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第一次說上話是在她轉來的第一天,因為她原本的學校用書,版本和這裡不一樣,所以需要向書商再買一套她的。也因為這樣,初來乍到的她沒有教科書,於是,她只能向坐在旁邊的我請求支援。
「你好……」
她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跟螞蟻對話似地。我轉過頭看她,努力紓解眉頭的緊繃,回答說:「呃……怎麼了?」
「可以借我課本嗎?我沒有課本……」我看不太清楚她的臉,但她似乎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可是我只有這本欸……」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嗎?」
「嗯,好啊。」
說罷,她把桌子併了過來,我很自然地把書往兩張書桌的交接處推,讓她不用拼命往我這湊,就能看到課本裡寫什麼。
「妳為什麼沒有課本啊?」我轉過頭,小聲問她。
「耳朵過來。」她一邊招手一邊說著,要我把耳朵靠過去。
我照做之後,她兩隻手圈住我的耳朵,對著圈出來的那個小小的口,小聲地對我說:「我原本的課本跟你們的版本不一樣……」
「喔……」
她說完,又重新坐正,還撩了一下她的頭髮到耳後。現在回想起來,每次她在我面前做這個動作時,我都會感覺到砰然心動。
在此之後,我沒有向她搭過任何一句話,她也只是專注看著課本,然後聽老師上課而已。從旁人來看既浪漫又有機會產生情愫的場合,我卻對她一點想法也沒有,可能是那時候,我還沒有對她產生興趣吧?
下課時,老師發現我們的桌子併在一起。因為他也知道詠奈沒有課本,索性就讓我們的桌子一直併在一起,也不復原了。我就跟她維持這樣的關係,直到她的教科書都領到了為止。
我們的座位恢復正常的排列,再也不是在走道上突兀地多出一塊不應該存在的木頭桌,我也回到那個,和誰都是對蹠點的生活中。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6mgzgB4qF
大概開學一個月後,我總算開始對這種煩悶又無聊的生活感到厭煩了。同學們都有自己的小圈圈,我又因為瞇瞇眼時,長得實在太兇狠,因而讓大家避而遠之。就算大家想跟我相處,我那悶騷又嚴肅的性格,總是讓人退避三舍。
某次下課,不知道我哪根筋不對,學了兒童電視台上的反派怪物的表情給同學看,非常「成功」地把同學嚇哭了。這之後,同學間傳出什麼「卓聖全會把小孩子吃掉」的謠言。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幼稚又好笑,但當時的我真很在意這件事情,而且還我不好意思對其他人說自己的想法,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在這個謠言傳播出去的第三天放學,我收拾完東西,正要回家時,感覺到有人從我背後走過。轉頭一看,那個輪廓是詠奈的背影,她背著書包,還拿著一本大概率是繪本的書走出教室。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Uiz8VVx4
我也收好東西走出教室,四處張望,尋找著詠奈的身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4PQIxFLto
詠奈剛來的時候很受到關注,因為她是開學才轉入我們學校的,轉學生不知道為什麼總會產生一種另類的明星效應。我們班的女生們嘗試跟她混熟,但都不了了之,聽說是她們覺得詠奈太無趣又太嚴肅了。分享一些她們覺得很有趣的事情,詠奈都不會有什麼反應,而且詠奈本人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回應,讓想跟她聊天的人都備感壓力。久而久之,大家跟詠奈只剩下表面的淺易交流,就像他們對待我一樣。
我不知不覺中對這名算是有一點交流的女孩產生好奇心,老實說我覺得她很不正常,因為她看似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卻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依然是那副將一切置身事外的樣子。
但也正因為她如此不正常,我的心裡,才會產生希望和我姑且都不怎麼合群的她,能夠認同我,能夠和我當朋友的想法。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wQcmeJpE
話說回來,我四處張望,發現她往廣場旁的小塊綠地走去,說來慚愧,我到了現在還是不曉得那塊地方要怎麼稱呼,我對那個區塊的印象,只剩下南洋杉和大葉欖仁各一棵,還有區塊中間的大石頭。
我跟了上去,發現她在南洋杉的旁邊坐下,我瞇起眼睛仔細看,她打開了繪本,靠著南洋杉專心地閱讀。我看見她這麼做,腦子裡是滿滿的疑問。
「天啊,不怕南洋杉會刮花衣服嗎?」我心裡想。
我緩緩走到她身邊,一路上內心風狂雨驟,我不知道第一句話到底要怎麼起頭,因為除了老師以外,我很少主動開始話題。就這樣慢慢地走,我來到了她身邊,專心地盯著她看,站直身軀,想讓自己看起來充滿氣勢和威嚴。
她感覺到有人前來,抬起頭和我對視。她那對閃閃發光、充滿稚氣又惹人憐愛的眼睛,是我國小時期對她最大的印象。
「張、張詠奈……」我瞇起眼睛,努力看著她的雙眼說。
「卓聖全?怎麼了?」她歪著頭看我,不得不說,這讓當時的我倍感壓力。
「可以跟我……」
說到這裡,我突然說不出話來了,我的眼神四處游離,不敢和他對視,就像是同性的磁鐵一樣,一靠近就被排斥走。我的身體也不停顫抖,手指不安地互相撥弄,可是卻沒有緩解我的緊張。
「你要說什麼?」她輕聲地對我說,眼神柔和地像是在安撫我,想讓我冷靜下來。
「呼——哈——」我做了一組深呼吸以穩定心神,再次堅決地看著她,同時站直身軀。「可以跟我……當朋友嗎?」
我當下朝著她伸出手,手心向上。大概是覺得口頭上答應對她來說有些難度吧?才希望她用「把手放上來」的動作,作為同意的信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DnFGT3Oa9
「……」但她只是沉默地看著我,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LSwzzzW3
當時我以為她的沉默是因為「卓聖全會吃掉小孩」的謠言,覺得我會把她吞噬殆盡、屍骨不留,所以我又馬上補充:「我不是怪獸……我不會吃掉妳……可以當我的朋友嗎?」
我還加了一點哭腔進去,
接下來,我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我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笑聲,起初,我還以為是哪個在一旁偷看的同學在嘲笑我,畢竟我的問法真的過於正式又太尷尬了。當聲音逐漸變大,我才發現是詠奈在笑,她一隻手遮住口鼻,不失禮貌地對著我瞇眼,輕輕地笑,甚至連「哈哈」的聲音都有點難聽見,只有她吸氣吐氣的聲音而已。
「呼……你好好笑喔~」
她浮誇的表情和那第一次的笑容,以及那句話裡她對我的評語,讓我現在都難以忘懷。就在我被她的笑容迷住的時候,她輕輕地把手覆蓋在我的手心上,那柔軟又溫暖的感覺,就像小狗小貓的腳掌一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握到了天使的手。
「我可以當你的朋友喔~」她笑瞇瞇地對著我說。
「欸……你不怕我嗎?」我驚奇地盯著她說。
「嗯,不怕喔!」她點頭對我說。
現在回想這一段過去,我都會面色羞紅,我對於自己能夠說出這種話感到相當尷尬。我們長大後,詠奈時不時就會吐槽我,說我當時超級緊張,感覺都快哭出來了,而且,她對「我不是怪獸……」這一段特別有印象,甚至某些時候還成為了她「勒索」我的把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fjIKN7FPM
話說回來,當時她同意我的請求後,我把書包丟到一旁,就地坐在她的左手邊。當我的背靠在南洋杉上時,我馬上被粗糙又尖銳的樹皮刺得跳起來。
「啊啊啊……好刺」我撓著我的背說。
「你怎麼了?」她歪頭看著我問。
「這棵南洋杉怎麼那麼刺啊……」
「南洋杉的樹皮本來就這麼刺啊~」
「妳不怕南洋杉刺妳嗎?」
「嗯嗯。」她邊點頭邊說。「我不怕它的刺喔!」
她看起來相當自豪,老實說,當時她給我的印象和在班上跟人相處的時候差特別多,到了國中也是如此。某次我問她為什麼會這樣的時候,她只是敷衍地說了一句「因為跟你相處比較開心。」,當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詠奈這句話代表什麼。
「可是,旁邊有石頭欸?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呀?」
「因為我很喜歡南洋杉啊~以前在老家有過一棵,可惜很快就死了……所以看到這裡有南洋杉,我很開心~」她一邊翻動繪本一邊說。
大概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第一次問她有關那棵南洋杉的細節,她說那棵南洋杉是她出生之前就種在家裡的,她小時候常常靠著那棵樹看書、睡覺,或是單純地觀察它的樹皮。可是在她幼稚園大班的時候,那棵南洋杉因為枯葉病死亡了。那棵南洋杉死亡後不久,詠奈就跟著家人們搬到臺東來,老家只剩下房子,和庭院裡的樹樁。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uKiIrJ9rY
「對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把繪本闔上,放在一旁。
「怎麼了?」
「你為什麼想跟我當朋友啊?」
「……」我沉默了一陣子。轉頭看向她,發現她滿臉期待地盯著我看。那雙瞳孔中,裝著一股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我知道如果潑她冷水,一定會被她嫌棄,我才不會放掉這一次寶貴的機會。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jDhaaGbm1
「因為……我覺得妳,跟我一樣奇怪。」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pL3zYTXtm
在我說完後,她沒有對此表達想法,只是表情趨於平穩,靜靜地盯著我看。她看起來像是不理解我回答中的特別意義。接著,她又拿起繪本繼續閱讀。
不知怎麼地,我有點害怕在她的身旁繼續待著,總感覺她會對這個奇異的理由,講出一些我會感到尷尬,以及難以為情的評語。
「我要回家了,張詠奈……再見。」
我背起書包,拍掉長褲上的泥土,準備離開學校。
「嗯,阿全,再見。」她輕聲回應我的道別。
「阿全……?」我疑惑地盯著她問。
「對啊!因為叫名字很麻煩嘛~直接叫綽號就好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詠奈』喔~」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說,就像是希望我馬上就用「詠奈」稱呼她一樣。
「那、那……詠、詠、詠……」
才剛認識就直接不帶姓氏叫名字,這對當時的我來說,難度真的太大了,就像是在明示「我們的關係很特殊」一樣,但我只是想要一個普通的,只要能夠聊點什麼就好的朋友,所以我一直支支吾吾,無法把那兩個字說出口。
不過,詠奈盯著我的眼神實在是太犯規了。不是可愛意義上的,而是壓力意義上的。她的眼中溢出滿滿的期待感,還略微抬起嘴角,雖然以旁人的視角來說應該還是挺可愛的,但那滿滿的期待感就像是洪水一樣,淹蓋我的口鼻,讓我沒有辦法呼吸。
終於,我受不了被淹沒的感覺了。我用力地閉上眼,手腳的指頭互相抓在一起,然後對著她,大聲喊出她的名字。
「詠奈!……再、再見……」
說完後,我立刻轉身朝校門口跑去,完全不敢回頭看她的臉。更準確地說,是不想看到她嘲笑我的膽小和害羞,那會讓我以後在面對她的時候抬不起頭。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azSvU6tS
在此之後,她幾乎沒有再完整叫過我的名字,都是直接用「阿全」稱呼我。我一開始還會對此感到害羞,聽到她這樣叫就會面色潮紅、羞愧難當,同學們的反應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在旁嘖嘖稱奇。但我倆也不是什麼話題人物,時間一長,大家的反應也不再那麼熱烈了。
而她第二次聽到我叫她「詠奈」,已經是我們國小三年級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我都極度抗拒這樣叫她,她時不時也會向我抱怨這件事情。我本來以為她只是日常地用這件事吐槽我而已,但我並不知道,她其實把這件事看得很重。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DfZaz4kmP
我跟她認識的過程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基本上可以概括成:「一個怪人去找另外一個怪人,希望她答應跟自己當朋友。」,我有跟她說明過這個想法,但她覺得那兩個「怪」字,都可以去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N8u8PHAE2
回憶結束,我收好包包和登山用品,準備下山。
「今天就早點去探望她吧?」我自言自語道。
走回開始爬山的地方,我在一年前買的二手箱型車就停在這一塊無人的草地上。我坐上車後,把兩根登山杖丟到後車箱,背包裡因為有杯子,所以我輕輕地放在後座的地板上。接著,我繫上安全帶,踩下油門,這臺大車立刻發出強勁的轟鳴,把我送到回家的路上。
剛買這輛車的時候,詠奈曾經抱怨這台車聲音很吵又很晃,而且體積超級大,停車有夠不方便。話雖如此,但她坐上車的時候總是一臉開心,而且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車聲跟震動哄睡著。她還說其他車子總是讓她感到坐立難安,只有這臺車給了她充足的安心感。
「因為這臺車是溫柔的野獸。」我曾這樣對她說。
「而你是這臺車最好的訓獸師。」這是她的回應。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INu3FIO9O
沿著台九線,駛入蜿蜒山路,我準備前往臺東市。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iXVYOrrBu
詠奈國小國中時都住在鹿野,到了高中時,為了方便上學而搬到臺東市,剛好我的親戚有在做房仲,就給他們家推薦了一套三樓的透天厝。而我在上高中之後,就直接住到臺東的親戚家,離詠奈他們家也只要騎大概十分鐘的腳踏車就能到,所以我跟她常常一起騎車去學校。到了我就讀的臺東高中之後,她才會跟我分別,騎車到東女去。
過了半小時左右,我沿著馬亨亨大道彎入支道,到了詠奈他們家的社區。要形容景色的話,就是條相當普通的民宿社區吧?放眼望去有一半以上的房子都是民宿,真的是買來家住的反而在少數。
這個社區的道路是田字型,我從右上角開進社區,她家的相對位置就在田字中間那一橫的最左邊。我開到他們家外面後,有個人從白色的鐵門裡衝出,走下外頭的大理石階梯後,朝著我招手。
「詠恩!我來了!」我打開車窗,朝著她大喊。
「全哥!你說什麼?!車聲太大了我聽不見!」她像獅子一樣嘶吼著問。
「我說!——我!來!了!——」
「要不要直接停進車庫?!——今天爸媽不在!」
「好!——」
詠恩是詠奈的妹妹,小我們兩歲,留著長至斜方肌上緣的短髮,臉就長得跟詠奈差不多,五官很和諧,但眼睛很大,臥蠶也很漂亮,笑起來相當地可愛,比起詠奈冰山美人的形象,詠恩更熱情更活潑,也更喜歡展現自己,她還說過以後想去當職棒的啦啦隊。
「喔幹……山上超級熱欸…我都快死了…喔對,詠恩啊,詠奈她狀況怎麼樣?」我一邊脫鞋子一邊問。
「姊姊喔?就跟之前一樣,普普通通啦~」她平淡地回答。
「啊伯父伯母人在哪裡?」我把鞋子放在一旁的鞋櫃上,那裡有一個詠奈為我留下來的位置,用貼紙貼著「阿全用」。
「喔~老爸有案子要談,老媽是回去彰化那邊,聽說有親戚過世,所以回去看看。」
「這樣啊?所以就留著妳照顧姊姊?」
「對啊~不過家裡有請人來幫忙,所以我其實不會太累啦~」
詠恩一說完,我就打開門,走了進去,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放在客廳角落的神龕,上面除了詠奈他們家的祖先牌位,還放了一座保生大帝的小雕像,用來祈求身體健康。
「你要直接去看姊姊嗎?」詠恩看著已經一隻腳踩在第一階樓梯的我問。
「嗯,我等等下來。」我點頭回應。
「要吃冰嗎?我去買。」
「好啊,感謝妳~」
我慢慢地走上二樓,她的房間就在樓梯口的右手邊。我轉向門前,之前還在的門檻,現在已經拆除,裡頭冰涼的空氣就從剩下的門縫攻擊我的腳掌,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叩、叩、叩——」我輕輕敲響房門,接著握住把手。「詠奈……我進去囉?」
一打開門,被冷氣壓下的氣溫就撲面而來,我那被太陽曬得昏昏沉沉的精神,就像被冷水潑到臉一樣,馬上就清醒了過來。
走進房間,我小心翼翼關上門。房間內雖然視線昏暗,但是下午的豔陽還是強硬地穿透窗簾,散射出淡淡的光線,讓我能夠看清房間裡的狀態。左側的書桌上放著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詠奈生活起居會用到的東西,水啦~藥啦~各種營養素啦~都放在那裡。房間右側則是她的衣櫃,有一道門看起來沒關好,應該是詠恩找衣服的時候忘記闔上的吧?她的床在房間中央偏左的位置,床頭頂著一片白牆,不過上面密密麻麻地貼滿我之間在山林裡拍下後,洗出來的照片。
我拉動椅子到床邊,輕輕坐了上去,她白皙又細弱的右手掌停在棉被的皺褶外,一動也不動。我像是在捧著貴重瓷器一樣,把手指緩緩從側面遁入她的掌心,極度小心地捧起她的手,摩娑她指節上柔軟的肌膚。她中指上的銀色戒指,在被窗簾減弱的淡淡太陽光之下,閃爍著細微的寒光。
「詠奈,睡得還好嗎?我這次沒有拍到好東西,有點可惜~不過,發生一個很神奇的事情喔!我遇到一隻會說話的狐狸誒?超酷的對不對?牠還叫我下次再去山上,說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老實說我原本是不想照做的,但牠知道妳送我杯子這件事……」我一邊撫摸她被我捧起的手,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剛剛在山上的經驗。
我看向她的臉,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現在每次來探望她,我都會朝她笑一會兒。但是在幾個月前,我還是不太敢這麼做……
「那隻狐狸不會是認識妳吧?……不對,怎麼可能啊……」我帶著遺憾地微笑,輕撫她的臉頰,細聲地說。
一看就會想太多,一看就會掉眼淚……那時候的我完全不敢接受事實,所以我一直用不去直視詠奈的臉,來騙自己詠奈只是睡著了而已。
不過現在倒是好上不少,看見她插著鼻胃管、眼皮半開、整個人傻掉的狀態,已經不會讓我感到灰心喪志、難以接受了。
詠奈幾個月前,變成了植物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RePvXUyZ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