我是小水熊庫瑪，以下這則怪談是改編我親身經歷的真人真事 - 01

咚咚咚　咚　咚咚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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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水熊庫瑪，以下這則怪談是改編我親身經歷的真人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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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著鍵盤打出以上幾個字。

但腦中卻空白一片。

手指在鍵盤上游移，腦中有許多想法，紛飛，亂叫，如同瘋狂的烏鴉。

它們便強迫想逼我把思緒中的情節碎片編織出來。

我抗拒著，那不是我要的，那些點子發想有著先天的缺陷，就像我之前寫的那些故事一樣。

如果我現在又繼續接受那些點子，將其串聯，羅織，然後藉由電腦打成文章，那我知道我早晚會走入某種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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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熊庫瑪是我的筆名，我用此在網路上發表一些圖文與幾篇短篇小說，這同時是我創造的漫畫角色名字也是社群粉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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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創作的契機是身心科的醫生給的建議，透過畫圖來緩和情緒，我為了讓自己能持之以恆，還創了一個社群帳號，定期發圖，期許自己能持之以恆。

後來也加上文字，變成了圖文創作，後來由於圖文載體的特性有其限縮性，於是也嘗試寫起小說來補完故事設定，但到了後來文字有了自我意志般跟圖文的故事產生分歧。

那些圖文大多以我對原生家庭的情感作為養分，不得不說倒是真的起了抒發情緒的療效。

是的，我有些心理狀況，在我青少年時期便出現了自殘的行為，十九歲第一次自殺，但後來陸陸續續開始接受治療，狀況開始慢慢改善。

也因為心理狀況，我會有幻覺幻聽，認知能力也因此不是很穩定，嚴重的時候總是會看到一些不該存在的人物，我只能被動地放置在不對勁的情境。

也許是因為如此……

我的創作大多會包含一些靈異的要素，總是忍不住在故事中加入我所看到的幻覺產生的感受，也多少偷渡了對原生家庭的怨懟。

以鬼為引，以怪為衣，以記憶為底。

但這幾年經過了治療，我幾乎不會看到幻覺了。

情緒上也穩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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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個不可知論者，但對於鬼神之事卻異常著迷。

我猜那是我對於「死亡」的迷戀受到傳統固有思想箝制進而衍伸出的變態。

我不是沒遇過怪事，但由於一些私人原因，那些怪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

是以，我個人並不太相信鬼，想到如果真的冤死後變成地傅靈還要那邊裝模作樣變成有特殊體質陌生人口中的飯後茶餘，就覺得有夠可悲。

要不然，按照傳統在六道輪迴中不知所終，超脫了肉體還得攪和在因緣業力中無盡地像是件在洗衣機中的髒衣服，怎麼洗都去不了漬，拿出來又得丟回去。

嘩啦嘩啦嘩啦。

人間不是地獄，而是地獄有個專區叫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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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又渴望有鬼，那代表痛苦並不僅僅是生命獨有，那些在幽暗陰濕角落蠢動的暗影，是貪嗔癡的結晶，是隨人詮釋的八卦。

失去了主體只能被賦予、被定義、被畏懼、被嫌棄、被迴避，活著時如何光鮮亮麗的人最後也是如此，死亡不是最終平等，因為痛苦不能比較，死得快死得慢，死得好死得壞，痛苦不能比較，只有比較痛苦的死亡。

但如果大家都會變成鬼，那才是平等。

思及至此，有種自虐的快感。

當然，就算是不可知論者，我還是會對鬼帶著本能上的恐懼。

鬼的可怖除了是人對未知的忌諱與死亡對投射外，會不會更多的也許是類似那種「啊，我最後還是長成我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啦。」的情意結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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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會有這樣扭曲的矛盾想法及思考方式可能跟我的身心狀況脫離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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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相不相信鬼？」

曾有個朋友聽完我的長篇大論後直接一臉煩躁地問。

「我認為鬼就是一些現象的總稱，但那些現象不能代表鬼，鬼就是刻板印象跟宗教用來恐懼行銷的便宜行事。」

朋友翻了一個白眼。

「那神呢？」他又問。

「我相信宇宙必定有某些至高的智慧，是人類無法理解的，但如果是宗教上的神，那不過是戀父跟戀母的延伸，是內心小孩的期盼，是原始慾望被社會化包裝後虛像。」

聽到我真誠卻可能極度冒犯的發言他依舊試著對我分享著關於他的神的故事，但我們始終對不到頻率，幾次之後，他便不再找我了，我有點難過，雖然陪他去團契很無聊而且不舒服，但我還是壓抑了自己的感受，配合著他，只是想維持與他的友誼，但他卻說我不願歸主讓他很失望，彼此間就漸漸淡了。

我在想如果我說我願意榮耀歸主，他會願意跟我維持友好嗎？

但那畢竟不是我真心，我想我要騙也騙不久，騙來的感情，不真心地騙總是撐不了多久。

我不排斥說謊，也不覺得在我認知的道德界線內欺騙有什麼問題，比起誠實，說謊有時候更方便，無論是騙自己還是騙別人，騙得好不但大家開心效率也高。

是說，世上有不騙的人嗎？

高超的騙子都懂得人心對於良善跟真誠的渴望，人總是渴望自身缺乏或已經失去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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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問題就是雖然不排斥說謊，樂於說謊，無論是有目的性針對性的謊，還是不讓人被傷害的謊，都是應該的，不該讓謊言的美被謊言本身汙名化。

那是是人類發展出知會產生了言語的結晶之一。

謊言，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都在每個人的生命中淬煉出不同的光譜。

可是我說謊常常不夠全面，也容易被感情左右，不能創造出真正的謊言，總是當以為自己百密時卻在一些應注意而未注意的地方有所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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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業餘創作者，我非常清楚現在這個資訊二疊紀娛樂至死的大時代，創作的門檻更低，拍片、後製、畫畫、打文章都能靠手機或平板搞定，還有人工智慧輔助，相對的那門就更窄。

你以為有更多被看見的機會，實際上除了少部分的幸運兒及真正有天分的創作者；或是雖然資質平庸卻懂得流量操盤的創作人設型KOL外……

百分之九十的創作者或自認為創作者的韭菜不是在被演算法澆熄夢想的路上就是被觸及率靈魂拷問到失去靈魂的途中。

在內心，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我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做出真正的虛構，無法構築出完美的謊言成了我的硬傷。

我的作品就算是包裝了靈異跟魔幻的外殼，但只要是明眼人看過，就能察覺到其內核都是將自身的生命經歷加以揉捏形變而來的，人生的副產品。

說好聽是自我和解或療癒的手段，說難聽明擺了是自我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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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厲害的創作者應該是可以完全無中生有，七步生蓮，將自身抽離的同時又要沉浸，在選定的載體上構築出一個純粹的海市蜃樓，並放入角色觸發故事發生從而鮮活靈動，那是一個世界誕生，是作者腦中的想像力與真實世界交會的歧異點。

每個優秀的作品都如同是一次創世紀。

創世紀就是要一沙一世界揉捏出一個虛無為本又無比踏實的謊。

那便是所謂的真正的故事。

不然都是經驗分享。

當然這樣說也太極端，謊言要包含讓人共感的部分，那必須是剝除所有裝飾後人與人都有過的經歷或情感，才有說服力。

我理想中的故事是真正超脫我身處的現實卻又可以貼近真實的。

但我沒辦法，我只是用些偷天換日的伎倆去訴說我人生的那些鳥事。

我無法創世紀。

我還無法創世紀。

我還無法創世紀？

結果創作的循環如果能力不足其實跟上班的無力感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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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前述種種原因，我又準備陷入創作產出的瓶頸。

畢竟人生的鳥事就那麼多，無限大的同時又趨近於零。

我必須先開始學會完全虛構一個故事。

就在此時，我看到了我發表小說的平台正在進行主題徵稿競賽。

主題是「靈異志怪」。

篇幅不用長，三到五萬字。

這不就是自我鍛鍊的機會嗎？

而且主題又是我最有興趣的。

腦中瞬間冒出了許多想法，怪談以小說這個載體去承接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畢竟自身接觸過不少怪談類的故事。

如果是以怪談為體裁，那就是要掌握氛圍，而且沿襲我偏好的日式風格，怪事的由來跟結果不一定要相關，邏輯性瀰散反而更有醍醐味。

雖然之前有創作過小說，但那與其說是小說，不如說是加油添醋的家族過往，並不是真正虛構出來的，都是將童年往事跟私人恩怨一鍋煲煮出的「半私小說」。

不是創世紀。

我渴望創世紀。

於是我立刻打開了文件編輯軟體，打下了開頭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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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水熊庫瑪，以下這則怪談是改編我親身經歷的真人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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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停住了。

雖然怪談、鬼故事、都市傳說總是像是不成文般會強調是親身經歷；不一定是本人，有時也會是親戚或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等等……

無論真假，行文之間一定要用個過去式來強調式發生過的某種事實，因為過去式都是包含了現在進行式的可能性。

近期都市傳說有許多是以影像為載體創作的，也都採取「上世代媒體」的手法以做舊的加工增添趣味及實感。

如近年最知名的「後室系列」（The Backrooms）就是個極佳典範，其利用影像的特點讓觀者以客體的方式親身經歷，而這段影像來源則是舊時代的產物–錄影帶為主。

應該說影是錄影帶風格的影像。

Found footage。

那些影帶的模糊不清甚至雜訊的效果不但可以藏拙，還能加乘恐怖感。

「後室系列」雖然不算嶄新，影帶的特性在《七夜怪談》中已被創造出代表性的娛樂符號，但的確在原創性跟想像力上有著絕佳的表現，而都市傳說本身包含的未知且近在身邊那種讓人好奇卻又背後一涼的惡意也透過網路達到了增幅。

且這種故事跟SCP一樣可以透過新的受體（觀眾的想像力及創作欲）自我增殖生長並且大範圍的擴散。

我想要創作的便是這樣的故事，當然高度是無法比擬，但我想做的就是靠著想像力創作出像後室這樣徹底虛構的怪異空間，夾縫在人的認知跟現實世界之中的「異常」。

而黑澤清的《回路》也極有先見之明的在與《七夜怪談》的相似基礎下，在新世紀之際更將影像及網路等媒介連結著異界的未知恐懼之想像空間加以昇華。

也真實預言了社群之下人與人真實的疏離與對於虛擬世界的依賴造成的如同幽魂般既游離又真實存在模糊了真實的數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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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我這才發現打完開頭這句我又犯蠢了，「改編我親身經歷的真人真事」這句應該是謊言。

後續展開的故事得要是完全虛構的。

但我腦中浮現的又是「記憶」，關於以前家裡在獅子林開設舶來品店；也就是所謂洋行時的事。

我又準備寫出我的經歷，而不是具有一絲原創性或娛樂性的小說。

老套啊。

不行，得徹底虛構才行。

我現在的目標是讓自己學會無中生有。

而且獅子林的那個故事就只是一個人生斷面，要延展成三萬字有點困難。

其實那故事的結構很簡單。

那時候家裡的洋行對面是一間模型店，老闆是個中年人，在那個年紀，眼中的大人看起來都相差無幾。

四十歲跟六十歲好像都一樣。

那老闆他兒子跟我年紀也差不多，我們放學也都是待在店裡，附近沒幾個孩子，自然而然就玩在一起了。

他有時也會從家店裡拿出一些新奇的玩具。

我們會在各層樓跑來跑去，玩捉迷藏，或到一些神秘的店家以及樓梯間那些空間探險。

那孩子大家都叫他大目仔。

因為他眼睛很大。

但有一天那個模型店突然就不開了。

放學後沒了玩伴總是有點寂寞。

問了爸媽，他們說是模型店一家搬走了。

但不知過了多久，印象中似乎是一、兩個月。

又或許其實沒那麼久。

某一天放學我又看到了大目仔。

他在他們的店前晃來晃去，只是模型店緊緊拉下了藍色鐵門，還貼了張出租的紅紙。

他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但我還是從他脖子上掛的護身符認出他來。

雖然那護身符有點泛黑，繫著的紅線也磨損得快斷掉的感覺。

他之前總是隨身配戴。

我一看到他，便很開心地大聲叫了他，並朝他跑了過去。

結果我這麼一叫，他卻消失了。

就一瞬間，彷彿影片掉了一幀畫面。

那時我不覺得詭異而是好神奇，我急忙轉身尋找。

然後他的頭從另一側的柱子後面探了出來，似乎示意要我過去。

當下的一刻，我是有點害怕的，因為他的眼睛跟頭怎麼變成那樣……名符其實的大目仔。

現在想起來他的樣子會變成那樣我猜是因為頭的兩側遭到重壓的關係，雖然沒有什麼浮誇的外傷，但裡面應該碎得一蹋糊塗了。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我還是想跟他玩，只是一過去，他又不見了。

於是我不斷地大叫：「大目仔！大目仔！」然後開始四處找他，就像我們以前玩捉迷藏一樣。

當時我的心情是興奮的，畢竟孩子總是喜歡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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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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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後傳來大目仔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那聲音我一聽就認出來，而且聲音聽起來好近，就像是貼在耳朵上說的，讓我的耳朵有些發癢。

「在這邊喔。」

他連著又說一次，好癢，呵呵，我也起了玩心，準備轉身過去大叫嚇他一跳！

但不等我轉身母親已衝了出來把我拉回店裡，並且臉帶慍色質問我在鬼叫什麼？

我說剛剛看到大目仔，他來找我玩捉迷藏了。

母親一臉驚訝，喝斥我不要亂說話，母親的態度讓我也有些混亂，我把剛剛發生的事述說了一遍。

她的臉色也隨著我的話越來越沉。

「大目仔現在還在嗎？」她問，聲音有些發顫。

我點點頭，指了指站在店外廊道對我招手的大目仔。

母親張大了雙眼，緩緩轉過頭去看向我指的地方，然後便跑到正在店的後方隔間打著紅白機的父親不知說了什麼。

父親也跑來再次詢問我真的看到大目仔了嗎？

我不懂他們到底在幹嘛，有些不耐煩，再次指了已經移動到店門口的大目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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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現在就站在門口，但是頭扁扁的，眼睛凸出來……不過真的是大目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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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二話不說猛地拉下鐵門，然後母親則開始唸著佛號。

當天父母從後門抓著我離開店裡到附近的廟去，好像是山清宮，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的收驚經驗。

那也是我目前為止最後一次見到大目仔。

從那天以後我下課後便被阿公或阿媽接回家，不再讓我待在店裡了。

後來到了一定年紀才從母親口中知道模型店他們全家南下回老家時出了車禍，全家都整整齊齊的上西天了。

難怪那時回來找我玩捉迷藏的大目仔會變那樣子。

不過由於時間過太久了，我也一直在懷疑那也許只是我做夢，不小心把母親說的話跟記憶混在一起，那並不是真的。

也許是長大後母親跟我說了大目仔全家出車禍的事，結果我做夢夢到變成鬼的大目仔回來跟我玩，然後誤將夢境當成記憶。

我有過這樣的懷疑。

是我顛因倒果了。

我偶爾會這樣，分不清楚真實或虛妄，患上憂鬱症後狀況更嚴重，有時候不小心就把夢境裡的事當成了現實，像是我有一次夢到我全家都出意外死了，結果我媽來看我的時候我以為我媽變成了鬼，所以看到媽媽時覺得她好可憐。

變成鬼還要操心兒子。

而且全家都死了我也變成鬼了嗎？

變成鬼還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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