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天使》 - 原來天使也會心痛

也奈躺在床上。

今天的天氣很舒適，不冷不熱，就是那麼適合睡覺的溫度，讓人彷彿在床上生了根，動都不想動。

由於是假日，她也不用上學或補習，索性待在床上多躺一會，因為懶所以連早餐都沒吃。

前不久，也奈的父母因為哥哥的醫藥費和種種意見不同的摩擦，在大吵一架後，他們終於決定離婚，而也奈的撫養權被判給父親，因為他們評估母親不適任照顧也奈，雖然，父親也沒好到哪裏去。

然後在這幾天還收到那個一直霸凌她的也奈哥哥的女朋友瀨島的死訊，聽說失蹤了一個星期，找到的時候遺體受損嚴重，還是在海裡找到的。

多處人體重要器官遺失，臉部遭毀容，因為長期泡海水的關係，屍體呈現巨人觀現象，膨脹的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那一坨肉原本是個妙齡少女。

也奈在床上翻了個身，嘆口氣，最近聽到和遇到的慘事怎麼這麼多啊⋯⋯

不對⋯⋯要說好事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遇到⋯⋯

也奈的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小天使告白時罕見的認真神情，眼裡盛著滿滿的溫柔和堅定，臉頰紅撲撲的。

一瞬間，也奈的雙頰又飛速染上紅暈，她抓來抱枕，將自己的臉埋進去，試圖冷靜發熱的腦袋。

為什麼腦袋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的事情了？真的有那麼在意嗎？

「啊啊啊，可惡的千穗里，害我的腦袋都變得怪怪的了！」

也奈一邊自言自語的哀嚎著，一邊又拉來棉被把自己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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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穗里在天使社區，和加百列走在一起。

雖然一直沒有引導也奈結束生命，但在這之間加百列還是有派給她其他的工作，所以攢了不少積分，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工作賺積分？因為千穗里有一個計畫。

她想要在天使社區買一間房子，小小的一間就足夠了，千穗里希望有一天能和也奈一起住在一個小卻令人安心的家。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引導也奈自殺的，要是能引薦她也成為天使，那麼她們就有可能可以住在一起了。

然而千穗里忽略了一個問題，成為天使的過程是有可能失憶的。

「妳看這間怎麼樣？喜歡嗎？要不要進去看看？」

加百列此時充當房產顧問，陪著千穗里一起看房子，這也是為什麼今天她會來光顧天使社區的原因。

「哦！看起來很棒耶———！」

看見眼前的房子，千穗里兩眼放光，拉著加百列的袖子問價錢。

「嗯嗯⋯⋯以妳的積分來說，應該再多接一件案子就可以攢足錢了，因為天使社區很大，加上會買房子定居的天使不多，所以定價往往不貴。」

加百列講解著，一邊拿出萬能鑰匙打開房子的大門，據他的說法，因為他是上吊部的管理者，所以有權限擁有鑰匙。

房子的外牆被粉刷成白色，而裡面的牆被刷上淡黃色的油漆，給人一種溫暖又安心的感覺，家具一應俱全，有淡米色的沙發、漆成天藍色的收納櫃、小茶几⋯⋯除了客廳之外，還有一個臥室和一間小廚房。

千穗里幻想著和也奈一起坐在沙發上的場景。

「有樓上嗎？」千穗里問，用手指了指上面：「因為只有一間臥室耶。」

「一間臥室怎麼了嗎？這間房子不是妳要住的嗎？」加百列被問的一臉疑惑：「還是說有別的人要一起？」

「啊！」不小心說溜嘴的千穗里在心裡默默咒罵大意的自己：「就⋯⋯就是，如果有人要來玩，順便住一晚之類的。」

「哦，這樣啊！」

加百列笑笑，沒說什麼。表面上好像信了千穗里的說法，實際上，今天她的這句話再加上遲遲無法完成關於「藤田也奈」的任務，這兩件事湊在一起，加百列有了一個大概的答案。

要嘛成為了朋友，要嘛對她動了情。

天使愛上引導對象的故事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於是他沒多說什麼。

「那麼我盡快給妳再安排一個任務好嗎？」

「嗯，謝謝！」千穗里對於少年沒有追問下去感到很感激。

「那我要去找一下風信子，先走了喔！」

說完，因為剛剛不小心說溜嘴而還在慌張的千穗里走出這棟房子，咻的一下飛走了。

「唉———真是個害羞的孩子。」

加百列輕笑，隨後轉身準備飛離，他還要去找妹妹，可不能讓膽小的她在屋子裡自己一個人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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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子～～～」

「⋯⋯⋯？！」

「我順便把玲拉來了———！」

千穗里拉著一臉不情願的玲，來到風信子的花園，然後發現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坐在風信子旁邊。

「這位是⋯⋯？」千穗里一邊把玲拉到座位上，一邊疑惑的開口。

「哦！他是小羽！是割腕部的！」

被稱作小羽的少年朝著千穗里揮揮手，給他一個友善的笑。

少年有一頭烏黑的短髮，黑色的眼睛，手腕處有著像千穗里一樣的紅色印記，就是長得像心電圖的那種。

發現千穗里的目光，小羽開始自己介紹起來。

「我叫小羽，就風信子剛剛說過的，我是割腕部的，名字的部分我跟風信子一樣不記得，而小羽是他給我取的。」

少年叫小羽確實很合適，因為他四隻偏纖細，軀幹也不像一般男性那麼壯碩，反而有點病弱感，彷彿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走。

「我是千穗里，上吊部的，算是新人吧？還請多多指教！」

千穗里又擺出那副小孩一般的天真神情，笑起來眼角微彎。

「妳看我的手腕，這個紅線好像是代表死因耶，因為我是割腕死的，而妳是上吊，妳的脖子上也有紅線！」

少年帶起一個話題，伸出手腕示意千穗里看看，隨後又指了指她的脖子。

千穗里轉頭瞥到被晾在一邊的風信子，和看起來就閒閒沒事做的玲，於是反手一推把玲推到風信子旁邊，對著風信子眨眨眼，而對方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看見玲和風信子順利聊起來後，她也轉過身繼續和小羽討論「死亡標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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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

也奈不知何時在窗戶邊掛了一個玻璃製的風鈴，晶瑩剔透的風鈴體上用藍染色的顏料畫上圖案。

風鈴在午後的微風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彷彿歡迎著千穗里的到來。在告白事件過後，也奈家的窗戶隨時都為她而開。

「也奈～～妳在嗎～」

千穗里一邊呼喊著一邊飄進也奈的房間。

房間裡很安靜，也奈在小床上睡著了，還緊緊抱著抱枕不撒手。這讓千穗里幻想著，要是自己是抱枕就好了，於是用嫉妒的眼神瞪著它。

「咦？電腦沒有關⋯⋯？」千穗里注意到放在床頭櫃上忘記關的電腦，好奇驅使她湊近了看。

電腦上顯示的是一個對話紀錄，最後的一條訊息顯示兩個月前。

對方是一個叫做「金平糖」的人，千穗里的求知慾被徹底激起，她用滑鼠捲動著頁面翻看聊天記錄。

「金平糖」和也奈的聊天紀錄一開始很正常，大多是兩人抱怨生活，然後互相安慰。

但越到後面，兩人的對話開始散發一種曖昧的氣息，甚至「金平糖」還試圖調情，千穗里感覺晴天霹靂，一股血液直直衝上腦袋。

也奈喜歡別的人？

大腦裡只剩這個念頭，甚至沒有注意到也奈已經醒來了。

「千穗里？怎麼了⋯⋯？」

也奈看到一直都笑著的小天使一臉嚴肅，頓感不對勁，於是從床上坐起半個身子去看她在幹嘛。

但還沒來的及從床上起身，突然手腕一緊，視野一陣晃動，回過神來，自己的雙手手腕都被死死壓住，倒在床上。

壓著她的人，是失去笑容的千穗里，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也奈、也奈喜歡那個叫”金平糖”的嗎？」

千穗里黑著臉質問，緊緊攥著也奈纖細的手腕，已經到了會疼的地步。

「千、千穗里⋯⋯？妳怎麼了？」

也奈大概能想到發生什麼事情了，那個小天使肯定是看到了她忘了關的電腦。

「我⋯⋯我只是⋯⋯覺得妳很像她——」

也奈支支吾吾的解釋，不過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句話好像起了反效果。不僅沒有起到解釋的作用，還越描越黑。

本來就在崩潰邊緣的千穗里聽到這句話氣極反笑。

「所以，因為妳覺得我跟妳心目中的她很像，所以才跟我告白的嗎？我是替身，對吧？」

千穗里的笑容又回到臉上，只不過任何人都看得出那不是因為喜悅的而嶄露的笑顏。

她湊近也奈，笑容裡帶著破碎和受傷，明明將也奈壓在身下的人是她，她卻一臉委屈的樣子，像是要哭了。

「千穗里⋯⋯妳誤會了⋯⋯妳不是⋯⋯」

「我就是替身，你說喜歡我也不過是在我身上看見她的影子，不用狡辯了，我知道了。」

千穗里自顧自的說著，然後慢慢鬆開也奈的手腕，從也奈身邊退開，逼著自己不要去看還躺在床上，淚眼迷濛、可憐兮兮的也奈。

然後她退到窗戶邊，聽著風鈴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音，本來還覺得是在歡迎自己，現在卻覺得格外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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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擾了，我不會再干擾妳的感情了，我⋯⋯不想當第三者。」

千穗里抓著窗框，身子搖搖欲墜，講話的語氣沒有了從前的頑皮和吊兒郎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疏離感，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感覺就像是千穗里主動在兩人之間建了一座高牆。

「千⋯⋯千穗里⋯⋯！」

也奈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伸出手試圖挽留她，但她已經翻出窗子，消失在午後湛藍的天空中。

明明就不是這樣的意思⋯⋯明明是真心喜歡那個總能帶給她歡笑和美好時光的小天使，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沒有把她當成替身，只不過是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而那只不過是她選擇相信她的契機。

她是真的喜歡上千穗里的性格、樣子、小動作，可愛的習慣，俏皮的樣子。

她喜歡的是那個無憂無慮，整日都笑著的千穗里。

她是真心喜歡她，但如今這份心意好像變了味，到了正在氣頭上的小天使耳裡，好像都是在做戲。

她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但是卻無力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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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穗里感覺心中空蕩蕩的，好像硬生生被扯走一塊自己最重要的部分，也奈的話狠狠刺痛了她。

明明心臟不存在，卻陣陣的疼，好像被人挖開一個大洞，甚至能感覺到風呼呼的灌過去。

她以為，也奈是真心真意的喜歡著她，以為也奈不能沒有她。

但現在看來，也奈只不過是在自己身上看見曾經喜歡的人的身影，出於這樣的心態，希望千穗里陪在她身邊。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被當成替身這件事，她感到反感，是打從心底、彷彿深植腦海的厭惡。

千穗里無法接受也奈一邊嚮往著自己身上那人的影子，一邊對她說出「喜歡」這類的話。

她討厭被當成別人，更討厭知道也奈心裡早已住了別的人，而自己是她愛而不得的那個人的替身。

就算知道這些，但千穗里卻無法撒開手，她好想好想把也奈佔為己有，宣稱她只屬於自己，好想成為她心目中的唯一，她無法忍受如今的一切全是她的一廂情願。

千穗里不肯接受事實，但這只會讓自己更難受而已。

多希望沒有看見電腦上的聊天記錄，這樣至少還能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傻的渴望著她。

就算現在知道這一切，居然不是試圖討厭對方，而是希望這個小插曲從沒發生過。

只想被蒙在鼓裡，做美好的夢。

這時候，頭上的繩圈又一閃一閃的亮了起來，看來加百列有新的任務給她了。

雖然早已沒有了繼續努力積攢積分的意義，但千穗里想讓自己忙碌起來，說不定可以緩解這種對她來說很陌生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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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傳送的白光散去，千穗里來到一個很整潔的房間，書桌上滿滿的堆滿了書本卻很整齊，所有東西都用收納櫃好好的分類放好。

這看起來是個男孩子的房間，還是一個整潔、愛乾淨的男孩。

就在千穗里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掛著淚的少年擰開喇叭鎖走進房間。

他看到千穗里，疑惑的僵在原地。

就像以前，她多次做過的那樣，她硬是扯出微笑，裝作愉悅的和對方介紹自己，告訴少年她是來給予救贖的，告訴他有什麼不愉快的都可以告訴她。

沒有意義。

全部都沒有意義。

為什麼？自己現在還在這裡到底是為什麼？為了誰？為什麼要假裝很開心？

少年抱怨的聲音好像跟她隔了一道牆，千穗里事不關己的聽著，機械式的給予回覆，心思早已不知道飄去哪兒。

直到少年開始抱怨自己總是感覺被爸媽當成什麼人的替身。

替身⋯⋯？好像自己在別人眼中不是自己，而是別人嗎？這種感覺⋯⋯很熟悉，熟悉的令人心疼。

一瞬間，千穗里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麼再也無法壓抑的情緒從大腦深處衝出來，一陣陣回憶湧入腦海，似乎都是自己的回憶，但好陌生⋯⋯頭很痛，所有能做的事只有抱著自己的頭，試圖忽略少年詫異的目光。

所有事情都清楚了，反而意外的令人平靜，劇烈的頭痛過後，她終於恢復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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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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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天使也會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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