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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5

魚鐵熊

May 1, 2025

29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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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被薛妧這一鬧嚇得不清，唯恐她是叫貓鬼野狐之類的邪祟禍害，也不管這深更半夜的，趕急著便去叩響趙娘子的門。

　　「阿妧這丫頭，白日裡不還好端端的？她那點夜驚的毛病，不已是許久未犯了？」

　　趙娘子理著凌亂的髮絲，聽六娘結結巴巴地絮叨了一路。

　　「嗯？妳說......甚麼餅？......手印？邪物作祟？慢著慢著......妳這可是看仔細了？六娘啊，妳且讓我理理先......哎呀！——莫不是妳那丫頭白日在井裡，叫孫宜那小賊娘給摔出了甚好歹？不好！我便說那井長年封著不見天日，久積瘴癘濁氣，底下必招陰邪之物。早早便請寺主把井填了，偏生那大和尚總是不允。眼下，這不就生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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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促急促忙趕赴薛妧身側，但見小娘子軟塌塌倒臥在地，邊上傍著攤黃澄澄的穢物，神色既蒼白又狼狽。

　　「妧丫頭！妧丫頭！」趙娘子率先拍了拍薛妧的臉，又往她人中掐去幾把。

　　「唔......」薛妧嘴裡哼哼，卻是不見轉醒。

　　「瞧這情形，還須得請道濟師來。」趙娘子神色凝重，「夜裡地氣重，妧丫頭這身子骨又易受寒。六娘啊，妳且來幫我，咱倆先把丫頭抬回床——嚇！」

　　她一個抬眼，目光好巧不巧便對上被六娘扔地裡的蒸餅，見餅面上果真是赫然一只黑手印......

　　——噫！阿彌陀佛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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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猛打一個哆嗦，也不待安置下薛妧了。

　　「我、我我......我這就上施藥院，速請阿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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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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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沉中，薛妧感覺自己似乎作了個夢。

　　＂唧——唧——＂

　　蛐蛐兒在林間鼓躁，蟲鳴此起彼落。

　　她夢見自己渾渾噩噩地行走在幽深的密林間，一路跌跌撞撞。

　　周身的光景隨著她的行進逐漸昏暗，僅剩幾縷陽光自茂密的枝椏間灑落。

　　林間詭秘的氛圍，儼然是張織密的羅網，她被困縛其中，無法脫身。

　　夢境中的陰鬱，壓迫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

　　她在夢裡粗喘著氣，鑽心的痛楚迫使她捂著胸口不住顫抖；她能感覺手心下的皮肉傳來一陣陣不自然的蠕動，彷若蟲隻正在鬆軟的土地下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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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一念驟起。

　　——此，大抵是她命盡前的零星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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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是心陽有虧，又受了寒邪。貧僧即燒火艾，藉艾火陽氣，替小居士扶正祛邪。」

　　現世中，艾絨獨有的濃重草香在斗室間旋散開來。在一陣低沉平穩的持念聲中，薛妧被施了灸；心窩上源源不斷的暖意，漸漸驅散夢裡那份令人窒息的陰鬱；待到天明，她終於轉醒過來。

　　「妧、妧娘？」六娘握緊薛妧的手，激動不已，「阿阿師快、快來，妧娘醒、醒了！」

　　她佇在邊上，看著養女讓阿師診脈，又聽女兒兀是抽抽噎噎，淨說胡話，其中不外乎是些自己「糊里糊塗死了」、「好生冤枉」、「當時便不該喫酒進山」云云。

　　六娘心急如焚，「嗚嗚......恁地我、我兒......還還在犯......迷、迷糊？」說著又是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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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娘子把眉一皺，驚覺此事或許並不單純。

　　「......莫不是丫頭的魂還讓邪物拘著，沒回來全？如此，只怕此個邪祟厲害，憑阿師本事不能匹敵！依我見，阿師替妧娘加持，便不能單單只持十二願王佛號，尚得替她多持些祛邪引魂的咒法才是！」

　　她悄聲道：「聽聞綏平坊內有個叫阿賀婆的，似乎頗諳此道。阿師若是覺得難辦，我這便——」

　　「噫？貧僧這藥箱裡，恁地便缺短一味藥材了？還敢請趙居士暫移他處，替貧僧尋些薑片回來備用即可。呵呵！」

　　「......」

　　趙娘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幾番自我掙扎，終究是讓道濟師給打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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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見阿師自藥箱裡取出一藥瓶子遞來，「此藥安神養心，居士婦持兩粒兌水化開，即可餵小居士服下。」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藥瓶。又見薛妧仰面朝天地躺在屋內唯一的一張矮床上，雖已不再說胡話，卻只是呆瞅著棚頂，時不時抽著鼻子，神色萎靡。她趕忙取養心丸化成藥汁，便攙扶薛妧喝下。

　　藥味苦澀，薛妧皺著張尖尖的瓜子臉，一口一口囫圇嚥下養孃端來的藥汁，恍惚間，只覺自己好似又回到重九飲下菊花酒的那日。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日飲下的酒，似乎也是這般苦，或許更甚，苦辣腥澀，彷彿人間萬般苦楚皆揉雜在這一壺裡也似的。

　　喫過藥，薛妧的意識又開始矇矓，饒是眼皮子益發沉重，心底卻驟然一片清明。

　　那日她所飲下的，或許壓根不是甚麼菊花酒......

　　那......

　　怕不是投給她的毒......

　　是誰給她下了毒？誰要害她？為何害她？

　　她想不明白，她想起身，想去大肆質問，卻是四肢沉重提不起半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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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艾安神，意識昏沉間，薛妧彷彿聽見耳邊迴盪著窸窸窣窣的低語。

　　——「溝裡發現的......」

　　——「可憐......發現時......都沒了......」

　　她雙目一黑，恍惚中卻覺艾香之下，似隱隱透著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與血腥。

　　——「......髒......晦氣......換走......」

　　——「......尋常能換三只......可......兩只都算多......」

　　斷斷續續的人語兀自不絕，卻彷若隔著重重屏障似的叫人聽不真切。

　　薛妧蹙眉，饒是想再聽仔細，意識似又驟然回到重九飲下毒水那日。

　　陌生又熟悉的婦人聲迴盪在山林間。

　　——「諸法因緣生......妾不能識......未發生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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