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之交 - 紅醬海鮮義大利麵

「我覺得我應該有點喜歡你。」他捉著鈞庭的兩隻手腕，意識還飄蕩在高潮的極樂之中。鈞庭滿頭大汗地喘著「喜歡我？有什麼證據？」

「我每天都在想你的味道......」

志唯低下身子讓臉貼到鈞庭汗水淋漓的胸前「想你的手指、你的胸口......」

「只是因為你餓了吧。」鈞庭的手指輕撫過他的背脊，規律的喘息使得他覺得很想要再更多地索求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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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又睡到中午自然醒，留半個小時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出門了，還省下早餐的錢。他半睡半醒地刷牙漱口，快速套好衣服和穿襪子。穿了一件淺粉紅色的上衣，希望看起來不像是在故意裝可愛。牛仔褲直接穿昨天穿去研究室的，反正只穿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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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午夜，警方及天使蛋糕法人組織的專員破獲Fork殺人犯的犯案現場。該名殺人犯在一個月前以利器殺害與其同居的Cake被害者，並將被害者分批肢解冷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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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梳著自己的一頭亂髮邊有意無意地聽聽手機裡正在播放的新聞。以前聽到這種新聞總是會覺得害怕，但是後來也越來越麻痺了。可是他隨時隨地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輕心，只要沒有辦法控制身為Fork的本能或是出了什麼差錯，他也難保自身安全。這是一個絲毫不允許Fork有任何犯罪行為或出格舉動的社會，他非常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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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唯沒有看完那則可怕的報導，因為新聞播到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語音訊息打斷了。

「喂？」他向對方喂了一聲，同時不忘稍微左、右轉一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多少還是擔心造型看起來邋遢。不過其實他自己覺得這件粉紅色上衣挺好看的，讓他看起來像是從春天的花裡走出來一般。

「現在來我家？妳又要翹課？」他說著，順手把浴室鏡子上的水痕都擦了擦。電話那頭的女生又和往常一樣抱怨學校、抱怨那邊的東西又貴又難吃，這些話他都聽過八百多遍了，但志唯還是有耐心地邊聽邊偶爾應個幾聲。

「現在不行，不然我要跟老媽講。」

他低頭看看手錶，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了但他還沒出門，看來百分之兩百會遲到。

「好啦好啦，等妳段考考完我請妳吃飯？」

「先這樣，我要去研究室meeting 了。」他知道請對方吃頓飯一向是對付那個人最簡單的做法，看來只好犧牲部分薪水了。雖說要趕去研究室，其實不過是想快速結束這段意外對話的藉口。

「好啦，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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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唯對於和別人說謊多少會有一點愧疚。大概愧疚了十秒吧。只是，偷偷去見很久沒見的人的喜悅很快地就使他忘記了說謊的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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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義大利餐廳評價不錯，消費也還能接受。店裡的擺設簡單大氣，窗戶玻璃總是擦得亮晶晶的，不走華麗高端的路線但能從環境的經營和維護中感受到店家的用心。進店裡的時候，鈞庭已經坐在窗側的桌邊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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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趴在桌上的鈞庭一看到他便立刻朝他揮了揮手。鈞庭剛剛趴著休息的樣子有如一隻縮成一團睡午覺的小黑貓，看起來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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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很久嗎？」

「沒有，是我早到了。」鈞庭邊這樣說邊喝下一口加了檸檬汁的冰水。

「今天這頓我請吧。」

「欸？這樣不好吧，各付各的吧？」

「下次你再請我。」

「好吧，就先這樣子。」

「要點什麼？」

鈞庭歪頭想著「紅醬海鮮直麵好了。」

「飲料？」

「冰美式，去冰。」

「那我點跟你不一樣的，等一下交換口味？」

「也可以啦。」

志唯翻翻菜單，想著不要點太貴的東西。菜單圖片上的烤牛肉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切成幾片外焦內嫩的薄片均勻地裝飾在沾滿濃稠白醬的筆管麵上頭。

「想吃牛肉嗎？」

「不太想。」

「我點白醬培根焗烤千層麵？」

「想吃牛就點啊。」

志唯闔起沉甸甸的大本菜單，「我又吃不到味道。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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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大約一周多一些沒有見面了，兩人的氣氛居然變得有些尷尬。為人處事總是落落大方的鈞庭少見地用指節無意識地敲著木頭桌面，骨感的手指關節打在木頭上發出略帶沉悶的聲音。

「最近沒時間幫你，怎麼還想主動約我出來？」

「就......想見你。」志唯聳聳肩，其實也不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只是見他好像成了一種融入生活的習慣，不這樣做就渾身不自在。

「也不錯啦，有人督促我吃點東西。」

鈞庭微笑著，「等我這兩天忙完我們可以見面？」

「好啊。」一聽到對方總算有時間可以約出來，志唯的表情立刻變得興奮起來，像是突然得到了什麼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根本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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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汁呈現半透明的紅色，橄欖油清爽的植物香氣和略帶焦香的蒜味透過乳化作用完美地融和在一起。煮得軟硬適中的每根義大利麵都均勻地裹上了醬汁，使得麵體的麥香和茄汁的鮮美酸甜互相襯托、相得益彰。鈞庭把盤子裡的蛤蠣、蝦仁都先用叉子撥到最邊緣的地方，想著等一下確定今天自己進食狀況不錯的話再循序漸進地吃掉。

「要吃我的嗎？」志唯問著，把瓷盤往鈞庭的方向推過去一些。

「好啊。」

奶油蘑菇醬千層麵意外地沒想像中膩口，微鹹的奶油與油脂豐富的脆培根形成了濃厚而細膩的搭配組合。層層堆疊起來的義大利麵麵體吃起來更像是一朵在嘴裡盛開的花朵，繁複而質感纖細的花瓣在口中呈現出多重的層次感。

「要交換的話再跟我說喔。」

「嗯。」

志唯拿回他自己點的千層面，繼續邊進食邊監督鈞庭有沒有乖乖把東西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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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唯先把焗烤表面的起司舔掉後才吃下寬麵，黏稠的白色奶油醬混和著起司在他的唇齒間拉扯出絲線，他知道，通常在他用舌頭舔著牙齒和小小口咬下食物的時候，冷淡自持的鈞庭就會開始臣服於自己真實的欲望，眼晴裡漸漸燃起情慾的火苗……

「喂，認真吃東西啦。」鈞庭出聲責備。

「我很認真啊。」志唯含住叉子尖端的培根，好似含住了一片粉色的舌頭，在口水浸潤之下，肉片漸漸變得潮濕且柔軟，遠遠看過去像是兩人之間的法式溼吻。

鈞庭朝他翻了個白眼「是多飢渴啊。」

「看來你知道嘛。」志唯咀嚼著裹滿奶油醬汁的培根片，兩側臉頰跟著鼓成小小顆的球。

「你是沒其他事情做喔？」魔鬼蛋糕用叉子捲起紅醬直面送入口中。志唯兩隻眼睛直直盯著他發散出楚楚可憐的閃亮光波，「你真的很久沒餵我了欸。」

鈞庭的表情帶點無可奈何，「好啦，保證最晚這個星期四可以。」

「說到做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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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只要他陪著就會覺得特別安心，今天的鈞庭胃口大開，幾乎把自己那份義大利面都吃完了。不知不覺中，熱呼呼的食物進入胃中時居然讓他感到溫暖，而不是以往的感覺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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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除了工作和跟我見面之外，盡量不要在外面走動。」鈞庭淡淡地說，銀色叉子捲起最後幾根平均地沾滿番茄紅醬的義大利麵送入口中。

「怎麼了？」

他咀嚼著義大利麵，還用餐前附的麵包把盤裡的醬汁抹得乾淨「你有看新聞吧。」

「擔心我？」志唯說著。說真的，他沒有想過對方會特別擔心自己。

「最近不太平靜。」

「我會被你們盯上嗎？」

「應該不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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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讓志唯被任何天使蛋糕成員盯上。如果被逮到一點點他是Fork的線索就死定了。他沒有任何自保能力，容易被騙和牽著鼻子走，萬一遇到老闆或其他同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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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信物。」鈞庭從胸前口袋拿出一條類似項鍊的鍊子放到他的手心。

「只要有這個，你就算是我認證的線人，他們就不敢傷害你了。」

那是一塊小小塊的圓形金屬牌子。深黑色塑膠材質打底，最中間的部分畫著一支白色的小叉子，銀色的金屬背面刻著一個「鈞」字，徹底標示出這塊牌子的主人身份。戴上這塊牌子的話，不就等於直接承認自己是鈞庭負責管理的狗了嗎？

「你不能出事。我可不想回到以前那種日子。」

「別誤會，只是不想餓肚子。」鈞庭連忙補充說明，只是這次別過頭去不敢直視對方眼睛的人變成他了。

「好啦，不會讓你餓到的。」志唯輕拍他的手背，這是今天他們第一次碰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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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餐之後約兩點，鈞庭回到辦公室時剛好只有郝相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他的同事正專心致志地綁著一個粉紅色的小蝴蝶結，不知道做什麼會用到。郝相一開始壓根沒有注意到鈞庭回來，專心地盯著那個堪稱完美的蝴蝶結欣賞著然後喝了一口熱熱的花茶。

「咦？回來啦？」郝相是因為眼角餘光瞥到他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才發現他回來了。

「嗯。」

「在忙？」

「沒有啦。要喝花茶嗎？剛泡好。」

「好啊，反正老闆不在。」

他的同事用一副裝沒事的樣子收起蝴蝶結並連忙轉移話題，過程之中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鈞庭改坐到辦公室中央大家共用的小會議桌旁，兩支手接過那一小杯熱花茶。郝相的茶具看起來很高級，青藍色的陶瓷底上有工匠手工繪製的蓮花，簡單但相當精緻。

「摸魚的感覺真好。」

「嗯。沒出勤的話其實都滿悠哉的。」

「這花茶不錯喝。」鈞庭品嘗著花茶的味道，清新的茉莉花香味和苦度適中的綠茶十分般配。郝相馬上一臉自豪地說：「當然，我買的東西都不便宜。」

郝相先是沉醉似地聞著杯中花茶散發出的芬芳，接著又啜了一口茶，「我也覺得沒必要對Fork這麼趕盡殺絕吧。」

「為什麼說『也』？」鈞庭心頭一緊，但他印象中自己明明沒有跟郝相提過任何事情。只見鹹蛋糕同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奇妙笑容，「我又不是笨蛋。你最近做了什麼，調查一下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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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威脅我嗎？」鈞庭兩隻眼睛直勾勾地向對方看去，但郝相只是處變不驚地繼續喝茶。

「你誤會了。我也有一個在一起很久的Fork了，一直交往到現在。」

郝相看到鈞庭的茶杯空了，又再幫他重倒了一杯。

「有時候，我想自己如果被他吃掉了我也不會後悔。」

他滿臉狐疑地接過重新裝滿熱茶的小杯子，「你給他吃了什麼？」

「很正常啦，不就是我們會給他們吃的那些東西嗎。」郝相微微一笑，但鈞庭覺得他是在故弄虛玄。他把頭髮撥到耳後，慢慢吐出一句：「你真的有勇氣知道？不會以後又都要別人用力往你嘴巴裡塞飯？」

「我才不怕。」鈞庭喝完杯中的茶，雙手交叉著望著郝相的眼睛。然而，那雙顏色深沉眼睛中略帶調戲意味的笑意卻越發濃烈。

「腰上的那個疤，不是出任務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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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庭頓時不知道要怎麼回覆對方才好。他這才想起來，他曾經幫出完任務的郝相擦過藥。那時他便注意到，鹹蛋糕的左腰接近下腹處有一道很深的疤，雖然已經結痂，但是它接近五公分的長度實在是看著怵目驚心。看起來是被利器切割出來所造成，丟了不小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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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手機鈴聲響起。鈞庭迅速地接起電話。

「喂？鈞庭啊，威豪那裡現在在處理一個麻煩的案子，你可以去看一下嗎？」

老闆的說話方式還是一如往常地客氣、輕柔，但聽起來帶著不可懷疑的權威。

「好，收到了。」鈞庭答覆完後站起身來，從工作包裡掏出機車鑰匙。

「地址等一下會發給你。記得工具都帶齊了。」

「知道了，再見。」

郝相輕輕地向他點頭致意，「真是大忙人。明天上班再見囉。」

「嗯，再說。」鈞庭也朝他點點頭，接著走出了辦公室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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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最近的動作也太頻繁了，還有不少不惜直接以擊殺目標為最壞手段的案件。是因為想做好組織業績拿到更多經費嗎？又或者，老闆其實心裡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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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庭趕到案發現場後沒看到什麼人，也沒看到他的同事。但是但傍晚的涼風吹過被黃色塑膠線封鎖起來的區域時，新鮮而濃烈得不可忽視的血腥味隨風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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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熟悉的氣味真是令人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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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探勘著整個現場。這裡依然寧靜，不，是死寂得令人恐懼。沒有半個人影，沒有一絲聲響，忽地，他在遠遠的角落看見一具已經蓋上白布的屍體。在屍體不遠處還留有一灘尚末清理的血漬，反射著暗紅而色澤黯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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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鈞庭反常地對那灘血液產生了激烈的反胃感覺。那灘地上的血跡好巧不巧看起來就像他中午吞到肚子裡的紅色蕃茄肉醬，深紅、黏稠、來自生命體之中。他的同事此刻站在屍體旁邊嘴叼著菸，額邊汗水不停下滑。

「你殺了他？」鈞庭說著，這時他居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他想攻擊我。」陳威豪用布擦著手中銳利的小刀，這隻小刀不知道剛從哪個倒楣Fork的某個身體部位拔出來。

「魔鬼蛋糕看到叉子的屍體會想吐？不像你的作風。」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布，陳威豪嘲諷似地說。

「你腦袋不正常。」他說。鈞庭雖然態度平靜地擺著臭臉，心裡想找個洗手台把所有午餐吃下肚的東西全都吐出來的噁心感達到了極限。

「唉呀？什麼時候開始在意Fork的權益了？」同事冷笑了一聲。

「那畢竟是個人。」

「他不只是人，更是一個會殘害Cake的人。」

他不住提高音量，「隨便你怎麼解釋。我對別人的價值觀沒有興趣。」跟這個殺人狂溝通總是充滿不悅，他從來都不聽別人的想法，但是鈞庭也從不主動爭辯什麼。他決定現在就走人。

「聽說你擊殺Fork的案件變少了？」威豪突然這麼問他。

「你在隱藏什麼吧？」

鈞庭斜眼盯著對方，「我才不想下地獄。」

「不。要是你背叛了我們......」銀色的小刀在他的指間靈活地繞圈旋轉，速度快如銀色的龍捲風。

「用不著你自己下去，我會先送你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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