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 - 第七章公僕

「尊敬的總理大臣閣下：

面對我國經濟長期蕭條的情況，本人作爲經濟產業大臣，有義務改善此境況。故此，我提出以下幾項經濟改革方針。

1. 重新開放地攤經濟

最近聽到不少消息指出，國内警察會因地攤的形象問題，而把地攤商人趕走。然而，地攤生意成本低廉，商人無須繳店租，商品自然比一般商店的便宜。在本國經濟低迷的情況下，這可以大大刺激民間消費。因此，本人希望能先放下地攤經濟的形象問題，用這種實用的經濟模式促進消費總額。

2. 設立自由貿易區

我們應當新增自由貿易法案，擴大我國出口，讓外商進入我國。本人建議可以先從大城市開始做起，例如在東京、橫濱、大阪等城市設立自由貿易區，讓我國人民進入外國企業。不僅為人民提供就業機會，更拉近我們與國際的距離。

3. 補貼中小企

國家近年大力印錢補貼大財團，這樣的確可以衝高GDP，但對民生經濟幫助有限。最近很多中小企因爲頂不住財務壓力相繼倒閉，我建議國家可以撥款補貼他們，降低成本，讓人更愿意消費。這樣至少會讓市中心的街道不再如此冷清。

以上是本人對國家經濟改革的淺見，希望閣下采納。作爲經濟產業大臣，改善國家經濟前景的任務我義不容辭。

此致

彌永善正

經濟產業省

二〇四七年九月二十一日」

善正西裝革履地坐在辦公室裏，一本正經地寫信。他的手下今田久史突然門也不敲就闖門而入，一臉慌張，滿臉是汗。

「彌永閣下，淳一朗被公安部的人挾持了！他們叫您到淳一朗的家一趟……」

善正瞪大眼，皺著眉，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馬上去。」過了幾秒善正說，然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趕去找人。

「等等彌永閣下！我也要跟您去！」久史急步跟上善正。

跑到停車場，善正拿出車鑰匙，對著一輛連品牌都不知名的老爺車按了一按。「嘟嘟」，車子發出刺耳的聲音，久史掩著耳，面有難色。

兩人上了車，善正對著車上的屏幕上下左右點了十幾下，終於找到導航系統。結果點開後，兩人乾坐等了快半分鐘，系統還在加載中，兩人面面相覷。

「算了，我大概知道他家怎麽去。」

説罷，善正一踏油門，引擎發出吵到不行的聲音，然後車身才慢慢移動開出停車場。

「爲什麽不賣輛好點的車子呢？您還需要經常出席重要場合。」久史問。

「哪來的錢啊……」善正看著路面專心開車。

「但是其他高官都開豪車，住豪宅，就您這麽特別。如果我是您，我才不會過這種生活。」

這時剛好前方的交通燈轉紅了，善正把車子停下來，轉頭看向久史嚴肅地說：「別人的錢怎麽來的我不過問，但當官，不是爲了發財，而是爲了讓百姓過更好的生活。爲民服務寫在誓詞裏，你忘記了嗎？至少我不允許我們部門的人忘記。」

「對不起彌永閣下，我有好好記著。」久史像做錯事的小孩，不敢直視善正。

「那就好。」

交通燈轉綠，善正轉回頭看路面開車。

善正開車到東京都比較偏遠的地區，那裏沒有任何高樓大廈，甚至房子的密度也很低，街上走的人也屈指可數。

車子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一戶建面前停下，與一般日本百姓的一戶建一樣，只有兩層，一點都不豪華。

此時已經有一輛官員出行的黑色轎車停在他們前方，明顯找他們麻煩的人已經在屋裏。

「下車吧。」善正說。

「停在這裏沒關係嗎？」

「用不了多久，我跟他們沒什麽好説的。」

兩人下車，善正按下門鈴。過了幾秒便有人開門，但映入眼簾的不是淳一朗，而是一個穿制服的警察。

「瀨戸大臣閣下在客廳等你。」警察態度有些不屑，甚至對職位比自己高的善正沒用敬語。

善正走進客廳，看見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發抖的淳一朗，旁邊站著一位警察看守。

「淳一朗，這是怎麽了？」善正說。

「彌永閣下，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淳一朗顫抖地說。

「真準時啊，彌永大臣閣下。」瀨戸由隆從端著茶從厨房走出來。

「坐下來談啊。」他接著説，囂張得像把那裏當自己家一樣。

「不用了，有話直説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哈，你總是那麽見外。沒什麽，我們只是查到淳一朗有貪污的嫌疑。不過如果你撤回你上次提到的所謂經濟改革法案，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事發生。」

「貪……貪污？你們沒有證據不要亂説話！」久史激動地說。

「広泰，帶他們下去吧。」由隆命令看守的警察。

「下去？這間房子只有一樓與地下室，哪來的下去？善正閣下，您說是吧？」久史道。

善正已經感覺到不妙，沒有説話，捏了一把汗。

警察走到走廊，用撬棍撬開地上三塊木板。

「喂，你是在破壞私人財產！停下來！」

「久史，隨他吧。」善正道。

「但是……」

「讓他們找證據，不然無法證明淳一朗清白。」

久史點點頭，不再多言。

木板被撬開后，下面出現一個四方鐵蓋，鐵蓋中央有個掌印凹槽。

「瀨戸大臣閣下，需要西辻淳一朗的手掌。」警察道。

「熊田，把西辻帶來。」由隆命令客廳看守的警察。

警察把淳一朗押過來，把他推跌在鐵蓋面前。

「噢噢噢，不用那麽粗暴啦，彌永大臣閣下會不高興的。」由隆輕浮的說。

「把門打開！」警察道。

淳一朗狼狽地把手放在凹槽上，鐵蓋的電子系統感應了一下，然後自動打開。裏面是一條通往地窖的樓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由隆：「那就讓屋主給我們帶帶路吧。」

説罷，警察把淳一朗推進地窖，後者戰戰兢兢地帶衆人走進去。

「開燈！」走到最底，警察命令淳一朗，但後者站在按鈕開關前發抖，遲遲不肯開燈。

警察：「我説開燈！你聾了嗎？」

由隆：「哈哈，你溫柔點嘛，你看他都快嚇尿了。」

警察：「滾開！」

警察將磨磨唧唧的淳一朗推開，自己把燈打開。

燈光將地窖照亮，映入眼簾的畫面把善正與久史都嚇傻了。十幾個兩米高的架子，每層都放滿鈔票，多得溢出來。

「淳一朗，你……」善正震驚地看著淳一朗。

「彌永閣下，您聽我解釋……」

「你的手下一直私吞公款，與財團官商勾結，你還一直被蒙在鼓裏，做老大可不能像你這樣啊。」由隆陰陽怪氣地說。

「你憑什麽武斷這些錢就是貪回來的！證據呢！」久史激動地說。

「證據嗎？把他的手機拿來……」

「不用了，才一個月二十多萬日元的薪資怎麽可能有如此巨額存款，再説乾净錢怎麽會放在這種地方……」未等由隆説完，善正就認清事實，不再為淳一朗狡辯。

「聽著，我不是一個無情的怪物。這傢伙仍有活路可以走。只要閣下把你之前提出的經濟改革法案撤走，以及不再向公衆提及此事，那我就當沒事發生。否則，你忠誠的手下可要吃牢飯咯。」老奸巨猾的由隆道。

善正看向淳一朗，後者也在恐慌地瞪大眼看著自己。善正閉上眼，深呼吸，然後給出答覆：「我拒絕。」

「什……什麽？他可是經濟產業省的重要人物，也是你的得力助手，你忍心就這樣抛棄他？」由隆震驚地問。

「經濟產業省不會允許任何貪汙腐敗的情況發生，如有，請一貫交給法律制裁。做你們該做的事吧。」善正道。

「彌永閣下，這是騙人的吧？」淳一朗絕望地道。

「快走！」警察把淳一朗押走，後者崩潰大喊：「閣下，您倒是説句話啊！這是騙人的吧！」

善正沉默不語，也沒有直視淳一朗。

「別以爲這樣就結束了，你以爲貴部門的人很清廉嗎？你一天不撤走法案，我就不會停止搜捕行動，直至一人不剩。別讓我發現你也是他們的一份子。」由隆低聲在善正耳邊威脅他。

「你多慮了，我會自行整頓我的部門，你不必粗心。畢竟要實行經濟改革，就要從自己的部門以身作則。既然瀨戶大臣閣下如此關心貪腐問題，你與你的部門想必也很清廉吧。」

善正的反諷讓由隆臉色凝重，並嚴肅的警告前者：「你應該深知金岩首相的意識形態，經濟改革是行不通的。別以爲你是開國功臣金岩首相就可以一直保你，你再這麽不識相，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自己想清楚吧。」

説完，由隆帶著警察們轉身離去。

善正看著海量的鈔票，陷入沉思，在法理上他無疑是正確的，但是跟著淳一朗是跟打拼了十幾年的得力助手，兩人可説是情同手足，而且在如今的日本有多少官員是清白的？

久史：「彌永閣下，這樣真的好嗎？」

善正：「你在説什麽？」

久史：「爲了保住經濟改革法案，就這樣讓他們抓走淳一朗……」

善正：「我不是為了保住法案才讓他們把淳一朗抓走。淳一朗犯下貪腐罪，是當官最不能容忍的事，接受法律制裁是天經地義。就算沒有法案威脅，我也會這麽做。」

久史：「但司法系統也掌握在那些傢伙手中啊！他們想怎麽判就怎麽判，根本不需要理會法條。他們藉著貪腐之名打擊政敵，自己才是最貪的那些人……」

善正：「夠了！你以爲我不清楚他們什麽德行嗎？那又有什麽辦法？他們可以動用的權力就是比我們多，我們只能做好分内事防止被他們抓到把柄。所以我們必須主動揭露貪污，從經濟產業省開始。從今天起，成立『廉政調查委員會』，將部門内的蛀蟲連根拔起，讓部門徹底清廉，讓他們無話可説！」

久史：「彌永閣下，我知道您當年是因爲首相的崇高理念才加入革命的，但您看看今天的日本都成啥樣了。烏托邦是不可靠的，人醒了還得面對現實。」

説罷，久史走上階梯，留下善正孤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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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公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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