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雲月暈 - 4.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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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貴妃發芽

Feb 7, 2025

18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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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睡得著」她看著一旁的女孩側躺睡得安穩的模樣，心有股莫名的感受，明明自己就是醫生，為什麼這時卻無法理解這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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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將身旁的人臉上的髮絲撥開，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連自己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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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手機的鬧鐘鈴響，她匆忙的將聲音關上，這時我已經有些醒過來了，聽見在她整理東西，到她拿車鑰匙準備出門，安靜過後，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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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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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溫柔，把我的棉被往上拉了拉，離開後那股清香環繞在我四周，真的，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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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醒來後，家裡空無一人，我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手機的幾則簡訊通知都是廣告推播，到通訊紀錄裡面滑了滑，除了醫院電話和攻略對象以外就沒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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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時做的夢還歷歷在目，過去的事情又被從內心深處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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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出生時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爺爺奶奶養老的錢都拿去繳手術費，聽他們說，母親生我時失血過多，最後沒有下來手術台，而父親沒兩天就拿著家當帶外面的女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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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16歲時，爺爺奶奶接連離世，半工半讀勉強能活得下去，身體不適也只當普通感冒，好不容易撐到大學，直到暈倒在路邊被送去醫院，檢查出癌症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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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把自己關在家裡，氣短、心絞痛、瀕臨昏厥，本來想一死了之，但主治醫生好像比我還擔心，電話三天兩頭的在打，想死都死不成，三催四請下我乖乖住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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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完喜提了心臟病、癌症、憂鬱症、營養不良，生命值負二十，主治醫生和我說會先幫我解決錢的問題，前提是我要活下去，為什麼呢？為什麼她這麼希望我活下去？不曉得，但只覺得活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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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那一年只要我人不在醫院，電話就會打過來，後來我不憂鬱了，快被電話吵到躁鬱了，其實我原本是提出去她家附近住，至少死的時候被發現人是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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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想到我根本沒錢，所以乾脆直接搬過去她那裡，不過爺爺奶奶的房子我依舊留著，想他們時，偶爾也會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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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回憶湧上心頭，可每當這個時候我總認為有些空缺，畫面都拼接得上，但卻似乎少些什麼，就像我到現在仍然不曉得為什麼當年她這麼堅持要救我，她說這是醫生的本分，但我總覺得沒這麼單純，可又說不出有哪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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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想不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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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四處走著，東摸摸，西看看，不知不覺的走到那間被關上的書房，其實我也不常進去，畢竟那裡頭都是她上班的資料，但這次鬼使神差的，我將手扶上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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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木門被推開發出微弱的聲響，裡面的陳設很乾淨，暖黃的大燈照映著書櫃上一排排整齊的書籍資料，我走近，桌面上雖然紙本凌亂，但有秩序的堆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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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下閃耀的鋼筆，是我三年前送給她的，當時隨手買的，也不貴，沒想到她現在還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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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抽屜並未關緊，縫隙中，一本純白色的簿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剛取出，裡頭的相片一張張的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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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廳上班的員工、抱著書尋找著教學樓的學生、坐在公園愜意的曬著陽光的病患，熟悉的側臉、過去曾經歷過的大小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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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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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翻著，每一頁上都是檀若允的筆跡，熾熱而又隱匿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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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又摔跤了，好傻，她會不會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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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她要出院了，真好，可是看不到她，沒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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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願意抽血了，我不敢過去看，看到她疼，我也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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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很期待要出去，看她開心，我也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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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滿腦子都是她？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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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張張的看著那些相片，時間一直往前推演，直到我看見，七歲時紮著小辮子女孩，被爺爺奶奶抱在懷中，旁邊站了一個穿著國中制服，脖子上掛了個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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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仔細的寫著［學生：檀若允］，照片裡的她還很稚嫩，但眼神堅定，似有什麼夢想要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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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時奶奶和我說的，只知道有間城中的學校要來鄉下陪伴老人，那時來了很多陌生臉孔，他們大多帶著嫌棄、鄙夷、無奈，但只有一個姐姐，她皆是不捨與同情，雖然她講話冷冰冰，還很毒舌，但手中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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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年的老師走來和奶奶聊天，我坐在一旁晃著小腳，只記得她說若允是一個很貼心的小朋友，想到大醫院當醫生，剛說完，她就冷著一張臉從旁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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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又四處說我要當醫生的事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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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又不是什麼壞事」她笑笑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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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若允將目光移到我手上，她見到我滿是針孔的手臂，語氣中稍帶慌亂的說「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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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藹的摸摸了我的頭，不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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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從小沒了父母，又患有先天性心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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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天使親吻我的痕跡」我驕傲的將手中的傷痕展示出來，等著奶奶的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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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是勇敢的人才有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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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只記得若允姐姐講了這句話，而且有很好看的笑容，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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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原來這就是那塊缺陷的拼圖，開門聲響起，我慌亂的將相片放進書本中塞進抽屜，剛出去便對上檀若允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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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怎麼回來了？」我默默的將身後的書房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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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換班，我就回來了，你進我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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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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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著探究的眼神盯著我，我越來越心虛，越心虛就越藏不住事，越藏不住事就越容易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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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邁著一米七五的大長腿朝我走來，我攔不住啊，她就像鎖定目標一般將抽屜打開，我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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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發現了」她就像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一般說著，我將眼睛睜開，她翻著那些照片，傻傻的在笑，我第一次看見她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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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記了，以前那些事，原來我們還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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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還好最後，你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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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笑著，眼淚從臉頰滑落，她笑的好醜，可是我心好痛，我上前抱住她，一次次的和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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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的生命視作蜉蝣，世上沒有能讓我牽掛，也沒有牽掛我的，我愛的人最終都會離我而去，我寧願自己獨自死在某個夜晚，最終被蛆蟲啃食，來時無人在乎，死後也未曾有人替我收屍，本以為我一輩子會是這樣的譜曲，直到遇見檀若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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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每次都罵我笨，說我不正經，可每當我需要她時，她總會出現，我也知道，她常常頂著她是我的主治醫生這句話來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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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某個夜晚，當我看見她時出現心律不整的狀況，我就該知道，她好像，真的進入我這陰暗而又孤獨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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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檀若允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