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颯颯襲來,無孔不入,須臾間,整座樹林就好似陷入了暴風雪,白霧遮蔽了太陽,視野朦朧無一能視,他當下只看得見旁邊的鳶尾,後者因為突如其來的霧氣而顯得躁動不安。他手握韁繩不放,試圖控制不聽指揮正在亂動的它。
有形的霧捲著他的手臂,宛如一陣風刮得人發疼。他好像聽見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叫罵,難道他走散了嗎?他想,一絲驚惶飄起,但他保持鎮定,一步一步拉著鳶尾慢行。他想不應輕舉妄動,先找個安全所在,等白霧散去才好。
結果,他才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聲低嗚,這嗚聲細不可聞,他差點就忽略了,他轉頭看去,下一秒,腳旁一隻黑色模樣的東西突破霧障,張開血盆大口朝他撲來。
旭烈慎直覺地縮腿避過,那東西直撲不成,發出咿咿啞啞宛若嬰孩的哭聲,似乎又將朝他咬來。
他望不穿厚重的白霧,只能單憑聲音判斷,他忙循鳶尾的毛皮摸索,抓到那桿熟悉的武器。
陌刀在手,他心中大定,並對著聲源擺出防禦的姿勢,屏氣凝神等待。當那黑黑一團的東西又乍然衝出時,他手起刀落,精準地將其斬成兩半。
那了無生命的屍骸跌落地面,他湊近一看,見是一隻渾身沾滿了黑泥的……鱷魚?不,應該說是某種變種鱷魚會更恰當。它那小型扁平的烏黑身體的前半部是一個普通鱷魚的外型:長型的吻部、二足、身體佈滿鱗片……不過到了後半部卻像萎縮一般,扭曲成了一個魚尾狀的囊袋,後兩足等比例縮小,原本肚腹的位置消失不見,換成破爛的分叉的尾巴——整個身體因此顯得頭大身小,詭異至極。
由於旭烈慎是斜斜地斬斷這怪物的吻部,這時腦破漿流,臭味撲鼻而來。
「我的媽……」他低聲碎語,一臉蒼白,不敢再繼續觀察下去,他一晃身離開屍骸,牽著鳶尾打算找個能靠背的地方待。
遠處傳來蒼老的吼聲。
他一怔,當即了悟,因為白霧四下圍繞,上鹿奔馳太過危險,所以也只能盡其所能快步接近。吼聲斷斷續續,隨著間距縮短逐漸清晰,中間還赫然夾雜著淒厲的嬰兒哭聲。
終於,他趕到現場,眼尖看見一隻小型怪物,他隨即低吼一聲加入戰局。他伸出一條腿,身子壓低,然後更低,直到陌刀尖梢森森鄰近那隻怪物的腹側(如果它有的話),才反手一桿挑起。血肉四濺,那怪物的屍體騰至空中,瞬間咿咿啞啞不絕於耳,他神經緊繃,感知到周圍有好幾隻怪物朝他包圍過來。白霧的阻隔使他看不清楚,它們就好像在自己腳邊潛伏。他只能猜測敵群的位置,然而那群鱷魚怪物似乎單靠嗅覺就能鎖定敵人。
鳶尾在他右後鳴叫,有人朗聲問道:「是誰?」他隨即回答:「邦老,是我,旭烈慎。」卞邦應了一聲,又說:「旭烈,感謝相助,小心一點。」
他緩緩靠近,這時霧氣稍散,他才確定果然如他所料,是卞邦和派克。
這時卞邦早已掏出了他的雙板斧,正虎虎生風地斬殺環伺著的怪物們,他削長枯槁的雙手使動板斧起來毫不費力,兩斧像極他身體的一部分繞著他轉,閃爍的斧刃在其深黑皮膚的襯托下尤為明顯。派克貼在其側,用吻舌與手上的刺針拳套擊退卞邦視線死角內的敵人。兩人彷彿心有靈犀,互相掩護。
霧氣依然迷迷地飄在空中,不過相較適才淡薄不少。他挨近那兩人,一路努力分辨事物,斬殺企圖接近的怪物,雜草聳動、黑泥答答,他大氣不敢喘上一口,鳶尾倒是在他背後狂噴著氣。一隻怪物從右竄出,他驚險地躲過,而那生物便即遁入霧中,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愚笨猛衝過來。
他咬緊牙齒等待,也只能等待了,霧氣如藤蔓般觸碰他的手臂,臂上熱汗觸及冷霧,引起一陣雞皮疙瘩。
但再專注,也還是預防不了偷襲。
一隻鱷魚怪物從右後方撲來,鳶尾受驚而嘶鳴一聲奔離,旭烈慎這時已經躲無可躲,他竭盡全力扭轉,然後……然後讓其利牙險險擦過身側。那怪物一撲不著,躍到他的前方,而被陌刀深深插中,再被如破袋般甩到一旁。他的右半身緣凹出了一個洞,他用凹洞才成功避開了那一咬,現下正在忍耐恢復正常時會伴隨的陣陣隱痛。
白霧終於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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