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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1

魚鐵熊

May 1, 2025

24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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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妧猛地狂抽一口氣，旋即睜開雙眼，卻只見眼前一片白光刺目，激得她不由得把頭一偏，雙目再次緊閉——

　　「嚇、嚇——」她粗喘著氣，腦中一片混沌，瘦小的身軀隨著她的喘息一併起起伏伏，好一陣工夫後人方緩過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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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間滿是刺鼻的泥土腥臭。

　　還未及細想當前處境，薛妧卻先聽得耳邊是一陣鬧哄哄地吵——

　　「......阿薛她、她莫不是死了罷......？」

　　「嗚嗚嗚——都怪宜子不好！都怪宜子不好！」

　　「——再瞎說，我先打死妳！」

　　也不知是阿那個人家的貧嘴兒喔？啾啾唧唧一張嘴便沒個好話......薛妧沒好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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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驟醒的女郎整個腦袋兀是亂哄哄的，那些凌亂半是被光刺得，半是被那些尖細的喧鬧聲所擾得。

　　她反覆把眼眨了又眨，等到雙目終於能適應眼下的光亮時，觸目所及，只見眼前——是一片又小又圓的天空。

　　......此、是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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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妧思忖了瞬，腦中依稀閃過幾幀模糊片段。

　　她不太記得前塵，只得將那些看不真切的片段草草拼湊。

　　那些靈光一閃的片段，好似......是她吃了酒後不勝酒力......下山時不慎跌落山澗......

　　不好！

　　她突起一個激靈，趕忙坐起身來；正要查看傷勢，不承想，視線所及，卻是一具貌似稚齡女童的瘦小身板。

　　？？？

　　薛妧一臉迷茫，不覺伸手便朝那具肉眼可見的乾癟身板拍了兩下；卻見在她眼皮子底下伸出的，竟也是同那具小身子如出一轍的乾瘦小手。

　　薛妧瞅著那雙細瘦的小爪子，心底納悶——

　　「我、我今年......不應當......已是廿九年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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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有些模糊難辨，關於她醒來前最後的記憶，還應是重九那日。

　　所謂重九佳節，不外乎登高緬懷故去親舊云云，然薛妧是在重九之日出生的，重九於她，亦是生辰。

　　事發那日，究竟是出於哪般心態，如今已不可解；總之她拎著兩壺自家出的菊花酒，便也學人進山登高去也。

　　人若吃多了酒，難免意識矇矓。家去，她不辨方向，顛倒更深入山林。只記得當時林中昏暗，地勢不平；她懵懵懂懂的，許是腳下不慎踩空，或被林中亂石枯枝一類胡亂絆倒。

　　總之，關於她昏迷前的最後記憶，當是她直往山澗墜去。彼時周身一陣激涼，便再無意識；待清醒，人卻已在這地穴也似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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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妧愣愣地瞧著那具叫她莫名熟悉也陌生的小破身板，偏過頭，不由得陷入沉思。

　　「......眼下這番......又是為何......」

　　記憶中，她應當是個在集市裡勾當間飲子肆的尋常婦人，日常睜眼所見若不是些草藥飲子、便是些香藥酒水的......

　　眼前際遇叫她費解，饒是她想破腦袋也推敲不出個所以然來。

　　薛妧雙手抱頭，甚是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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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不待她細想，一道宏亮非常的女聲又冷不防自空中傳來——

　　「妙心院內，緣甚這般喧鬧！」

　　——妙心院？

　　突如其來的＂妙心院＂三字叫薛妧愕然。她蹙著眉，緊接著又陷入另一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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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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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話的，是個身著綠襦紅裙青帔子的長臉婦人。

　　婦人眼尾生著細紋，年可四十餘。饒是中等身量，行舉間卻頗是意氣風發。

　　她帶著個傭客模樣的壯碩婦女，二人促急促忙便直向聚了一眾貧嘴兒的小院子裡奔走。

　　本是一眾喋喋不休的貧嘴兒，瞬間噤若寒蟬。

　　還是有人先怯怯地朝長臉婦人喊了一聲——

　　「趙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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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掃視了眼小院內的情景。

　　在看清聚在破倉院裡鬧事的，只是一干年歲不一的小女童後，她慌亂的神情方才微微鬆弛下來，卻還是故作含臉怒目的模樣。

　　「阿堵小兒，聚在此間做甚！」

　　破倉院地處偏僻，院內除幾棟年久失修的倉舍外，便只一座乾涸多年的枯井。雖說無甚稀罕物，然而在遍地女流的妙心院內，便是恁般犄角旮旯處，最易暗伏危機。

　　為了小娘子們的安危著想，她日常三申五令，愣是不許這群貪玩小娘擅入此間；今日不知緣甚，這群淨長身子不長腦子的丫頭片子，卻偏生要往破倉院裡頭闖去？

　　真真是氣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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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心底半是窩火，半是納悶，不覺便往丫頭們圍著的枯井多看去一眼。

　　卻見井口那片原應覆蓋嚴實的棧板被掀翻一旁。

　　她內心猛地一突，連忙撥開圍在井邊的礙事小娘。待瞧見井下光景，她倒抽一口氣——

　　「快！快去尋根麻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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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妧身上捆著麻索，麻木地讓人從井底撈起，整顆心思卻兀是沉浸在思緒中。

　　她猶記自幼她便與養孃同在屏州法空寺安身，妙心院是寺家設辦的癘坊裡，專供單老孤稚的婦人娘子居住的別院。

　　卻愣是不解自己是怎生重回此地——

　　甚至瞧著眼下這身段......也像個乾乾瘦瘦的童女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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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她試圖從可知的記憶裡再整理出更多線索，腦中卻兀是白茫茫一片；只在偶爾靈光一閃間，才浮現出幾幀叫人看不真切的片段，轉瞬即逝。

　　——她莫不是讓夢給迷住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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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妧抱著膝頭，靠坐井邊，神色迷茫。

　　饒是不哭不鬧，那般情態落在小院內兩名年長婦人眼中，也只當作是薛妧這年方九歲的小丫頭被嚇傻了。

　　幸虧是口枯井，午前又下了場雨，井底的積土被雨水浸得溼軟猶未乾透，薛家小娘子運氣好，除了周身幾道小擦傷外，無甚嚴重的內外傷，就是一張小臉被摔得青青紫紫的，還沾了一身泥，讓人看了不免覺得十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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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忿忿地掃視了眼院內一眾小娘子，「阿妧她如何在井底？」

　　在她的認知裡，薛妧素來是個老實又有些膽怯的丫頭，斷不可能自己掀了井蓋投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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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天生一張嚴肅的容長臉，此時端著一副環眼嗔目的模樣更顯威嚴。

　　小丫頭們被責問得小臉煞白，卻愣是不敢多說一語，只敢用眼神暗朝居中一名生了對八字眼的女童身上飄去。

　　這般作態看在趙娘子眼裡，心中頓時有底。

　　她把眉一擰，「孫宜子，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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