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氣中混著針扎似的風,像是從某個無形的裂口中滲出來的錯位氣息。蘇澄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從一片光怪陸離的模糊中被猛然甩進森林深處,一腳踩空,摔在滿是碎石與苔蘚的地面上。
「哇靠、痛痛痛痛痛——」
她坐起來手肘被磨破皮,嘴巴卻沒閒著,劈頭就開始吐嘈:「這什麼啊?!不說開始就開始,遊戲開發商是有被什麼鬼附身是不是?!」
「澄澄!你沒事吧?」藍藍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帶著明顯的擔憂。
還不等蘇澄回應,一道冰冷機械的聲音便覆蓋了藍藍:【玩家蘇澄,因新手關卡表現優異,已獲提前進入正式世界的資格,現進入第一正式關卡——『逃出白雲村』。】
「提前你個——我一覺都還沒睡醒!」蘇澄氣得腦內一陣爆炸。
「系統就是這樣不講道理,」藍藍小聲抱怨,「我還想多和你聊聊呢...」
新手關才剛通關,在靈域吸自己毛毛吸到心滿意足才去睡覺,結果還沒睡醒就直接被丟進遊戲!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打量四周。自己身上多了一套統一登山制服,後背背著個登山包,裡頭僅有幾樣基礎求生用品:火柴、水壺、簡易醫藥包和一張地圖。
四周是深山,鬱鬱蒼蒼的樹林將天空擠成一道道細長裂縫,周圍則有幾個同樣穿著登山裝的玩家,有些人正從地上爬起來,有些人則一臉茫然地看著四周,神情中滿是疲憊與戒備。
「這是什麼設定啊?我們是什麼——登山社出遊遇上靈異事件?」蘇澄低聲自語。
「感覺是這樣呢,」藍藍分析道,「這個副本很像那種恐怖電影的開頭,小心點,澄澄!」
她旁邊不遠處,有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孩同樣臉色難看,嘴唇泛白,顯然剛從前一個關卡勉強活下來。另一邊,一名男生正在大聲抱怨:「這什麼破系統,我上一關差點半條命都搭進去,結果現在又要我們演登山社?老子可不是來玩密室逃脫的!」
蘇澄沒有立刻加入對話,而是選擇觀察。大部分玩家看起來都不太對勁,有幾個明顯是受了傷才過關的,行動不便、情緒不穩。這樣的群體,危險性其實遠高於眼前的未知環境。
她默默記下幾個情緒起伏劇烈者的面容,也認出其中一位是在同個社區鄰居家的小孩,在外地工作,過節時才有見過,與她毫不認識的女孩──陳璇。陳璇的腳踝腫得厲害,走路一瘸一拐。身邊有個身形嬌小的女生正在嘗試攙扶,但顯然也有些力不從心。
「我來幫忙吧。」
蘇澄走上前,小心地從包中取出醫藥包,幫陳璇簡單包紮。
「謝謝你……妳叫什麼名字?」陳璇虛弱地笑了笑。
「蘇澄。」
「我是陳璇,這是李若菲。」
「我覺得我們得儘快找地方避風。」李若菲看了看天色,「這種天氣,晚上會冷死人。」
「建立初步聯盟是個好主意,」藍藍在她腦海中評論,「這個副本看起來需要團隊合作。」
正當他們努力協助陳璇緩步前行時,遠處有人驚呼:「那邊有村子!」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森林小徑的盡頭,煙霧迷蒙間,似乎真有一排屋舍若隱若現。他們跟隨隊伍緩慢接近,穿過一條石板小路後,一座古老的山村出現在眼前。
就在他們走入村口,踏過那道幾乎被雜草掩埋的木製拱門前,村中緩步迎出幾名穿著布衣的村民。為首的是一名滿頭白髮的老者,拄著木杖,步履緩慢卻穩定。他走近眾人,目光從每個玩家臉上略過,像是在確認什麼。
「你們是……來的那群人嗎?」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意外清楚。
幾名玩家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沒人出聲。
蘇澄走上前半步,試探地問:「請問這裡是白雲村嗎?我們……不小心迷路了。」
老人眼皮微動,點了點頭:「是。天色快黑了,山裡不安全,先進村再說。」他沒有多問一句,也未顯出驚訝,甚至像早已預料他們會出現。
「這裡不對勁。」藍藍警告她,「就像...像是在等待什麼。」
其他村民表情呆滯,靜默地站在一旁,一動不動。那氣氛詭異得讓人發毛。蘇澄暗自戒備,餘光捕捉到幾名玩家也開始下意識地握緊登山杖或背包帶,身體微微繃緊。
老人轉身領路,他們跟隨其後。行經村道時,蘇澄忍不住低聲對李若菲說:「這些人……感覺不像真的人。」
李若菲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句:「像是NPC,但……太真了。」
她越走越覺得不對勁。路旁的小屋窗內偶爾閃過人影,卻從未有人與他們對視。狗不叫,雞不啼,連風聲都像被這村子吞沒了。
蘇澄隨手摘下一片葉子,暗自試驗——葉子輕飄飄地落下,沒有風,這並不正常。她的感官敏銳度似乎因為變異體質的覺醒而提升了,能感受到空氣中微妙的違和感。
「小心。」藍藍的聲音壓得極低,「我檢測到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動,不是來自村民,而是...整個村子。」
等他們踏過那道木製拱門,站在村中央廣場時,彷彿觸發了某種機制——所有人的視線彷彿同時被某種力量強制拉回到腦海深處——熟悉又讓人頭皮發麻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叮——正式關卡:〈逃出白雲村〉已啟動。】 【主要目標:逃出白雲村。】 【支線提示:村中埋藏秘密,破解關鍵謎團可獲得額外積分或道具獎勵。是否探索由玩家自行決定。】 【任務原則:角色死亡即視為失敗。若三天內未完成任務,全隊將被強制淘汰。】 【天黑後,風險等級將提升。請妥善利用白日時間——請小心傾聽,你所看見的不一定為真。】
電子音剛落,幾名原本還抱怨個不停的玩家瞬間臉色一變,蘇澄的心也猛地一緊。
——那句「你所看見的不一定為真」,則更像是在提醒他們整個世界都是幻象的一部分。
「澄澄…」藍藍解釋道,「你們可能會被強制套入某種記憶...小心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回憶',它們可能是副本設置的陷阱。」這聲明隱藏的訊息遠超她想像,更讓人心底發寒。
蘇澄忍不住環視四周,村落依舊靜謐,看似平凡的泥牆、木屋、舊井、破柴門,卻在這提示下瞬間籠上一層濃霧似的詭異——她感覺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村子並不大,約莫三十來棟木造房屋,排列井然,屋簷低垂,屋瓦上還殘留著白霜。村中央是一口老井,井旁立著木牌【白雲村】。
幾名穿著樸素的村民站在村口,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陌生人。其中一名老人走上前,拄著木杖,聲音沙啞但清楚:「快進來吧,最近山裡有些不安全。」沒有過多寒暄,他直接引領大家穿過村道,安排眾人住進村中央一棟空置的大屋。
「你們就先住這裡。記得——天黑後,不要離開屋子。」老人特別強調這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屋內陳設簡單,有舊棉被與木床,雖然老舊但還算整潔。幾名玩家立刻開始盤點物資,也有人嘀咕著:「怎麼有點詭異……那老人怎麼看我們像是在等人一樣。」
蘇澄沒有說話,但心裡也起了波瀾。她注意到村民們的眼神太過平淡,像是完全沒有情緒,就連小孩也一樣。這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人,更像是某種——被設定好的角色。
陽光透過霧氣照在村子上,卻帶來一種奇異的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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