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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3

魚鐵熊

May 1, 2025

78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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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先去向阿妧她賠不是去！」

　　見孫宜像丟了魂也似地呆愣著，趙娘子不由分說便硬扯著她胳膊，直想把人往薛妧跟前拽。

　　「......不要。」宜子低著頭，故自頑抗。

　　「欸，——妳個沒心肝的臊丫頭，良心都餵狗喫了不是？妳這脾氣是誰給妳的膽氣使得！」

　　趙娘子氣不過，伸手又往宜子的腦袋一推。

　　「賊婆，有本事妳便打死我！薛妧，今日有妳無我——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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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死摟著薛妧，一顆心兀是撲通亂跳，縱使九月深秋裡她僅穿著件未填絮的粗布衫子，但冷汗卻涔涔地流。

　　薛妧讓六娘摟在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安撫著，一時也沉浸在她滿是油煙氣息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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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倉院裡的鬧劇，最終在趙娘子個人絕倫的武力中收場。

　　六娘將薛妧領回兩人寄居的獨院，端來熱水仔細幫她擦洗掉臉上泥濘。

　　薛妧見養孃徑自要除下她身上滿是泥濘的衣物，忙不迭將六娘的手按下。

　　「且慢！」她脹紅了臉，「兒都大了，這點小事自理便是......不須勞煩阿孃......」

　　「......九、九歲是、多、多大？」六娘蹙眉，泫然欲泣，「孃看、看妳傷......」

　　「真不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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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想著是夢，薛妧到底不待見自幼相依為命的養孃淚眼汪汪的情態。

　　在六娘堅持下她只得臊著張臉，雙眼放空任由六娘為她除衣驗傷、沐髮淨身，最後在六娘不解的目光中默默爬上了床。

　　「妧、妧娘？妳髮還未、絞、絞乾......妧娘——」

　　在養孃一聲聲飽含關懷的呼喚中，薛妧逕自扯過床上禦寒的破舊袍子蒙頭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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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罷！——但願人醒之時、亦是夢醒之時。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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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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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嚕——＂

　　夜半，薛妧是被餓醒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乍見身側是養孃安然的睡顏，叫她不由得又往自己胸口拍了兩下。

　　——嗯，平的，依然是那具叫她熟悉又陌生的小身板呢......

　　......

　　她莫不是得再睡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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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闌人靜，薛妧呆望著黑乎乎的頂棚，卻是睡意全無。

　　＂咕嚕——咕嚕——＂

　　乾癟的小肚子裡不住轆轆作響，音量雖不大，迴盪在闃靜的斗室亦是格外分明。

　　飢餓感在腹中反覆焦灼，她難耐地在床上翻來覆去。

　　都說飢火燒腸，此夢也忒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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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是熬不過飢火磨人，她索性披著袍子下了地，循著記憶在室內摸索片刻。

　　室內陳設簡單，薛妧藉著火盆裡微弱的光，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在案子上尋到一食盒也似的什物。

　　她滿懷期待地掀開蓋子一看——

　　只見食盒裡擱著一碗豆粥也似的食糜，捧在手中尚且隱隱透著寒氣。

　　薛妧苦著一張小臉，高高築起的期待，瞬間頹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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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嚥下這碗粥，怕不是得犯胃寒去......」

　　許是兒時日日食豆粥食怕了，薛妧對豆粥其實隱約有種難言的排斥，遑論寒食。

　　她對食物的挑剔平時雖不彰顯，然此刻既身在夢中，她又緣甚一味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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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夢既能憑空造出碗冒著寒氣的豆粥，再多想想，合該能生出些別的喫食罷？」

　　她想喫些熱騰騰的，能熨貼得五臟六腑暖呼呼的，最好還是新出爐尚且冒著熱氣的！

　　「北市周家的油煎䭔，劉家娘子的七寶粥、百合雞子羹，素和巷老羅家新出爐的熱騰燒餅——」

　　薛妧使著餓得暈乎乎的腦袋，絞盡腦汁空想了一陣。

　　——嗯，無事發生，反倒更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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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嚕——咕嚕——＂

　　她麻木地瞅著茅草頂棚，深刻體會到世間沒有平白落餡餅的道理，夢境亦然......

　　「此夢也忒古怪，恁般真實，直與現世無二呢......」自她入夢以來，所經歷的一切便非事事遂她心意。

　　異夢一場，莫非也按世間常理運行麼？

　　她抽了抽眼角，「若按照現世的作法，莫不是要我自行張羅，才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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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豎留在原地想破了腦袋，也只是平白挨餓。

　　她這人雖無甚氣魄，此刻餓得慌了，倒也令她憑空生出一股意氣來——

　　自己的困局自己解，她便不信真喫不到一口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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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打定主意，薛妧賭氣也似地把手裡的豆粥擱回原處。將披著的袍子重新穿好，便藉著火光往門邊摸索過去。

　　臨去前，不覺瞅了眼床上的養孃——

　　許是忙活了一日，又經過白日裡破倉院那一齣鬧劇，身心俱疲；顏六娘兀是沉沉睡著，並未被薛妧連番動靜驚擾。

　　一股莫名的惆悵，不自禁從薛妧心底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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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看不出養孃有絲毫轉醒的跡象，她故自戀戀不捨地又多瞧了六娘幾眼。

　　直至腹中又響起一連串臊人的咕嚕聲，她才脹紅了臉，終於捨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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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夢一場，算不得真的。」薛妧暫且按捺下內心愁緒。

　　不承想，甫出草屋，夜風料峭，刮在她光潔的面上立時激起一陣燥熱。薛妧一個哆嗦，反手將身上的破袍子扯得更緊了。

　　......分明是夢境中的時節，竟也這般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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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裡有陽光不顯，屋內又燒著火盆，卻叫她大意了。

　　自始至今，她只想著眼下橫豎異夢一場，卻不想夢境中的九月深秋便說是大寒也不為過。

　　她一身破袍子底下僅穿了件單薄衫子，憑此根本難以抵禦這夜間寒氣深重......

　　薛妧苦著臉，再次為夢境的逼真折服。一時間尋思著是否該折回屋裡，再把自己包裹得嚴實些，卻又怕過多的動靜反擾六娘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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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相衡量下，薛妧終究是把牙一咬，蹔步往廚舍方向而去。

　　「忍忍便是了！」

　　——區區夢境，她便要看前頭還有甚麼把戲可折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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