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赫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場景,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剛剛劍拔弩張的狀況,對黃昭慶而言彷彿從未發生過一樣,他繼續熱絡的,甚至讓人感到有點諂媚的不斷找話題攀談,頓時氣氛一陣平和,楊赫心中思緒在極度的緊張之後,終於能稍稍喘息,頓時諸多疑問開始浮現:
「黃昭慶說林若霜是她女兒?可是他們又不同姓?而且如果黃昭慶身邊這麼多高手,林若霜為何要一人犯險作案?恩,想必定是她逃家犯案,現在被家裡追了過來,可她既然有家人照顧,卻說自己身背血仇,又是什麼意思?」
楊赫心中還在胡思亂想,堂外小童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思緒:「林姑娘到。」
林若霜身著白色素衣,毫不遲疑、氣勢洶洶的踏進中堂,黃昭慶見林若霜,也站了起來,只見林若霜快步走到堂中,向大廉真人躬身行禮,銀杏般的眼神中閃著堅決,楊赫記得上次看到這個殺伐果斷的眼神,是在她決心力戰三大派高手的時候,心裡捏了把冷汗。
林若霜行禮後,轉頭看向黃昭慶一群人,省略了站在最前頭的黃昭慶,直接向那站在郎中一旁,毫不起眼的青頭老翁躬身道:「季叔叔好。」,那季叔叔沒想到林若霜先向他打招呼,驚訝下只能尷尬的點頭回禮,更想不到的是,林若霜說完後便叉腰一站,不再說話,彷彿另外四人不存在一樣。
林若霜此舉,立刻點燃黃昭慶的怒火,他憤怒的跨步向前,抬起手大喝道:「不孝劣女,看我今天怎麼教訓妳!」,說完便抬起手一巴掌呼了過去,這下說時遲那時快,楊赫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但相距數步即便有心想上前阻擋也絕對來不及,可令人驚訝的是,林若霜竟全無閃躲之意,只是用同樣凶狠的眼神盯著黃昭慶。
「黃老爺!」大廉真人一發聲,黃昭慶的手掌彷彿時間靜止般,嘎然的在最後一刻停在林若霜耳邊。
「咱們交易還沒談成呢,上來傷了林姑娘,還怎麼談。」
黃昭慶的身體因憤怒而微微抖動,但他很快收斂,輕輕的將手放下,走回座位哼聲道:「真人別擔心,要給小女知道點規矩罷了,自不會傷她。」
大廉真人對著林若霜微微一笑,向左手次位擺手說道:「林姑娘你是後輩,先請坐下。」,林若霜點頭轉身坐在次位,她一坐下,黃昭慶便不耐的詢問道:「真人,看這沒大沒小的態度,真是沒臉見人,您快點出價,我好帶回去好好再教訓教訓。」
大廉真人笑著搖搖手,道:「不急,黃老爺,看貨可要看仔細,你都請出退無常李閻大人了,不請他把把脈,確認一下林姑娘的傷情?」
黃昭慶本來見林若霜進來時氣宇軒昂,想來傷情不重便無注意,現下大廉真人一提醒,頓時狐疑起來,趕忙向郎中扮樣的李閻點了點頭,李閻邁步向林若霜走去,林若霜順從地拉起袖口伸出白皙的右腕,李閻手指方一搭上,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默不作聲的把著脈,眉頭則似乎越來越緊,好一會才放開來,竟直接站在中堂上閉眼低頭沉思起來,楊赫見狀尋思:「這李閻似乎正在苦思破解之法,可連師父也救不起來的內傷,難道真的有解?」
可答案很明顯,李閻沉思了一會便搖了搖頭,黯然的向黃昭慶走去,低下身子靠在他耳邊輕聲耳語。
「大聲講!」大廉真人朗聲打斷二人,「林姑娘是我救的,沒人比我清楚,我那輸進去的真氣只能壓制一時,不用三、四個月,真氣一崩,內力流竄必定攻入心脈,到時要找誰給她輸真氣,林姑娘絕對活不過今年中秋!」
大廉真人一說完,楊赫忍不住驚訝的看向師父,驚覺失態後趕忙回頭,才發現林若霜此時也瞪著雙眼,滿臉詫異的看著真人,他二人只知道林若霜內力被鎮住無法使用,可從來沒想過林若霜的生命已經在倒數計時。
黃昭慶倒無太多表情,他捋了捋山羊鬍,疑惑的問道:「這黃某就不解了,小女既已病入膏肓,自應由我這老父親帶回家想想辦法,真人卻還要作買賣,是否太不近人情?」
大廉真人笑道:「黃老爺,如果咱們這買賣反過來作,由我買下林姑娘的自由身,往後您不再過問林姑娘的事情,你看如何?」
黃昭慶眉頭深鎖,斜眼問道:「真人,你這達觀莊是修仙之地,妳要小女作何用?該不會是拿來煉丹?」,說完不禁自己苦笑起來,一旁的上官虎則是哈哈笑道:「我看搞不好真人想練練雙修之術。」說完臉上一陣淫笑,持戒見上官虎口出穢言,有辱真人,眉心一緊正欲拔劍怒斥,可大廉真人揮揮手制止,笑道:
「黃老爺,你縱橫商場數十年不會不知道,咱們談的就是價錢合不合適,今日如跟你說了我的計畫,你照抄就是,又豈會賣我?您這問題,我大可隨口胡謅便是,問了也是白問。」
黃昭慶點點頭,手心向上比道:「確實如此,真人請出價我倒聽聽。」
「持戒」,大廉真人一喊,持戒從懷中拿出個小小的精緻卷軸展示出來,轉頭拿給真人,那卷軸用紙不凡,兩邊由帶著陶瓷裝飾的捲棍加以固定,真人拍拍卷軸道:「黃老爺,這千金萬金、稀世珍寶我知您看不上眼,而這普天之下最有價值者向來是『信息』,這樣您才能搶先布局,坐擁其利,恰恰好,我達觀莊正擅長此道,這卷軸裡正有黃老爺您最想得到的信息,這開價如何?」
黃昭慶聽完大笑起來,不住拍手道:「妙、妙,我從商數十載,想不到會在道觀裡面遇到最厲害的對手,可是…」黃昭慶說完臉色黯沉下來,「您既然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就不怕我殺人滅口?」
楊赫聽到黃昭慶如此說,又不自覺的握住劍柄,可大廉真人卻笑道:「我既敢拿出來交易,自然已經安排了後手。」
「你既已安排後手,我拿到這信息後又有何用?可有什麼擔保品?」黃昭慶手插胸前微微向後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楊赫冷汗默默的從額頭上滑落,這黃昭慶不愧是大商人,無論任何時候都準備好討價還價,可黃昭慶先前口口聲聲說是林若霜的父親,不說對林若霜毫無父親的關愛之情,現在林若霜在場,二人更在她面前大方討價還價起來,楊赫心中實在替她有這種父親感到不值,看了眼林若霜,她拳頭緊握著扶手,似乎也正在壓抑著怒氣。
「沒有,就我一句話,這信息既然賣給您,自然不會透露出半點,我達觀莊更絕不會出手妨礙,如您不信,那便領著林姑娘下山吧。」
這次,黃昭慶沒有回話,閉起眼睛深思一會,才緩緩站起身道:「好,真人一言九鼎我便信你一回,劣女林若霜,混跡江湖、行為慘忍惡劣,為我黃家不容,往後此人與我再無干係,我也絕不害她性命,但….」,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林若霜臉上掛著蔑視的微笑,「如找我麻煩的話,可不算在內,以後給老子滾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成了,持戒拿過去給黃老爺。」
持戒面無表情的走過去,莫言往前站了一步接過,將卷軸交給黃昭慶後又退了回去,那黃昭慶迫不及待的打開,就這樣站著讀了一會,便彎腰抬起燭火將卷紙取下點燃,那點紙很快便在空中燒成灰燼,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大廉真人拱手,搖頭笑道:
「百聞不如一見,我剛剛心中還對真人有所遲疑,現在是一點都沒有了,達觀莊洞若觀火,今日黃某是領教了,時間晚了,晚輩不打擾,真人身體保重早點休息,該送來的藥材,幾日後定準時送到。」
「恩,老身不適,就不送黃老爺下山了。」
「真人客氣,走吧!」黃昭順一聲令下,五人便風風火火的離開中堂,很快便看不到人影,偌大的中堂回復了寧靜,楊赫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為什麼?為何要一再大費周章救我?我既是將死之人,死了算了,又何必給黃昭慶那惡人賺到?說,你到底圖我什麼?」林若霜從椅子上憤怒地站起身來,凌厲的向大廉真人質問起來,只剩沒舉起手指筆畫。
大廉真人面無表情,語氣卻嚴肅起來:「林姑娘,這問題你問過了,我上次沒回答,現下我自也不會回答,我只告訴妳一件事,棋子沒有資格知道棋手在想什麼,特別是要死掉的棋子,妳若想知道我圖什麼,就給我活下去,然後再自己找答案。」
林若霜怒火中燒:「我連中秋都活不過,說這話有用嗎?」
大廉真人冷哼聲,從懷裡拿出封信放在桌上道:「哼,妳如真的沒救,我又豈會讓黃昭慶得利,我知道赤霄閣主身懷秘術,或許有機會一試,妳這拿這封信去找他,明天就給我出發,一刻也別耽擱。」,說完便站起身來,可他一站起身便身形不穩,想來今晚與黃昭慶對峙,心神也消耗不少,持戒、楊赫趕忙上前攙扶隨侍真人離開中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I9umPZF51
離開前楊赫撇了眼林若霜,她喘著粗氣,臉色艱難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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