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聖光教會-德爾塔本部的石牆在子夜中吞吐著寒氣。當雷諾的軍靴踏過會議廳門檻時,深紅絲絨帷幔上的太陽符文正隨水晶球幽光脈動。他無視這些早已見慣的典麗裝飾,徑直走向角落祭壇,剛踏上石板,石板便散發出奇異的光線與黑曜石桌面同步亮起銀色刻痕——這是唯有聖主階級才能觸發的「靈軀投影」系統。
指尖觸及冰涼石板的瞬間,松木清香猛然竄入鼻腔。再睜眼時,他已然置身虛擬議事廳:陽光穿過橡樹枝椏,在幾張凝重的臉龐上投下碎金。那些繡著四象十字箭的黑袍主人們——阿爾布雷希特如鷹隼般銳利的灰眸,奧圖指節敲打桌面的焦躁頻率——每個細節都清晰得令人心悸,唯有窗外搖曳的風信子提醒著這不過是構築的幻境。
但令人遺憾的是,這裡的人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與舒適或祥和相關的表情,眼神或神秘,或威嚴,他們穿著的黑袍上都印有象徵教會高階等級的四象十字箭,並且在頸部領口處佩戴著相同形狀的勳章。他們的眼神都集中在桌子對面的一個人身上,那個人是會議的主持人。他手裡拿著一本薄書,正準備開始發言。
「願聖光撕裂黑暗。」聖冕的聲音像冰鑿擊碎寂靜。他手中那本《聖典》的鎏金封皮在虛假的陽光下反著冷光,「既然所有人都到齊了,那麼本冕便不浪費時間直接切入正題--距離與伊果城聯繫相斷數日後,派出的偵查者所拍攝的圖像如下。」
雖然聖冕已經有提示過了,但雷諾光從圖片上還是只能看出這是一個旁邊帶有餘燼的漥坑。
大概是為了彌補自己晚到的過失,雷諾率先開口:
「這看起來像是塊潮濕草皮上的水窪,四周還有燒過的痕跡……」
他話音剛落,一道冷靜且低沉的聲音迴響在密會的空間中:
「感謝你分享看法。但德爾塔.雷諾閣下,這實際上是現如今伊果城的全貌;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伊果城的原址。本冕相信你所看到的火苗,是城外火焰山的岩漿和煙霧,水漥是由星空湖提供的湖水,而看似茂綠繁盛的草皮則其實是迷惑森林。」
空氣瞬間凝滯。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政教高層,也沒料到聖冕會拋出這樣的炸彈。
雷諾強忍震驚,迅速比對記憶中地理方位。他把坑洞左側的綠意當作北方的幻影森林,那麼緊貼上方的那條狹長青瑩,應正是東北方向的星空湖——而那塊赤紅色土地,便是西南方的火焰山無誤。
他仍需確認最後一點,於是開口:「那麼……這個深坑,就是……?」
這句話像利箭一樣刺入眾人胸口。他們當然早已對伊果特區失聯心生警覺,卻從未想過,連座城牆與塔樓都未能留下。
「但這不可能!」貝爾納多·貝塔脫口而出,「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已知武器,或魔法陣能在瞬息之間讓一座擁有百萬人口的城市,連影子都不剩!」
短短幾秒後,他已冷靜下來。大概是身為最高領導者們的天賦,眾人包括發問的貝塔很快從驚訝中恢復,重新討論起來。
伊果可不是普通都市——即便後期去軍事化,它曾是前沿要塞,其防禦工事遠超常城。這也是聖冕仍將其稱作「城」的原因。
「除非,施術者根本不是人。」
此語一出,整間密室宛如跌入深井,寂靜得幾乎聽得見心跳聲。
「又來了,阿爾布雷希特·阿爾法聖主,您該不會又想推給哪位魔王吧?」奧圖半笑不笑地說。
被奧圖調侃的阿爾布雷希特明顯有些不悅,但他並未將情緒表現在言語上,僅是繼續道:「根據聖典記載,顯然沒有任何魔王具備這種能力。而吾想補充的是,這或許還與創造神或滅絕獸有所關聯。」
場內一陣低聲耳語。這兩個名詞在現今的眼光來看,幾乎成了笑談,祂們只是早期人類歷史中的傳說,用來解釋曾發生過的興榮或災難。
但正如阿爾布雷希特所言,這件事乍看之下似乎只有如此超凡的存在才能做到。然而,雷諾卻在心中浮現另一種可能:這或許是一場經過精心設計的計畫。可若真如此,必然需要一個龐大的組織和大量人力的參與,這真的可能實現嗎?
奧圖搖頭,自語般地說:
「我原以為魔王已夠離譜了……」
「如果把伊果視為蓋亞最大水晶加工地之一,或許可以從利益角度切入。」貝爾納多快速轉向推理,試著從犯案動機下手推測元凶。
但聖冕抬手,止住了所有人議論。
「無論是什麼原因,伊果城消失已是既定事實。」他語調低緩卻堅定,「本冕還有一張照片,請傳閱。」
照片由他手中浮現,一如從虛空中顯影而來。傳至阿爾布雷希特手中,他眉頭隨之緊鎖。貝爾納多看到後則是靜默無言,用手捂住下巴,似欲壓住驚呼。就連最顯得漫不經心的奧圖,也雙眼睜得比平常大出三分。
輪到雷諾,他幾乎搶過照片。
乍看之下,那不過是張尋常藍天白雲的風景照。但細看後,卻令人寒毛直豎:那些陰影,那些似鳥獸掠過的模糊痕跡……赫然構成一座城市的輪廓。
尤其是城中豎立著那無法被錯認,有「月神的銀色長笛」之稱的地標,銀月塔!此刻如同天神的長笛,在漫漫長空中默奏哀歌。
「目前,它正在萬呎高空,以每小時五十公里速度朝西南前進,並持續調整方向。」聖冕緩緩道,「伊果城未滅,卻已離地。那是我們數十年研究的心血,是教會不可失去的資產。——諸位有何應對之策?」
沉默之中,奧圖率先開口:「如果問題是執行救援任務,我建議直接派一艘飛船,協助撤離與物資運送。」
阿爾布雷希特立即反對:「飛船太慢,行動時間一久風險倍增。依吾所見,應派遣距離最近的搬運者,搭載百餘名武裝獵手進行空投,優先佔領與查探。」
無論阿爾布雷希特是否在為剛才的事賭氣,他給出的建議都相當合理。
貝爾納多立即附和道:「我同意阿爾法聖主的看法。」
奧圖冷笑一聲:「我知道城市北部有一個飛船站,但想讓你的搬運者降落需要一條平坦筆直的跑道,我們不知道現在城市是否還有這種地方?」
「我們不必讓它降落。」阿爾布雷希特淡然回道:「而是讓獵手們用空投的方式著陸。」
:「那要怎麼撤離?」
:「看他們能否找到一塊空地讓搬運者降落,或者直接用港口裡堪用的飛船撤離。」
奧圖啞口。這計畫雖激進,卻無法反駁。
雷諾跟著做出決定說:「我也同意阿爾法聖主的方案,我們不能為了等待飛船而錯過救援時機。」
雖然奧圖所述並非完全沒道理,但有時候就是需要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冒險,而他相信就是現在。雷諾輕拍了奧圖的肩心想,如果伊果在場的話也應該會這麼做吧?
聖冕緩緩頷首:「很好。那麼讓距離最近的獵手部隊立即著手整備,行動指揮由其所屬聖主負責。救援隊必須於黎明前出發。」
雷諾挺身而出:「是。我已有合適人選。他們勇敢、紀律嚴明,不負使命。」
「那麼本冕放心。」
氣氛剛稍稍鬆動,阿爾布雷希特忽然問道:
「吾只有一問——聖嬡,是否知情?」
這問題像一道縫針刺穿空氣。聖冕臉色一沉:「她知道她該知道的事。」語畢,身影化為一縷靛藍煙霧,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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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樣子是沒有嗎?不過自己現在要擔心的可不是這個。
:「願聖嬡與聖座的加護常在。」
例行祈禱過後,眾人也紛紛離去。
雷諾闔上雙眼,懷著重重心事回到熟悉的房間。在這裡,他站在祭台上就一如他從未離開過。
他走下祭壇,手拂過聖徽,心中只剩一個問題——
他是否能在破曉前集結足夠的力量,救出那座,被架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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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聖冕手上的薄書是聖典,教會成員身上通常都會隨身攜帶。
聖主通常是一座都市的教主,且只有前五大聖主才有資格與聖冕討論並決議重大事項。
祭壇用來身分驗證並創造分身,使本人可以用虛像分身參加與其他祭壇連線的機密會議,位置可依主辦方喜好設在實境或虛擬的地方,而在其他人眼裡本人並未離開祭壇或做出動作過,這種方法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被裝上竊聽器的風險。
雖然聖冕因為歷史稱呼為伊果城,但實際上已改名成伊果特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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