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逐出師門，十年後他們跪著求我回去 - 心魔試煉

石窟深處，霧氣翻湧，幽燈微搖。

那盲眼老者靜立在碎裂石碑之中，手杖重重一敲地面，瞬間激起一道古老符紋，自地底而起，陣法光芒浮現，宛如水波般擴散。

「你們想要那枚仙丹？」

他的聲音如遠山裂石，低沉而帶著一種撼動人心的滄桑，「那便先過我這一道關。」

黎真還未開口，修辰已站定劍前，語氣平靜：「請前輩賜教。」

老人冷笑一聲，指尖一轉，那道陣法驟然亮起！

「你們要的是‘逆命返魂丹’，是可逆死、改命之物。若無足夠的執念與勇氣，服了也是空殼。」

「命，有時是撐來的；但有時……也得是換來的。」

光影翻動，整個石窟震顫。

修辰與黎真驚覺腳下陷入靈紋之陣，下一瞬，眼前景色猛地崩解，如被洪水捲入，四周變成各自的——幻境。

——

【幻境 · 修辰】

靜默無聲的雪夜中，劍閣主殿空無一人。

少時，修辰常年獨自一人立於殿前練劍。掌門每次出現，語氣溫和，招式指點得滴水不漏，卻從未給過他、或其他弟子多餘的一句關心或稱讚。

他一次次揮劍至手破血流，只為在那人眼中多停留一瞬。

雪落如霜，風過如刀。他總是遠遠看見掌門獨立於山巔，背對眾人，長立於一座無字碑前，臉色沉靜，眉目微垂，從未回頭。

「你若要承我劍脈，必捨情棄念。」

這句話他記了多年，信了多年。他曾以為劍道就是這般孤獨，直到那年——遇見寒舟。

那個被門派遺忘十年的師兄，傷痕累累，語氣毒舌、冷眼旁人，卻在一次次旅途中，用行動護下他們兩人，不曾退縮。

修辰不理解寒舟為何那般抵觸門派、遠離眾人，也不懂掌門對他們為何疏遠。但現在，他在幻境中終於明白了：

——他們不是不關心，是怕再失去。

而自己……又何嘗不是？

多年苦練、無聲忍耐，頂著一身敬仰與榮光，卻從未有人問他快不快樂。

直到寒舟與黎真走進他生命，他才第一次發現，原來同行與牽掛，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幻境轉變，下一刻，寒舟倒在血泊中，眼神無聲地望著他，低語如碎風：

「修辰……為什麼你沒來？」

他身體一震，劍幾乎握不穩，彷彿心臟被利刃撕裂。

他緩緩跪下，額頭貼地，聲音微顫：「我怕……我怕失去，怕再一次沒有人留下。」

「但我不能再怕了。」

修辰撐起身子，雙眼清澈如劍：「我願為此道，為此人，為我想守護的一切，踏破這幻影——」

「——走出去。」

陣法微動，天地一震，一道裂縫，自他腳下開啟，通往現實。

【幻境 · 黎真】

夜火燒盡，滿地血影。

黎真甫一踏入幻境，四周便化作一片焦土，黑煙翻湧，烈焰中傳來孩童的哭聲。前方，是一座被燒得只剩半堵牆的小村，殘垣斷瓦中，一個不過一歲大的嬰孩，坐在灰燼裡啼哭。那是——他自己。

而在火光盡頭，一名冷麵劍客背負長劍，俯視著地上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眼神銳利冷冽。

「你身上的血，是罪孽。」

「你的毒契家族，逢命而行，不問是非，在江湖製毒、殺人、養蠱，害死了無數好人。」

「你不該留下。但她說你是無辜的。」

畫面一轉，師傅手握著一名虛弱的女子，她本來是個美人，但是因為中毒太深，看到全身幾乎發紫，命不久矣。她跪在血泊之中，將一枚翠玉手鐲塞入嬰兒襁褓中，聲音微弱如風：

「大俠...女子無德無能，只能懇請……這位大俠手下留情, 讓這個孩子當個凡人……千萬別讓他接觸到虛幻門派...離開這個江湖是非之地……」

師傅默然接過嬰孩，點頭示意，轉身離去。女子微笑著倒下，喉間血泡綻開。

那是——他的母親？

他全身一震，額頭冷汗直冒，忽而心口的手鐲劇烈發熱，一道青光從懷中爆開！

翠玉手鐲在空中微微震顫，竟自幻境中泛起一道紋路交錯的光陣，將他護住。

「這是……？」

他怔怔望著那道光，心中忽然湧現莫名的悸動與記憶碎片——是母親的氣息，是家族的秘術，是血脈深處尚未甦醒的力量。

他還來不及思索，眼前忽然一變。

寒舟倒在血泊中，嘴角滲血，靈脈寸斷，氣息漸絕。身後，是無數黑影凝聚而成的幻魔，張牙舞爪、獰笑逼近。

「他……遲早會離你而去。」

「你什麼都守不住。」

「你從來只是個被撿來的，無根、無名的凡人！」

那聲音像針刺入他心口。他胸膛劇痛，幾乎無法呼吸。

——不！

他拔劍，揮斬幻影，聲嘶力竭吼道：

「我不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是靠誰的憐憫活下來的！」

「我叫黎真！我靠自己走到現在！就算我背後沒有家族，沒有血統的驕傲，我也要……靠我這雙手，守住他留下的路！」

劍光破碎幻象，一道裂縫自幻境之中浮現。他腳下斷橋已現，橋對面是蒼白虛空與未知試煉之門。

手鐲微光閃動，像是在低聲呼應。

他深吸口氣，挺直脊背，將手中長劍橫於身前，踏出一步。

「寒舟，我會撐住。」

「直到你回來為止——哪怕我會死，我也不會先走。」

—

【現實 · 丹谷之內】

盲眼老人靜立於陣心，周身符文漸暗，兩道光團在石柱之上逐漸熄滅。

轟——

修辰與黎真同時自幻境中彈出，衣袍翻飛，額上冷汗未乾，氣息浮動不穩，卻都靜默站定，不言一語。

老人靜靜注視二人，片刻後緩緩道：

「走得出來，是你們心還有執念。」

他轉身，袍角拂過陣盤中央。那座早已殘破的石台之中，忽而浮現出一道淡青光芒。那光宛如水波，包覆著一物——並非仙丹，而是一塊形如枯石、隱隱吐息的裂片。

黎真低聲問：「這是……？」

「那只是丹影，非丹本體。」老者平靜地說，「真正的逆命返魂丹，尚嵌於古封之下。丹為氣結，並無固定形體。封印之力未開，命便無所歸。」

修辰沉聲道：「那該如何取出？」

老者沉默半晌，忽而喃喃道：「丹可逆命，亦可亂命。得之者，若心不正、志不堅，命脈將反噬。」

「十年前，那場妖災引得天機亂裂，一塊封脈斷章被擘開，留下此丹的殘影流入谷內。我為守陣者，非丹主者。我可問你們一事，作為最後試探。」

他的目光雖盲，卻像穿透氣息般直刺人心：

「你們可知，服此丹者若命不堅，其身將為丹奴，受因果所縛，無從脫身？」

修辰垂眸，沉聲答：「知。」

黎真睜大眼，剛欲開口，卻止住。片刻後，他低聲道：

「如果他服下這枚丹……代價我願一人承。」

老者不語，只緩緩抬手，指向石壁。

咔嚓——

古壁裂紋應聲而開，一線幽光緩緩露出。不是寶盒，不是藥鼎，而是一具已封千年的殘陣核心，浮於虛空。

核心中，封著一滴似水非水、若氣非氣的靈息，纏繞其上的鎖符有三道，其中一道已破裂。

「第一道鎖，是你們剛才破的。」

「第二道，來自你們要救的那人。」

黎真愣住：「寒舟……？」

「他身負古脈斷根，其命早已與這丹……綁在一線上。」

修辰目光微動，卻不言。

「第三道……便是獻命之印。」

老者收回手，道：「此地已亂，封印不穩。若你們真要取此丹，需再行解印。但印解之時……其中一人，需以己氣換丹魂——」

「他將失一魄。」

話音落下，整座石谷忽而嗡鳴震動，遠處山脈微微崩動，陣中靈紋斷續不止。外頭風聲呼嘯，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逼近。

老者低聲道：「我能護你們片刻。選擇，交由你們。」

他轉身，走入暗影中，不再言語。

谷中重歸寂靜。

——

修辰緩步上前，站在裂丹前，凝視那幽光中的靈息。

「這條命，是他自己棄的。若他醒來知我們為此賭命，他大概會破口大罵。」

黎真撇撇嘴，輕聲道：「他不在的這些年，罵我罵得還不夠啊。」

風聲撕扯，燈火不穩。兩人都未說話。

好一會兒，修辰緩緩轉頭，看向黎真：

「我來。」

黎真卻比他更快一步，走到石台前，撐著劍，笑了一下。

「你走過來幹嘛？你是劍脈繼承人，失一魄你可能修為倒退。」

「而我——」

他語氣淡淡，卻無比堅定：

「我從來不是誰。沒有門派光環，也沒有什麼傳承可言。失一魄……不過是從無到少一點而已。」

修辰張口，卻發不出聲。

黎真背對他，伸出手掌，貼上陣心。

「寒舟曾說過，命，不是撿回來的，是撐下來的。」

「那這次，就換我來撐。」

轟——

陣光湧動，第三道鎖符緩緩崩解。

修辰接住那枚微微顫動的仙丹，掌心傳來一股細微的暖意與刺痛，彷彿丹中有意識般輕輕顫抖。

黎真站在他身旁，嘴角微翹，卻強作鎮定地轉過臉去，不讓他看見自己剛才咬破嘴唇的血痕。

盲眼老者背對他們站在陣邊，聲音低啞：「這丹既出，封脈將崩。你們只有一夜可走。」

「之後會有什麼……不是我能管的了。」

「若你們真想救他，便速去吧。」

說罷，他輕輕抬手，陣盤石壁再度轉動，一道黯淡的出口緩緩開啟。風從洞外灌入，冷得刺骨，卻如夢醒時分的清晨。

黎真回頭望了一眼那破碎的幻境殘壁，手中劍微顫，心卻前所未有地堅定。

「走吧。」

修辰低聲應了一句，兩人一前一後踏上石道。

靈光漸遠，火燄微滅。他們的背影，逐漸隱入幽暗山道中。

那夜之後，逆命返魂丹重現人世——

而被困於石獄深處的那人，氣息已危，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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