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世内(In and Out)
Le château est le symbole de l’âme(城堡/灵魂)
Vision une, vision deux。当祂反应过来时,他已给予这流入的信息以鲜活的情景—— 下界的文字媒介以章节标志(Marker)分离,祂自可在其每出现时控动那装甲银白拟流的手指,将其所指的相(La substance)呈于眼前。“也许你首先需要的是一本书。”机器代理提议,“诗王”采纳了建议,在祂指间,幻想协议生成,光屏上数十万字符压缩融合,似水流至祂手中,凝固。这是本洁白,坚硬的书,厚约三厘米,其构成实物的重力(La gravité),粗糙(La friction)悬浮在这装甲同样似虚,又尚且为实的控制中,于翻动间浮现封布上的字迹:
黑城堡
Le Château (de) Noir
“开(Intake)。”祂令道,令那文字媒介转化为最根本的灵流;装甲的中枢炉心运作,从某种意味上,祂如时,闭上了那向外的眼(gaze to the exteriority),而开启了一个幻人最根本的内向灵视,欲图从底层,最快速地把握这下界虚构的信息。此举无异于在短时间内创造一个基于外源的拟态,通常来说,在协会终止了成员的拟态造权的情况下将是不可得的,然对祂而言,此禁令在不涉及创造虚幻天体(Corps quasi-céleste)情况下,形同无物。
“下沉(Sink)。”机器代理吸声道,望这天使,见祂入此虚无;虚幻乃“诗王”之本,至其有生之能,至其不止。
祂睁开眼(Vi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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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需要你的原谅——我对这门语言的掌握并不全面。”
她注视Google Chat的界面,见其弹出对话。两人的邮箱账号皆非工作用,源来不明。她略挑眉,打字:
“你不是中文母语者?”
就不问是不是“中国人”或“华裔”了。她见那“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蹙眉等待。
回复尚未。
“Polyglot?”
她敲上这个单词。
对方肯定了:“我会说太多语言——也导致我没有语言可发挥其最彻底的作用。”
“去表达那游离的事实。”
这个网友——显然不来自流行的互联网集团——她可以判别其阶级(class)么?她(姑且这么认为)的言辞中有一丝知识分子的抽象性,语态冷淡,模造那散文般(prose-like)的质地。甚至打句号。为什么?
“我大概说不了你这么多,但我能理解。我会尽量表达简练。”她回复:
“……那回到主题……”
太快了。太尖锐,感情干涩。但又能如何?她已失去了曾经的耐心和礼仪。
“您说您对我的作品感到好奇。请问您看到的是哪部作品?”
海英慈等待着,页面顶部光点闪烁,她面色疲倦而灰暗,直见那文字出现,终显吃惊。
“黑城堡。”
HCILLUMNI回复。我相信是这部叫做“Le Château (de) Noir”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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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需要从那代理的证词中取得她不曾受你指示的证据便可以……为何不试试问她的创作历程?作为一个幻人,你想必也十分清楚关键阶段……”
E道,转过她复而褪去装甲,为人形的面孔,绸缎般的长发飘舞风中,望向“诗王”。二人站于此协约空间的一处阳台上,房屋主体位于一翠绿山顶,向上乃淬蓝青天,有苍鹰翱翔,下倾群林,翠意浮华,山林鸣唱,随风吹拂。
“你看上去很累。”E望祂,又道:“进展不顺利么?”
“诗王”叹息。祂今日戴了眼镜,扎起长发,蓄了胡须,E调侃祂:今天的样子倒是很帅。
“你的眼睛像水池中长满青苔的石。”祂评论,使“诗王”面露惊愕。背后的会客厅中绽放出一阵笑声,继而是阵开门声,玻璃门拉开时,其滑动的光面上仍短暂映出祂与E在此协约中的模样。E的黑发更柔韧漫长,祂却显著变了模样,乃是个棕黑卷发,有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祂心中一动,不敢看那影像,自己也不知为何,只听E笑道,介绍来人:
“这是Feins——我们的首席技术官,来自智天使总部。我将你的情况和祂说了,若有祂担保,你在Project Earth1865取得的证据就将是合乎律法的。Feins是离升派(L’éloignement)的专家,也负责‘诗人联盟’ 大型拟态构建的技术框架——Feins,”E向来人,又望祂,这张不知因何机缘方出现的男性面孔,道:“这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位幻人,‘诗王’。我和祂很有缘分。”
在E所召开的这个集会中,所有天使皆幻化下界面孔,此灵——亦然。“诗王”与祂所幻化面孔似不属同一人种,然越过面孔,祂看见Feins——这个智天使极黑而寂静的瞳孔。“干涸”是祂的第一印象,几在瞬间,便使祂瑟缩。祂感祂对这天使,有道不明的排斥,却因见一旁E的笑容,伸出了手。
Feins亦伸手,姿态平淡自然。
“你好。”“诗王”道,见这天使颔首。
“你好。”祂回礼:“E同我提起过你,权天使‘诗王’。”Feins点头:“我会在与协议的诉讼中帮助你,因此希望你届时向我提供一些证词信息。”
两具身体以手相握。Feins所化是体型中等的女身,较“诗王”矮小,祂却难抑身中的忌惮,颇不明所以,直到听Feins寒暄作结,方恍然大悟。
“无论过往,愿你行于正道。”这天使道:“祝你幸福。”
“幸福”此语,令“诗王”所化的浊绿之眸睁大,而后竟露笑容,使整张脸生化,抽搐而扭曲,不明欢乐或悲伤。
“你觉得如何,诗之王?”E却平常道,似不察祂的异样,仿祂只是礼貌微笑,因而“诗王”也无法确定,祂方才究竟露出了如何表情。祂只点头,温和道谢:“实在感谢。我欠您如此一恩德。”
“举手之劳。”Feins道,仍不见悲喜,令“诗王”心中自嘲。
——怎会不有隔阂!一个是以理智,分析(la raison / la lucidité)为长的智天使,一个却是以狂烈,执着(La fureur/l’acharnement)为名的权天使——哪怕祂只是个幻人,哪怕祂是最不像权天使的权天使——最后一个权天使……
祂仍然是个权天使……
且离升派……祂暗自思忖,百感交集而难免,心生疏离——尽管祂对过去没有确切的记忆,当下的某种却不是不准确的感官知识,也告知祂,权天使的理想——祂们这个群族曾为之奉献也为之陨落的理想和离升派,此秉承疏离,分流,纯化和自护身界的法门(Methodology)全然不同,甚在某种程度上,若不是同更显著的“永恒战争”之派系般水火不容,亦为一种隐含的敌对。祂若想象,离升派是如何在自己封存而隔绝外界紊乱灵流的世界中注视曾经天使之间的战争,注视祂的群族陨落灰海,心中便不是滋味……尽管祂没有丝毫立场去责怪这个天使,反而,需仰赖祂的帮助。
祂咽下叹息,微笑却勉强。
“怎么,‘诗王’,你有什么忧虑么?你大可相信Feins,祂是个善心灵魂,诚心为众魂的幸福祈祷,自然也包括你的。”E见状,询问:“你和那代理的交流如何了,是否找到了她?若寻到了她,我以为从她口中得到证据,是不难的——你没有对她施加任何外力影响,对么?”
祂道。“诗王”却沉默了,那浊绿,暗沉的眼眸中,似有水波颤抖。
“‘诗王’?”E道。
祂望向那记忆——和视野(Vision)之中。
祂的眼中是一片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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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能听见那言说“下沉”之声,且预期,在极短时间内,便可处理纷纭流动的线性的景观——下界的信息对这些智魂机体来说乃简单的单一向量,压缩极为迅速,数年一瞬——祂预计,在再次上浮与这黑暗件,应只有那短短数秒。
然祂错了。
书页翻动;适祂睁眼,祂听到的便是这林叶般逝去的柔刀散乱之声,夹杂潮湿寒风中,而裸露的皮肤无处不为这风与水愁苦的交织而冰冷疼痛。天在朦胧眼界中纷涌层云,朝此目坠下,口既张,但无声音,只那被水流浸润的沉重脚步,向前,无意识,却也强引地,朝那黑色走去。
书页翻动,如是头顶的炭发,唇角的胡须。此人,手捧那黑纸白字的书,向前。
他张口,不得不如此,方能大口呼吸。一架荒废的列车在他身后,昭示只去不归,雨愈大,掩视线中全物,而河水奔流响亮,其上,唯那黑暗的尖顶,引他向前。雨砸落在他面上,淹没他急促的呼吸。
雨融化这书本,予他手中空落。
Heinz。
他可闻声音呼唤,而时间僵硬,以最慢 ,最真实——几如生的状态流淌,令他举步维艰。他与界域融为一体,不可回返,只可向前;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那声音,反复响起。
海因茨,海因茨,海因茨。
书页道:欢迎回到黑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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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王’?”E道。祂骤然回身,见这两个智天使都望着祂。祂刹那,心中空落,不快而惶恐,慌忙露出笑容。
“当然。”祂回答:“但我可能无法这样快给出完整的证据。”
祂解释:“我发现我的这位代理……也是位虚构作品的创作者——也许E也和您说过了。”祂对Feins说:“我想要详细阅读她的作品,而非单纯地,摄取。”
Feins望祂,似也在思索。
“当然可以。”这智天使回答,未曾说更多。之后,唯有E高兴道:自然好!
“你和她如此有缘分,若你不心急,愿意以最真实自然的方法,品读她的‘世界’,善莫大焉。”祂笑道:“只是若你不介意,可否也借我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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