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鳴武人的應激反應便被觸發,他反射地蹲下,勉強睜開眼睛看向目標。
然而早在費思扣下板機前一刻蓋文便俯身下沉,在火光閃爍間躲過槍線拉近距離,在武人睜眼時蓋文右手捉著費思的手槍,而左手已然揮出,那出拳的速度簡直快的不自然,不同於眼前的一切,緩慢翻倒的桌椅、飛向空中的頭盔,蓋文的左拳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瞄準費思的腹部揮去,武人大喊,手腳卻僵在原地沒法移動。
在外骨骼的輔助下,這拳像是金屬般貫穿費思腹部,她放開手槍向後躲閃,同時收緊了腹肌,一股噁心感從胃衝上咽喉,她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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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瞬間,一股劇痛刺穿費思大腦,像是無數玻璃碎片刮開她的內臟。痛覺凌駕了意識,她忘了如何呼吸,黑暗從視線邊緣暈開,眼前剩下虛無。她渾身無力,向下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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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的視線無法從費思身上移開,心臟幾乎停止運作,但腦中迸出的思緒將一切情緒沖刷,他目光捕捉到半空中落下的手槍,一個伸手居然真的抓住了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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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槍指向蓋文,於此同時蓋文抽出了腰間的配槍,一把抓住費思的長髮,槍口抵著她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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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她!」武人大喊,雙手激烈顫抖,他清楚自己要是扣下板機,重彈的會是費思。
「別激動,搞清楚狀況,武人,我可不是什麼反派角色。」蓋文稍微調整了呼吸:「是你們先拿槍威脅我的。」
「說什麼啊!你明明就是異端吧!」從一開始對方拿下頭盔時武人就感覺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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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文腦子也一團亂,這可不是他預想中的發展:
「聽著,異端不過是現象局給反對他們立場的人貼上的標籤,你根本不認識我,卻要因為這樣就殺了我嗎?我們要阻止現象局把古海帶回原位,這樣對人類來說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聽你單方面的說詞就相信這樣的決定才是愚蠢。」
門外傳來連續不斷的槍聲,看來藏身在基地中的異端不只一人。
蓋文語氣明顯更加侷促:「是嗎?那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現象局的?你聽過其他方的說法?你可以不相信我,那就自己去查資料,等你明白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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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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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開門聲,武人下意識地轉頭,正怕被蓋文偷襲,卻注意到了那名衝進來的士兵。他沒有一絲猶豫,尚未站穩便舉槍瞄準,武人瞪大雙眼,有那麼一秒,武人相信了對方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能夠在十公尺外瞄準藏身於費思身後的蓋文,直到他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把費思看做暗戀對象。
武人將一切拋諸腦後,猛然撲向費思;蓋文以武人作為掩體閃身躍向一旁翻倒的餐桌;那名士兵扣下板機,那枚子彈擦過費思肩膀外側,擊中蓋文大腿。
武人抱住費思撞向地面,士兵調轉槍口對準餐桌。
地面震顫,燈光熄滅,黑暗中士兵連續擊發步槍,火光照亮了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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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賽夫頓盯著眼前的士兵。
那名PRF士兵左右看了看:「應該是碎石。」
周遭的眾人幾乎都沒有反應,畢竟這裡可是有至少兩組PRF部隊,根本不可能出差錯,就算有,一般人也處理不了。
士兵拿起平板繼續向賽夫頓解釋:「因此隊長建議你們暫時留在基地裡不要原路返回定界。」
賽夫頓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樓下一陣騷動,從大廳中央的大洞聽得一清二楚。
他起身走到洞口旁,三名士兵朝著休息區走去,又有另外兩人從角落走出,他們在門前停下,朝三人組說了什麼,三人組並未理會便逕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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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提起步槍,在賽夫頓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視野中一部份的士兵已然伸手摸向配槍,步槍擊發,三人組中兩人倒地,而二人組下一秒被遠處士兵擊斃,此時人們才跟著做出反應。
賽夫頓轉頭,與槍口對上了眼,方才與他交談的士兵此刻已將食指伸向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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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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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夫頓才要踏出步伐眼前那人便已倒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過剛才那槍,但是眼下沒有時間去找那個陌生救命恩人道謝,他轉身從洞口跳下碎石堆中,一個翻身落地,起身時燈是暗的,槍口焰一閃一閃地照亮了眼前的路徑,賽夫頓在一片槍林彈雨中衝入休息區。
武人勾著費思的雙臂來到門口,賽夫頓拔出手槍瞄準門內,與武人一人一邊拖著費思前進,她的氣息非常急促毫無規律,眼睛已經完全睜不開了,似乎已經失去意識。
「把她背起來!」賽夫頓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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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文藏身在凌亂的餐桌之間,從一邊探出開了幾槍,士兵也跟著翻倒餐桌作為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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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夫頓與武人衝出休息室向大門跑去,大門四周有幾人向這邊靠過來,在慌亂之中武人出於直覺認定他們是好人,直接從一旁穿越,而賽夫頓則愣了半秒才跟上。經過他們時武人觀察到他們胸前的隊徽與蓋文不同,他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如何一瞬間做出判斷的,在應激反應發生時便會如此,就像超能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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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文終於找到掉落在地的頭盔,先前位在角落的不明裝置亮起綠燈,同時蓋文的視野中出現了那名士兵的輪廓,他扣下板機,子彈穿過兩張餐桌後精準擊穿那名士兵的頸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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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來到出口,他並不打算回頭看這片地獄的樣子,但熟悉的聲音傳來:
「古海武人!所謂的正義,」蓋文大喊:「就是多數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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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夫頓三人向著來路跑去,然而還沒跑出一百公尺外眼前便只剩下黑暗,在熱成像與夜視儀的雙重輔助下才看得清楚地面。即便如此,缺少三十分鐘的暗適應,只要頭盔失去運作他們就不可能離開下界,據賽夫頓所說,這已經發生過不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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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顯然比來時黑暗,而且通訊頻道除了賽夫頓外沒有別人,這從來沒有發生過,武人戰戰兢兢的邁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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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你聽的到嗎?」賽夫頓的聲音從頭盔外傳來。
「可以!」武人開啟廣播系統。
「通訊頻道被屏蔽了,中央指揮系統也離線,打開獨立輔助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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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空出一手在空中比劃,終於啟動那個熟悉的夥伴。
「武人!」這稚嫩的聲音來自一個強大的人工智慧。
「塔克!」
「看來你遇到麻煩了,我想你今天忘了吃早餐!」一個強大到足以毀滅人類的人工智慧用兒童般的語氣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總是讓武人感到荒謬又安心。
「我正在被異端追殺!」
「這可能是低血糖產生的幻覺,不過根據你通訊頻道的堵塞狀況,的確類似現象局的Jammer-3型干擾器,通常五百公尺外就能恢復通訊,到時再看看狀況。」
「賽夫頓!往前四百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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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一個成年人在漆黑中跑五分鐘,武人的腳已經酸的不行,總算讓他等到了希望的聲音。
「聽…」雜訊還很嚴重。
繼續往前走:「聽得見嗎?」武人勉強分辨出對方說的單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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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這邊!回去!」通訊頻道中傳來大吼,武人從那吼叫中聽出恐懼與焦躁。
賽夫頓立刻停下腳步,但是他想起上一次轉頭時發生了什麼,頓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Within the shadow。」賽夫頓說。
「那個已經沒用了。」武人說到,他也明白賽夫頓的心思。
「你們在撞擊區!」對方繼續吼叫。
「剛才那個異端的混帳也這麼說。」賽夫頓依然思索著。
「構象收束!」對方的語氣更加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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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夫頓蹲跪在地,一手撐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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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果然有輕微的震動。
賽夫頓唰地起身,雙眼瞪的滾圓看著武人,他從來沒看過賽夫頓露出這麼誇張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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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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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劇烈地震襲來,武人重心不穩險些把費思摔在地面,而賽夫頓勉強跨出幾步,回頭時卻發現武人依然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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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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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盯著賽夫頓,他伸出一隻手,接著他的身影伴隨一陣轟鳴聲消失在黑暗中,那是真正的黑暗,夜視鏡中的那塊區域是全黑的,熱成像中是一片完全相同的溫度,武人意識到,賽夫頓不見了,真正意義上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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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你腳下這片區域正在進行構象收束,不管你去到哪裡,不要亂動!不要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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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呆滯地看著眼前的景色,遠方的雲彩在夕陽餘暉中半邊閃耀著,暗面溢出一道道光線灑在大地上,宛如一座金碧輝煌的城堡在空中緩緩飄著。
皚皚白雪堆積成鏡面,光線反射回空中四散交錯,交織出金黃色的天幕。
感覺好像一切都結束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來到現象局後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某個下午,在暖陽之中誕生的奇幻夢境罷了。
「這是…哪裡?」費思的聲音非常微弱,此時武人才回過神來。
「費思!你還好嗎?」
「還可以。」聽起來奄奄一息,武人不知道是不是該放她下來。
雖然武人是很樂意繼續背著她,不過他的腰已然開始痠痛,況且這裡似乎很適合暫時歇腳。武人找到一旁地面的隆起處,緩緩蹲下讓費思能夠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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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部的壓力一下紓解了,武人深吸了一口氣向後仰,感覺自己離閃到腰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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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天空中沒有藍天,在雲朵背後是一片純淨的白色,他瞇起眼用頭盔放大畫面,在光暈間逐漸看清白色天空的真面目:
那是一片鋪滿白雪的陸地。
雪地上零碎的散落著一塊塊灰色塵埃,放大到最高倍率才能看清楚形狀,那是碎石塊,看起來凌亂,卻亂中有致,武人腦中浮現出一個合適的字眼來形容他們——遺跡。
長方形石塊圈出一個個矩形,那斷垣殘壁曾經是一座城鎮。
「那裡曾經住過人。」武人聽起來既震驚又無力。
費思並沒有反應,也許是沒聽清楚,或沒力抬頭,就只是撐著地面,看著可能不會看到第二次的暖陽在地平線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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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有幾隻飛鳥筆直地翱翔在天際,在兩片天空、兩片陸地之間。
武人不知道他們會落在哪邊,也許他們會回到地面,又或者去向另一個世界。
再看向費思時,她的眼眶已經乘載不了悲傷,眼淚從臉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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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蹲在費思身前,心中五味雜陳,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時費思冷靜神秘的樣子,也記得第一次看她露出微笑的臉龐,但是在武人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費思傷心的模樣。
於是他張開雙手慢慢靠近,將她擁入懷中。
費思緊緊抱住武人。
在沉默中,好像過了一個永恆那麼久。
光線閃爍,再次睜眼時,跟前是一堵白色牆壁,武人確定費思沒有大礙後稍微挪動了身子,木板發出了扭曲的哀號,地板上殘留著泥土與細雪,大概是跟著兩人一起穿越過來的。白色牆壁上開著一扇玻璃窗,武人望向窗外,視野中只是一棟一棟,外觀完全相同的白色房屋,門、地板與屋頂是木質的,其他牆體似乎全是混泥土,武人的雙手雙腳都使不上力,臉色疲憊,眼皮好似已經闔上了一半,他回到費思身邊,費思的傷勢並沒有好轉,她已經累得沒辦法做出反應,武人讓她靠著床邊,自己從另一邊的木梯走下樓,三層樓高的屋子,總有地方放著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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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是幾乎相同的擺設,一張床、木製衣櫃、書桌、椅子、以及一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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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放著一張餐桌,角落圍著一塊小廚房,水槽旁就放著一臺電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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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冰箱走去,在片刻的呆滯中,腦中閃過了賽夫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剎那,又想起樓上的費思,心中頓時毛骨悚然,武人加快腳步,甚至跑了起來,拉開冰箱門,一股冷清在空氣中散開,裡面什麼也沒有。
武人跪倒在地,他累了,很累了,沒辦法再思考,但是大腦像是脫韁野馬不停運轉,他清楚知道如果不趕快回到費思身邊,下一秒可能就會與她永別,但是他動彈不得。自從來到現象局的那天起,他就感覺對生活失去了掌控,往日在辦公室上下班的日子,雖然枯燥,不過至少在太陽落下時,他知道自己有一個地方能夠回去,有一個能夠休息的小屋子,一個安心的家,在現象局裡,女武神基地好像扮演著類似的角色,只不過那裡從來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也不怎麼能夠休息,武人總在半夜被叫醒,總是有事情讓他在精疲力竭後依然全神貫注,也是在來到這裡後,他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世界不會繞著任何人運轉,或更精確地說,它老是喜歡脫離所有人的預期,像個讓父母頭疼不已的小嬰兒,在房間裡到處跑來跑去,把家裡搞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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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嘿!你還好嗎?」塔克輕聲說道。
「我覺得我盡力了。」
「很好呀!怎麼不繼續呢?」
「沒有用的,其實在掉進這個地方時我就明白了,這裡就是他們說的,渾沌海、海姆冥界,也就是——地獄。」
「是嗎?看起來不是非常可怕。」
武人改成坐姿靠在冰箱門上,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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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約一個月前,武人遇見了這個名叫林松的科學家,被他邀請到辦公室喝茶,那裡燈光明亮,書櫃上放著幾張照片,辦公桌旁還擺著沙發與木桌。
「古海先生。」對方露出微笑。
林松自稱來亞洲,卻是一副歐洲面孔,同時又說著流利的中文,武人記得問了他許多問題,他似乎一直保持著微笑,直到他開始問起正事:
「不好意思,這個問題也許有些失禮,請問您對您父親的記憶了解多少呢?」
武人愣了愣,不大理解對方的意思:「你是指我對他的印象嗎?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
林松的臉色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即使看起來依然是笑臉。
「您,沒辦法回想起他的記憶嗎?」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林松的笑臉垮了下來,看起來像是震驚又像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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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著眉頭在木桌另一邊的塑膠椅上想了幾秒。
「抱歉,能說得仔細一點嗎?」武人也很好奇他的意思,回想起他父親的記憶?他對他父親的印象非常模糊,就算見過面也不記得了。
林松面露難色,但還是開口了:「古海一族,是具備傳承記憶的能力的家族。」
武人心頭一顫,一時沒辦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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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族中的成員離世,他們的記憶會流入其他人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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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雙眼瞪的滾圓:「你的意思是……我父親他……」
難不成還活著? 武人不敢說出口。
「抱歉,我不能保證如此,這可能與您的異能的激發程度相關,您看起來似乎並不明白『回想起他人記憶』這件事。」
仔細想想便能明白,武人並不只沒有父親的記憶,而是任何家族成員的記憶都沒有,他更可能是沒有這項能力。
柔軟的沙發此時像是長滿荊棘,武人動彈不得像是被一把長劍刺穿胸膛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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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沉默後武人開了口:「你……你能和我解釋,這一切到底是什麼狀況嗎?」他語氣輕微顫抖。
「您父親了解古海的狀況,這是我們僅有的線索,如果找不回古海的話……就剩下一個選項。」林松嘆了口氣。
「是什麼?」
「奧德修斯計畫。」
武人搖了搖頭:「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講什麼。」
林松眉頭緊皺、捏著下巴,看起來很是困窘。
「這一切都跟異常有關,但是……」他看著牆上的幾張照片:「要聊科學的話……還是算了吧。」
武人依然盯著他:「我可能聽不懂,但還是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不是您的問題,只是在現象局,神學比較有用。」
林松可是一位科學家啊!武人更加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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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武人依然堅毅的眼神,林松開口了:
「很久以前,在人們還活在神話中的時代,最原始的現象局誕生了。」
林松說了一個奇怪的故事。
一開始的科學並非真理,只是一些規則的集合,從觀察中提取規則,再從中整理出理論,最終這些在反覆論證中誕生的嚴謹知識學派被稱為科學。
現象局由一群知識分子組成,嘗試用科學研究那些不屬於科學的東西:天堂、地獄、仙境、怪物,甚至是,神。
他們不相信這世上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他們記錄下那些事情,嘗試整理出規則,但是那些規則總是被不停打破,好像這世界是不連貫的一般,昨天寫下的規則放到今天便不再適用,直到數十年的嘗試後,他們終於承認——科學不是全部。有些人離開了現象局,有些人留下,剩下的那群人轉而尋求神學的幫助,重新從提取規則開始,但是他們不再追求規則間的連貫,而是規則在特定狀態中的準確,最終產生了一種與化繁為簡的科學相左的學派——泛化神學。
當科學執著於用地心引力說明物體掉落的原理時,泛化神學訂定規則「物體在空中固定向地面加速直至接觸到障礙物。」蘋果從樹上落下,但落入水中卻會漂浮於水面,科學引入浮力進行說明,泛化神學則訂定規則「物體在水中傾向維持在水面」對於科學來說如果沒有浮力的概念便不能解釋漂浮的概念,對於泛化神學來說則只是因為環境的改變,相同的規則不再適用,然而與宗教不同之處在於,泛化神學隨時間改變,當科學可以準確總結部分規則時,泛化神學便吸收科學中的理論作為新的規則。
「稍等,這與神有什麼關係。」武人趁著林松喘口氣的間隙提出疑問。
「問得好,神學圍繞神解釋一切,就像神有著對一切的解釋權,當以神作為歸納的終點時,規則便不需要追求簡化。」
「也就是說,科學追求的是「大道至簡」,而泛化神學則追求「大道至繁」,用無數規則解釋一切。」
「其實泛化神學早已演化成現象學,但泛化神學重在神這個字。」
武人更加好奇所謂的泛化神學到底與異常現象發展出了什麼關係,但林松卻突然話鋒一轉開始聊起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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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海先生,您相信神嗎?」林松露出微笑,氣氛相比方才輕鬆許多。
雖然眼前這位科學家不知何時成了傳教士,武人依然順著回答下去:「一點吧?怎麼說呢,在需要神的時候就信。」
林松笑了出來:「我怎麼沒想到呢!說得太對了!這就是泛化神學,可以用科學解釋就用科學解釋,不行就用上帝解釋,沒想到被您簡化得如此簡單。」
「不過呢,我想說得是,神學,應該說宗教之所以備受喜愛,和現象局演變至此是相同的,關鍵在於,去中心。」
武人不禁寒毛直豎,沒想到能把網路時代產生的詞用在神學中,他似乎意識到林松在表達的概念:科學與神學沒那麼遠。
所謂的去中心便是指沒有絕對的中心,神學圍繞著神,神作為一個概念形式存在,不被絕對的規則束縛,因此神沒有統一型態,每個人心中的神都不一樣。出於對神的尊敬,人們依照神所揭示的善與惡行動,同時神也反映出一個人的行為舉止,也就是說:
「一個人所相信的神便是自身價值觀的具像。」林松指著上方說道。
「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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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沉默了幾秒。
「神的存在,代表著相信,人們總要有一個能夠信任的對象才能安心下來,像是錨一樣。」
「你想讓我相信神嗎?」
「我希望您明白,人們相信一件事之後就不會輕易改變想法,儘管他們看不到事情的全貌,甚至他們自己清楚這點,也會繼續相信。」
武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甚至搞不清楚對方到底信不信神。
「科學和神學本來就不是敵對關係,他們代表事實的兩端,可以被規則解釋的一端,以及更適合用神來解釋的另一端。」
林松頓了頓:「只是一些人先學會科學,一些人先認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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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微微震顫,武人猛然睜眼。
他說的不是宗教!
武人注意到林松似乎一直在暗示現象局是支持神學的,宗教常將與自己立場相左的派別稱為異端,這大概是為什麼林松說道「一端」時愣了愣。結合林松最後幾句話,幾乎能夠坐實林松就是異端的間諜,但是武人也注意到對方話語間似乎隱藏著更多資訊,然而眼下來不及細想,他唰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樓梯跑去。
他一步踏上三格階梯跑上二樓,轉彎向三樓跑去,此時地面發出了轟隆聲,腳下的地板劇烈晃動,四周傳來木頭擠壓的哀鳴。
三階、六階、九階。
就差一步,武人看著腳下的階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激烈的收縮,像是要撕裂開來。
十二階。
還有一階!在那瞬間,武人產生了踏上第十三階的想法,但是左腳已經踩了下去,脛骨撞上階梯的直角,重重摔倒在地。他忍著劇痛匍匐前進,費思就在眼前三步的距離,眼中的一切卻慢了好幾倍,腦中重複播放著賽夫頓消失的畫面。
要是失去了費思,就再也不會有動力活下去了吧?
武人咬緊牙關雙腳蹬地向費思飛撲了過去,於此同時窗戶玻璃也在搖晃中碎裂、衣櫃向床鋪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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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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