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多了一顆星07、
一家人歸返瀛州島途中,途經羽族南境。阿念偶然聽聞清嘉正巧出巡至此,心頭一動,便起了與姐姐小聚數日的念頭。
羽族南境霧氣瀰漫,遠山如黛,雲梭緩緩穿過邊境天際。羽紋旗幟在風中獵獵招搖,一如當年威儀。
高台上,皓翎清嘉一襲墨衣,風姿冷豔如昔,只是眉宇間比記憶中更添幾分銳氣。金紋袖口隨風微動。她立於雲光之上,神色本冷,但當那熟悉的氣息漸近時,眼底卻悄然起了漣漪。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緩步而至的身影上。
一襲淡月色廣袖襦裙隨風輕拂,上面綴著細緻的羽紋,腰間繫著軟玉流蘇,步履輕緩、身姿娉婷,只是腰際微隆,昭示著新生命的存在。
皓翎清嘉目光微轉,語含驚詫:「一趟大荒走來,怎的肚子又鼓了?」她的尾音帶著不容忽視的打趣,「妳怕不是學了個一觸即孕的神通?」
這聲「又鼓了」和「一觸即孕」打得阿念措手不及,腳下一頓,耳尖瞬間紅了,連帶著原本挺直的背脊都悄悄收了些,低聲道:「姐姐……妳就不能小聲點……」
她聲音細如蚊語,臉頰卻紅得像熟透的桃,偏又強裝鎮定,嘴角勉強翹著:「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清嘉哼笑一聲,半分也不打算放過她,視線滑過她腹間微隆的弧線,語帶促狹:「只是什麼?只是賞月賞著賞著,就賞出個小鳳凰來?」
阿念更是羞得滿面通紅,仗著風大低頭不語,惹得站在她身旁的相柳側目含笑,一手輕輕擋在她腰後,替她擋了幾分目光。
皓翎清嘉瞥了相柳一眼,冷冷開口:「妖王殿下倒真是精進,這才幾年?接二連三,怕不是打算來個羽族血脈分辨會?」
相柳卻並未動怒,只低笑一聲,聲音懶散:「小女來時無聲,是她自己急著找哥哥,也怨不得我們。」
清嘉瞪他一眼,再轉頭看阿念,語氣微緩:「行了,不鬧妳。這次來,是想回家,還是……想見我?」
阿念這才抬頭,紅著臉卻目光清亮:「是想見姐姐,也是想讓孩子……看看她來自哪裡,也看看……這裡早已不是那個需要祭天求命的羽族了。」
皓翎清嘉眼神一頓,良久,才低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頭頂柔順的髮絲:「傻妹妹。」
這笑意才剛落下,旁側忽地竄出個小腦袋,小鼓鼓不知何時溜到殿階邊,正仰頭看著幾人,一臉天真無邪。
「娘親,妳怎麼紅紅的,是曬著啦?」他奶聲奶氣地問,還學著相柳平時的模樣,伸出小手在阿念臉頰上貼了貼,嘟囔著:「好燙哦……是不是小妹妹在裡頭又噴火啦?」
阿念臉更紅了,忙伸手將他抱到懷裡,低聲道:「小聲點,你別在姨姨面前亂說話。」
小鼓鼓卻不以為意,歪著頭看向皓翎清嘉,開心得很:「姨姨,我有妹妹啦!她住在娘親肚子裡,會在夢裡飛飛飛,還會唱歌!」
清嘉忍笑不住,一臉戲謔:「哦?還會唱歌?這妹妹怕不是帶著樂隊來投胎的。」
她說著,又看向相柳,眸中頗有意味:「你們一家,真是一個比一個會鬧。」
相柳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回:「妖族家教,自成一派,您多包涵。」
小鼓鼓聽不太懂大人說話,卻咯咯笑出聲來,抱著娘親不肯鬆手,還伸手摸了摸她微隆的腹部,貼耳傾聽,一本正經:「妹妹,妳別害羞啦,姨姨人很兇,但不會真的打妳!」
阿念哭笑不得,皓翎清嘉則忍不住笑得肩膀微抖,一時之間,天光將羽境的山嵐照得明亮,氛圍如同久違的家人間輕鬆。
當夜,羽族行闕中燈火微明,竹影婆娑。宮女退下後,殿中只餘清嘉與阿念二人,對坐於案前,茶香輕繞,氤氳如夢。
清嘉斜倚在榻側,一手支頰,打量著對面腹部微隆、眉眼溫潤的阿念,唇角勾出一抹戲謔笑意:「小蛇才學會走路沒多久,妳倒是動作利落,這麼快又懷上一隻?」
阿念被她調侃得耳根一紅,正要抿茶掩飾,卻不防清嘉語氣一轉,更加火上澆油:「說吧,究竟是誰不肯讓妳歇著?防風邶?他那張臉啊,果然是禍害人間。」
阿念臉瞬間紅得透亮,捧著茶盞差點沒拿穩,嗔道:「姊姊!妳又來笑我……」
清嘉笑得更開:「笑妳怎麼了?妳看看妳,臉這麼紅,果然還是那條蛇最會哄人,才隔多久,又哄出一個來。」
阿念紅著臉啞聲辯解:「我才不是……不是他哄的……」
「哦?那是妳自己貼上去的?」皓翎清嘉歪頭挑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阿念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把臉埋進茶盞後,耳根紅得發燙。清嘉見狀輕笑,語氣忽然緩下來些,眸中多了幾分藏不住的溫柔:
「不過這樣也好,這世間亂得很,若有個人能讓妳日日臉紅、夜夜安睡……哪怕天天揣崽,都值了。」
阿念怔怔地望著她,半晌輕聲道:「姊姊也會有的。」
皓翎清嘉一笑,淡然收起眸光:「我若要男人,得先打得過我。可惜這世上,能撐過我三招的還沒幾個。」
阿念忍俊不禁,終於笑出聲來。
皓翎清嘉眼底卻帶著少見的柔色,替她斟了盞熱茶:「好了好了,不逗妳了。能見妳這樣安好的回來,我這心也落了地。」
阿念低下頭,手掌覆在腹上,神色柔和:「是他一直護著我……這一路上,哪怕天寒地遠,他都未曾讓我受過委屈。」
皓翎清嘉聽了,眸中閃過些微悵然與欣慰,緩聲道:「妳從前那麼天真,我一直怕妳遇人不淑。如今看來,這位九命妖王……倒也值得妳賭上一生。」
阿念抬頭與她相視一笑。
清嘉瞥了她肚子一眼,又嘖了一聲:「不過妳也真是……這肚子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哄大了?」
阿念紅著臉小聲反駁:「我才不是……是那小的自己挑時辰來的……」
清嘉立刻接話:「哎哎哎,還會挑時辰?你們這對夫妻,生娃也生得這麼有章法,看來羽族幾萬年來的‘天命’都比不上你們這家子熱鬧。」
殿內頓時笑聲盈盈,夜色靜靜沉落,兩姐妹在久別重逢的談笑中,漸漸靠近往昔的溫柔時光。
殿外月光清潤,一人靜立於花影之下,正是相柳。他本欲來喚阿念早些歇息,卻聽見殿內傳出一陣陣細語低笑。那笑語聲中一言不合便談起他來,相柳耳根一動,腳步頓住,便沒再進門。
只聽皓翎清嘉那帶刺又帶笑的聲音傳來:「妳家那位,一本正經外冷內撩,口口聲聲說妳身子要緊,結果自己倒是最捨不得放妳睡……怎麼,怕那點深情沒處施展,趁著夜黑風高就——」
「姐姐!」阿念驚得直跺腳,聲音裡帶著嬌嗔與羞憤,「妳、妳怎麼什麼都敢說……」
相柳在外聞言,眉梢微挑,忍不住低低一笑。他堂堂九命妖王,竟被當成夜黑風高時不讓妻子睡覺的主犯?
殿中的皓翎清嘉還沒放過阿念:「那小蛇才斷奶不久,妳肚子就又大起來,我真替你們家孩子的命名操碎了心。可憐的大寶名字還沒定,二寶靈胎已經開始會踢人了。」
阿念含羞帶惱,聲音悶悶的:「……他每天都說不急不急……現在倒好,又得多想一個名字了……」
殿外,相柳忍笑憋得肩膀微動,抬手扶額。這兩個一個調侃一個臉紅,他若現在走進去,怕是連今晚的枕席都得被驅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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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多了一顆星08、
阿念回房後,剛剛褪下披風,便聽見身後有輕笑傳來。
「原來我家念念,是自己貼上來的?」
她腳步一頓,臉色驟紅,猛然回頭:「你偷聽!」
相柳倒是毫不掩飾,倚門而立,衣袍半散,衣襟微開,露出鎖骨與胸膛間細緻的肌理。那雙桃花邃眸在燈火映照下,帶著點輕佻的笑意,從眉眼一直蜿蜒到唇角,如月下春潮,一寸寸漫上來,勾得人心頭發熱。
他一步步走近,像貓捉老鼠般慢條斯理,語氣卻無辜至極:「怎麼,妳和妳姐姐可以談我多厲害,我恰巧路過聽一耳,便不行?」
「我們才沒——」
話未說完,她便已被他一把撈入懷中,抱得緊緊的。她驚呼一聲,雙手撐住他肩頭:「你又發什麼瘋!」
「懲罰。」他低頭,額間的髮絲滑落,在她耳際輕掃,「懲罰妳背後議論我,還說不是我哄妳懷了孩子。」
他話音剛落,氣息已灼灼逼近。阿念剛想掙扎,便被他一步步逼退至榻邊,燈火搖曳,映出他眉眼間逐漸深沉的輪廓。那一瞬,她看到的,不再是戲謔,而是被深情燒亮的執著。
他撐著身將她困在柔軟榻間,臉上的笑意早已收斂,眼底卻燃著一種明亮而執拗的光——像是凝視著心頭至寶,不容她再逃。
「說吧,是不是妳自己貼上來的?」
「你、你做夢……我才沒……」她紅著臉反駁,聲音卻帶著顫,下一瞬,話便被他吻斷。
那吻不同於往常的溫柔,帶著點逗弄與佔有,也藏著不肯出口的濃情與沉戀。他吻得極慢,像是想把她那點羞憤與掙扎,一點一點吻進骨血裡,融進心坎最深處。
唇舌交纏之間,他的掌心早已探入她衣襟下的抹胸,指尖如點火般滑過她孕中的柔潤曲線。那觸碰帶著無法遮掩的渴望,卻又溫柔得近乎虔誠,像是拂過神明賜予的珍寶,一寸寸、輕柔又慎重地尋索著那熟悉又變化的輪廓。最終,他的手停在她微隆的腹上,掌心貼在那裡,久久未動。
他像是感受到腹中那微弱卻頑強的生命律動,整個人也靜了下來,眸中的情意柔得近乎脆弱,不似妖王,不似將軍,只像一個將為人父的男人,驕傲又動情地凝視著她。
「這裡啊……是妳一點點抱著我,纏著我,才種下的第二個小秘密。」他湊近她耳畔,聲音低啞得如夜風簫音,蘊著無法抑制的情動與深情,「那夜妳說要小聲點,卻又一邊哭一邊求著我慢一點……結果最後,還不是騎在我腰上,怎麼都捨不得下來?」
她身子一震,羞惱的緋紅湧上臉頰,卻也抵不過那突如其來的悸動與回憶。
那夜,她確實沒躲開,甚至……她後來真的纏著他,一遍遍說「不要了」,卻又在他收勢欲止時,哭著自己摟上去。
那夜的月光燒透了帳幔,燒進她的骨血裡,也悄悄的,在她腹中種下了他們第二個孩子。
「你……」她羞得整張臉都燙起來,剛欲伸手推他,卻被他溫柔而堅定地扣住手腕,緩緩壓下。那力道不帶半分強迫,反倒像是一場靜靜展開的儀式,有著他獨有的執著與敬意。
他的吻自她頸間一路落下,炙熱如火,卻帶著難以言說的克制與深情。每一次輕觸,都是一次低語的告白,一次無聲的叩問。
「相柳……不行……我現在……」她聲音微顫,眼角泛紅,帶著幾分羞憤,幾分不安。
「我知道,」他回得極輕,額頭抵著她的,語氣低柔得像夢中呢喃,「我會很輕,很慢……只想讓妳知道,妳懷著我的孩子,是我這一生,最驕傲的事。」
夜色如潮水洶湧,燈影曳曳,他的吻自她眉心緩緩滑落,像點燃的星火,一點點落在她的眉眼、頰畔、鎖骨,最後沉入那柔軟隱密的花穴之中。她在他懷裡一寸寸融化,顫抖的身軀似春雪遇熾焰,聲音碎得像風中低吟。
帳外月華如練,而帳中春意沉沉、情潮正盛,一如那一夜他將她擁入懷中的深情。
既烈,亦深。
***
夜已深沉,殿內燈火如豆,搖曳著溫柔的光暈,如落在指尖的星光。阿念倚坐在榻邊,半披著衣衫,髮絲微亂,臉頰仍泛著潮紅,一如餘霞未散。她指尖輕撫著微隆的小腹,耳垂也不爭氣地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意,彷彿還殘留著他灼熱氣息拂過的痕跡。
懷上小九鳳的情事還歷歷在目——一次次深入,一次次低喃,她眼角泛紅,嗓音已啞,只能咬住他的肩頭,勉強壓下幾乎要逸出的聲音。直到她無力地顫抖了好幾次,他才在她體內釋放了出來。當時他摟緊她,額頭貼著她泛汗的額角,聲音低啞而帶笑地說:「這回,黏得不錯。」
她幾乎沒力氣睜眼,只虛弱地哼了一聲:「我……明日不想走路……」
他卻理所當然地答:「那就不走路。讓小鼓鼓來旁邊陪妳,一起躺一整天,也不准妳出帳。」
此時此刻,她正回想著那句話,又氣又羞,剛想要低聲咕噥,忽而,一隻熟悉的手從身後輕覆上她的手背,溫熱的掌心將她的思緒一寸寸收攏。
相柳摟住了她,氣息緩緩拂過耳畔,輕笑著說:「我明日便去翻古冊,再挑三百個名字讓妳慢慢選,可好?」
阿念啞然,氣惱中又帶著些羞意地轉過身,嗔聲道:「你還敢說!若不是你那晚……那麼那麼不講道理,還說什麼‘要多黏一點’,我如今還能輕鬆幾日……」
他挑眉一笑,伸手將她摟得更緊些,語聲低柔如酩酊:「哦?我怎麼不講道理了?說來聽聽,我好記著……下回就只親妳兩次,不多,不讓妳走不動路,好不好?」
她抬手錘了他一下,卻被他反手扣住,擁進懷裡。他動作輕緩而有力,既像在縱容,又像在保護。她惱羞成怒地想躲開,卻又無處可逃。
相柳低頭,額間銀白髮絲垂落,在她眉尖輕觸而過。他聲音微啞,卻透出幾分藏不住的深情與軟意:
「阿念……我只是覺得,這一生太短。妳懷我一子,再懷一女,我心裡竟還想著……若能有第三、第四,也好。那樣我便能陪妳多過幾世,像是過了好幾輩子……每一輩子都愛妳一次,再一次。」
她怔了一下,心頭悄然一顫,抬眼望進他眼底,只見那一片深沉如夜海的柔情,如潮水般將她一寸寸包裹。她終是說不出話,只伸手環住他的腰,輕輕將臉貼進他的胸膛,聽他一聲聲心跳,與她緊緊相繫、不離不棄。
阿念側倚在相柳懷裡,過了會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眼看他,語氣半疑半嗔:「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懷上小九鳳的時間?」
相柳低笑一聲,手指輕柔地繞著她腰後的髮絲,像哄著什麼寶貝似的,語氣悠然:「那一夜後第三日,我靜坐時忽覺海氣微動,體內妖息浮起一縷與我血脈共鳴的生氣……起初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妖偷用了我的化形術,結果……」
他低頭,額間銀髮滑落,眼神中漾出一絲近乎寵溺的柔意:「是妳,給我種了個念頭,從心口一路牽到血脈裡去了。」
阿念臉紅了紅,半是不信地嘟囔:「那……那懷小鼓鼓的時候,你也知道嗎?」
「當然知道,」相柳語氣半真半戲,「他一成形,就像一把小鼓槌天天在我心尖兒敲。妳自己還沒發現的時候,我夜裡就夢見一條小尾巴纏著我的腿。」
阿念一愣,忍不住笑出聲:「你胡說八道……小尾巴纏著你的腿?」
「嗯,纏得緊緊的,還一邊打嗝一邊喊我爹。」他瞇眼望著她,極輕地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臉頰,眼神忽然沉了幾分,「我與他們的血息,是刻在骨子裡的。妳懷著的,不只是我的骨肉……也是我命裡最深的牽繫。」
她怔怔望著他,唇角微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將手輕輕覆在他的掌心與自己的腹上,一起靜靜地守著那份小小的、已然悄然存在的生命悸動。
殿內燈火已熄,唯有窗外星輝靜靜灑落,映在床帳輕搖的陰影上,像一場悄無聲息的夢。
阿念枕在相柳的臂彎沉沉睡著,呼吸均勻,唇角還帶著未散的笑意。忽而,她眉心微蹙,手下意識地覆上腹部。肚中似有一道細微的靈動,如波光初泛,先是輕輕一跳,隨即像得了趣味似的,蹦躍得越發明顯。
阿念被這陣突如其來的胎動驚醒,迷迷糊糊地輕喃:「小九頭鳳……又在鬧啦……」
相柳在她身旁也被驚醒,半睜著眼轉頭看她,聲音還帶著剛醒的低啞:「怎麼了?她踢妳?」
阿念點點頭,眸中泛起一絲睏意又無奈的笑:「還不止一次……像在翻滾……」
相柳一聽,立刻坐起身,動作輕柔地替她掖好被角,手掌貼上她的肚腹,靈息一探,果然感受到那股活潑的小靈力正上下翻湧,像是在嬉戲,又像在撒嬌。
他低笑一聲,湊近腹前輕聲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妳在,別鬧妳娘親……妳再亂動,我明兒就給妳取個特別囉嗦的名字,叫……小蹦蹦。」
阿念笑出聲,打了他一掌:「你敢。」
相柳一本正經:「那叫小翻翻?」
小靈胎似是聽懂了,又重重地頂了阿念一下。
阿念哭笑不得,輕哼一聲:「你看,她抗議了。」
相柳挑眉,語氣愈發寵溺:「那怎麼辦?她還沒出世,就比妳還兇,這家裡以後是不是要三對一了?」
這時,外間忽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小鼓鼓揉著眼睛探頭進來,一臉睡眼惺忪:「阿娘……我夢見妹妹在叫我……她是不是醒了?」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相柳起身將兒子抱到床上,低聲道:「是啊,她正在跟你說‘你睡太久啦’,快來陪她玩。」
小鼓鼓趴到娘親肚子上,軟軟地貼著:「妹妹乖乖,我在這兒了喔,別踢娘親……」
阿念心頭一暖,望著兒子稚嫩的側臉,與相柳眼神交會,一瞬間,竟覺得這滿夜星光都不如眼前的景緻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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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多了一顆星09、
來到羽族行宮後的第二晚,月華如水,屋中燈火溫柔,小鼓鼓已在榻上睡熟,蜷成一小團,還咕噥著夢話。阿念斜倚在相柳懷裡,指尖繞著他衣襟打轉,眼神卻落在窗外山霧輕漾的夜色中。
「你說……我們是不是太隨性了些?」
相柳低頭看她,唇角一挑:「怎麼說?」
「小鼓鼓的大名到現在都還沒定好,就直接叫著乳名叫到大荒去了……結果這才沒多久,二寶又來了。」
她語氣半是無奈半是嬌嗔,說著又悶悶地將臉埋進他胸口,小聲嘟囔:「萬一以後孩子多了,還得一串地叫小鼓鼓、二鼓鼓、三鼓鼓……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相柳輕笑,手掌順著她背脊輕輕撫著,語氣懶洋洋又帶寵意:「那就開個鼓坊好了。反正妳是鼓靈,他們天生會敲,一個比一個響亮。」
「相柳——」阿念被他撩得臉頰一燙,輕捶了他一下,「你還有正形沒有!」
相柳故作沉思狀:「有啊,有妳在,才知道哪裡是家。」
阿念本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這句話哄得一時語塞,垂下眼眸不敢看他,耳尖紅得像染了霞光,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道:「那……二寶的大名,這次你來取,好不好?」
相柳點頭,低頭輕吻她額角:「好。不過這回不能再讓她叫個“小鳳鳳”隨便糊弄過去。」
兩人相視一笑,溫柔氤氳成一室春意,悄然包圍著他們與未出世的小生命。
夜漸深,阿念已在相柳懷裡沉沉睡去,呼吸綿長如貓兒。帳中燈火微搖,照亮她臉上因夢境而漾起的一點紅暈,相柳輕輕替她攏了攏被角,指腹不自覺地落在她微隆的腹上。
他低聲喃喃,彷彿在對腹中那尚未成形的靈胎說話:「妳娘說,要我給妳取個好名字……可這世上,什麼字配得上妳鳳火與蛇魂的骨血?」
靈識輕探,他閉上眼,任神念緩緩沉入夢境。
夢中,長天無邊,銀海倒懸。他行在一片金紅雲層之上,遠處一隻玲瓏小鳳正翩翩飛舞,羽色絢麗得幾乎不可直視,九枚翎羽如同彩火,尾後拖著絲絲水氣與風聲。她繞著他轉了一圈,脆生生地喚了聲:「爹爹!」
相柳眉眼柔下來,問她:「妳可是來討名字的?」
小鳳歪了歪腦袋,兩隻小翅膀抱著自己圓滾滾的身子,一臉得意:「哥哥有小鼓鼓,我要——」
「小鳳鳳?」他挑眉。
「不要啦!」她拍著翅膀,奶聲奶氣地抗議,「我想叫——」
語聲忽地模糊,夢境也像被風吹散一般,一圈圈蕩開。相柳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已是帳中微光,阿念還安睡在懷中。
他低頭輕笑,自語般低聲道:「原來是妳自己早有名字,到夢裡報名來了……」
他指尖輕點在她腹上,聲音低得像潮聲撫礁:「那就依妳,鳳中九翎,靈承雙族……妳便叫——翎燼。」
阿念在夢中輕喃一聲,似乎聽見了。她睫毛微顫,眉間舒展,像是也滿意極了這個名字。
***
第二日,羽族行宮暖風和煦,皓翎清嘉與阿念一同倚坐於亭中飲茶,身後白羽翻飛,風鈴輕響。眼見妹妹神色間藏不住柔潤與甜意,清嘉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忽然挑眉道:
「聽說妳那位九命海君,昨夜給妳肚子裡的小鳳取了名字?」
阿念低頭抿茶,臉頰紅霞一層一層漾開,輕聲應道:「嗯……叫翎燼。」
「翎燼?」清嘉放下茶盞,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這名倒像你們兩口子折騰出來的。九翎歸火,鳳生燼骨……既像一團快要燒盡的火,也像燎原之前的一抹餘燄。」
阿念臉更紅了,小聲辯道:「是他夢裡見到的……說小鳳自己報給他聽的。」
清嘉聞言,輕哼一聲,語帶調侃:「你們一家子都愛做夢,好嘛,再過幾年妳就等著讓小丫頭夢裡挑衣裳、選良婿去吧。」
阿念又羞又窘,扯著袖角輕輕搖頭:「不許胡說……」
清嘉卻正色下來,目光深了幾分,低聲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名字好,翎之一字記得妳,燼之一字記得他。」
阿念怔住,半晌才輕輕點頭。
清嘉瞥她一眼,神情又轉回調皮:「不過取好了女兒的名,妳家小鼓鼓的大名可還沒個著落,我這做姨母的,該不該插一腳?」
阿念啼笑皆非:「不行,他要是知道自己名字是妳取的,肯定氣得變成一條水草。」
清嘉笑得直搖羽扇:「放心,姐姐取名絕對比妳夫君取得有趣多了。要不,就叫‘防風火鼓’?」
阿念撲進茶案邊的抱枕裡,一邊笑一邊含糊道:「姐姐——不準再說了啦!」
正說得歡快,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從亭外奔了進來,腳步輕快如風,手裡還拎著一串剛剛從市集上買來的糖葫蘆。
「誰在說我壞話?」
小鼓鼓氣勢洶洶地站到兩人面前,小臉因為奔跑微微泛紅,眼神卻像極了某位大妖王板起臉來的模樣。手中糖葫蘆高高一舉,聲音奶兮兮的:「我要用火球懲罰造謠者!」
阿念當場失笑,一手把他拉到身邊:「哪來的火球?你現在不是還在練水球嗎?」
小鼓鼓理直氣壯地鼓起腮幫子:「我已經會小火苗了,是妹妹夢裡教我的!」
一旁的皓翎清嘉忍不住笑彎了腰:「唉呀呀,小防風火鼓果然是你們家的正統傳人,連名字都準備自己定了。」
「不是!我不要叫火鼓!」小鼓鼓一臉氣惱,轉身撲進娘親懷裡討抱抱,「我要叫……我要叫防風大英雄!」
阿念一邊抱著他哄笑,一邊忍不住低聲對清嘉道:「妳看吧,我就說他會氣得炸毛。」
清嘉搖著羽扇,笑得眼尾都泛了光:「氣得這麼可愛,也算咱羽族的福報了。」
小鼓鼓皺著眉頭仰起臉:「什麼福報?」
清嘉故作神秘地俯下身來:「就是你這個哥哥,未來要護著你妹妹,一起守住娘親,還有……天下最好的糖葫蘆。」
小鼓鼓眼睛一亮:「那我要現在就多吃幾串,攢起來護著她!」
阿念被這一大一小逗得眼角濕潤,抱著兒子,低頭輕撫腹中尚未現世的小女兒,只覺此刻的風,暖得像夢一樣。
亭外風過松梢,相柳立在不遠處的石徑邊,懶散地倚著一株老松,靜靜望著亭中笑作一團的母子三人。
阿念懷裡的小鼓鼓正仰著小臉與皓翎清嘉討糖吃,小小的身影虎虎生風,說起話來奶音橫飛、神情一本正經,一會兒要當大英雄,一會兒又說妹妹夢裡會冒小火苗。
阿念笑彎了眉眼,整個人被春色籠在其中,像天地間一抹最溫柔瑰麗的光。
凝視良久,相柳目光微微柔下,嘴角不自覺泛起一抹極淺的笑意。
這些年,他向來不信命,不信天。
可若是命裡有阿念,有他們的孩子,有這樣一家四口的喧鬧與寧靜,那便是他這漫長歲月裡,最想牢牢握住的因果。
遠處亭中,小鼓鼓一聲清脆地喊了:「爹爹!你在那兒幹嘛呢?快來幫我取名字呀!」
他笑了笑,抬腳走入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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