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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下雨了。由節氣工廠中被釋出的雨雲按照時間表如期而至,那些期待着沒入一場梅雨中的居民們走上露天處,或撐傘或坦然地聽雨鳴響,投身至這經投票所決定的天氣之中。窗面印下水痕,雨滴在其上滑行着合併,站在花園過道而朝兩棟教學樓間相牽的那處去看,已可見到半透明連廊處聚着的那些學生們。忙碌與悠閒都被難得的雨日統一起陣線——烏雲的高度已經將他們的各自目標都蓋過去,手上的任務在遙遠而緩慢的體積覆蔽下暫時失卻了吸引力,變成一張張計劃表上凹陷的鉛痕。這裏的學生都太善於思維與注意力上的賽跑和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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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賞這雨吧!淅淅瀝瀝的背景音中,灰暗天空下的電塔與天線指着雲端,信號依然運作良好,庇護着其下所有依仗這電波之網的裝置交互與訊息流動,而它們都指向一個方位,那一叢足以將它們都浸透的雨雲。離此處最近的軌域站步行不過五分鐘,學生們平日就常將它作觀光線使用,從它的行駛中俯瞰那片倒映人造星空的環狀海,現在的天氣就更適合乘列車觀景——在這般引得閒暇學生去競相奔走的雨景中,夏灣校區今日亦迎來夜城時刻表中最具活力的前夜時段,一陣柔和的提示音將當前時間如閃粉般淋出去,吸附到每個學生的通訊裝置上:【現在是前夜時段 - 20:00】,後半段佐以一小程因個人學生證號碼不同而有了獨特變化的旋律,聲音不大,但每個學生都能辨認。這裏的學生都太善於察覺那些獨屬於自己的細微變化,按照自我認知課程的教育內容而言,即是稱作「着重於自我的感官體驗」。音符似此處的第二官方語言,總聽得有樂聲悠揚,甚至現在也從排練室裏傳得了廣而遠的圓舞曲旋律在半空,全然不理雨聲節拍、同灑得滿校都是的它們搶着曲的主動權,究竟哪方可更捉住途人之耳——不知不覺間反而變得像是種節奏的共舞,而昏沉光線下就此於這般伴奏中亮起路燈與其他照明設備,將此處點綴成一個泛佈暖光的混凝土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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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塔立在屬於軌域學院的另一區,水汽鋪天蓋地伏於玻璃上,然而無法洇濕內部的明亮乾燥,白色風衣的主持人在其中眉飛色舞,講述又一段故事;金髮中挑了幾束深藍的維修員已醒酒許久,在同那深藍髮中浮着些金絲的助理玩紙牌,一聲不發卻仍熱火朝天、將背景音中那清越明朗的聲線當作愜意的點綴。時而低頭、時而托腮,主持人不完全在意他的形象,只將注意力都放在流動的言語上,然而仍有許多人認為他在外觀方面確是有意為之——畢竟,那一頭銀紫長髮如此保持在復古的波濤中、將其中幾域寬大的海浪留在髮間,打理得如精緻鬃毛般的髮質更擦得它似絲綢般發亮,如此在播音室的暖色燈中被映成第二種奪目的光澤,頗自然地展示着種以時間作蜜蠟髮油而打理過的模樣。按照其同學與觀眾反饋而言,若要找出詞彙來形容他帶給人們的觀感,「平面模特」將會是其中一種最能激發貼切聯想的——如同權威時尚雜誌的人氣封面模特一般,僅僅是坐在那裏、看着攝像頭,那姿態畫面已是似經過攝影師精心調整佈置的美感。後來他因這反饋而將有關髮質護理的相關內容分享到了節目中,然而答案並不令人很滿意:朋友們,這其中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只是它自己長成如此爭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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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期再會,我親愛的聽眾朋友們!祝您們在創造與流動的月下日常中依然幸福安康。白孔雀廣播站今日的頻率暫且到此為止,而主持人的聲音還會出現在其他地方。如果您們要在後夜時段乘坐穿梭線來往環城海,那麼會在列車上依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滋擾——我會在那裏也與您們相伴,直到我的法定休息時間到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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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與笑,投稿與回應,上次的對談環節似乎吸引了不少新觀眾,因而今日節目的收聽者數量又有喜人的上升趨勢,以至於完成這一切後,這位在頻率中開着語言之屏已有許久的白孔雀主持終於緩緩靠回椅背,出神地聽着那一首收尾曲的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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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孔雀廣播站 FM 100.7 Mhz
節目收尾時間——正在播放: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1XxLRIzIW
《察雅恰希自治州頌歌 – 在那裏,在薩彥嶺中,葉尼塞河奔湧沸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ejGVCCLhm
《 Гимн Чаячазской автономной области - Там, где в Саянах кипит Енисей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ax2wWm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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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氣勢的厚重曲子,放在這裏像一塊厚織毯壓在地板上、徐徐展開,密密麻麻顯出其上各樣花紋——屏幕上有音波將旋律以動態視覺方式湧動出來,他盯着那浮上浮下的音頻發呆,任由自己的思緒被帶得太遠,直至這時長二分一十四秒的樂曲在帶着舊時代露斯希亞曲調特點的、激昂隆重的收尾中落幕。位於高處樓層的廣播室裏,此時仍是有且僅有這四位同學在場:主持人、助手、維修員,以及那一位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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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廣播雖已結束,主持人卻未到真正去作後續收尾的時候,此時他仍半是Южак、半是Южарин,前者的隨性與後者的混亂尚正攪在一處,而在他重新將兩者分得清楚之前,還有些更吸引他些的事項在等着他們,教他的注意力止不住地被其拖拽過去,和遠處那些被天氣所暫時移走心思的學生們作了相似之事。電波響個不停,仍在為方才的節目頻率作轉碼、將一些要被藏在電波之中的內容一根一根編織進去,細密的磁波信號浮現在屏幕上,他觀察它如同觀賞一條剛被織好不久的圍巾。雨勢被驟然加大了,無數顆粒分明的音聲落在建築外,更因此像鉤織用具間的碰撞,有人歡呼的聲音遠遠傳來,恰好托起一陣提示音,短促清脆地令他想到如此一件愉快之事:這一段特供給他長親的版本,剛剛已然完成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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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地,非常感謝您和我一起完成了這次的廣播……希望這樣的事不會為您造成心理負擔,畢竟説到底,如果它因為我的失誤而遭到誤解,那確實會令它看起來是一項違反了晝夜兩城通訊公約的舉動。屆時請您務必遠離我,並且記得向大家説明您並不與我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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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受邀而來、用音聲來輔助他作業的嘉賓是位坦誠之人,年紀與他所差無幾,會選擇盡量詳細去了解任何他覺得可疑的事項,且起碼他的樣貌、以及他的情感數據波動,都在顯示他是一個喜愛藝術的好奇者,不構成怎樣的威脅——以至於,在這一整個結構都頗為可疑的此期節目中,他在抵達場地後就被允許知道了不少相關訊息,此時的回答也輕快得像在向一個給予自己美麗果實之人而道謝:「呀,您無需這樣説,孔雀主持人,這可也是令我感到極為新奇的一次體驗。像被選入了什麼秘密行動中一樣,不是嗎?它在檔案上的名稱可是“聲音情緒干涉測試”,聽起來……很有那麼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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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而言,這一次節目其實算不得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與坦白——因為它教他心跳發抖、有冰冷涼意從他藏在白手套下的指尖開始擴散。呼吸有點錯拍,和窗外的白噪音以及迴響在走廊間的樂聲笑聲嬉鬧聲都無法融到一處去,「這真是異常失態的一場失態呀,尤莎琳,你是作了這樣的事……」——他從心裏如此同自己説,然而自面上傳來的肌肉微態和那些從鏡面反光中將他告知的儀容,細節之間仍反映着一個輕鬆從容的青少年模樣。只要他不説出來,那一些隱瞞的行徑就不將累積在他的謊言額度中,而至於如何消去這些已在節目中累積下來的不誠實,他已將想法落在紙筆上,不消一會即潤好一張便利貼,放進他制服口袋裏、成為幾個月以來第一張用於在其後的「言語評估日」中作坦誠説明的備忘錄。一條一條,在嘉賓朋友結束今日任務、而要回到自己院校後,他們在歡快的送別後仍要為頻率的壓制合成重編去作最後的一段監視,而在此處,這容許言語極大傳播的回音之室中,於他所坐的那一位置上,懸於墻上的那一框話語評估原則此時正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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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誠(Sincerity):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WFCWyfxl
您所説出的言語,是否忠於您當下的情感體驗、想法、經歷、意志狀態,或來自於由您個人所真誠認同的他者情感體驗、想法、經歷、意志狀態、創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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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擔(Responsibility):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Sl6JnNhCZ
您是否願意在未來仍對此言語負責,即使產生悔意,也不將其視為言語失誤、而是承認其曾為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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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Inspiration):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WZt2tiH4
您是否採用隱喻、修辭、藝術話語,且仍存有可供聽者追索之情感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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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鼓勵誠實,然而,誠實不等於強迫市民言無不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h4cLnGtFv
我們承認且保證:「選擇性沉默」亦為合理語言行為之一種。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ECjSE4BU
凡發言者展示其不願表述、暫緩表達、或保留特定詞彙之使用的意象,不論明示或暗示,其基於性格本身之行為表現應被尊重。若發言者以任何形式(語氣、節奏、視線、隱晦用詞等)表達了拒絕或推遲表述之意願,他人不得以「隱瞞」「不坦白」等指責詞進行攻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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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使用者發現自己先前語言違背自身真意、或當下之自我已不同於過往陳述,應於其後的言語評估日中,於指定平台進行「誠實回補」,作為對該語言歷史記錄的回環性質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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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些條例,它們陪伴他這樣之久,在這個幾乎成為他第二棲息地的廣播室裏,存在感原本應該已走向如空氣般合理而無形的境地,然而現在卻是切實向他投來着灼熱視線的、向他説着:「您可以撒謊,然而您無法向自己隱瞞」。白底黑像素,這些無機質的生命聆聽着他方才的演説,冷待着他的解釋——我們的主持人朋友,Южак,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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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氣,承認。是了,大概是初次地——尤扎克,這位努力讓自己在頻率中顯得坦誠的兼職主持人,是接受了將一個試驗性質的廣告嵌入、且由於它那不真正面向大眾的特殊性而未有將其申報説明;而今次於這節目中有意地説謊,是他為數不多允許自己如此做的其中一次。前後兩者呈了一種互文似的關係:那不可多得的廣告方,一個在夜城的相關部門管理處可查到具體姓名的實驗團隊,想藉助他那在檔案記錄中過於明目張膽的愛意來做些事,作為用於測試兩城之間學院通訊系統穩定程度之途,一個難得的機會……當然,也是個晝城並不真的從官方層面批准的機會,就像晝城從未真正過問夜城是否願意被動擔任流放地用途。而在確認了對方所給出的、作為交換條件的訊息內容後,他實在不確定究竟是自己的意識先一口答應、還是自己的口部先一瞬作了想法——他是有那麼一些準則會用在作為「孔雀主持人」的自己身上,但就在看到那訊息時,這附加身份真是毫無猶豫地、不假思索地,為「Аквилон的直屬指揮官」這主身份而讓出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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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城以晝城角度去講求道德是件容易令人發笑的事。並非因為這裏的住民是漠視律法的窮凶極惡之徒,只是這個詞——「道德」,每個夜城人都傾向將它咬出不同的風味。你可以聲稱自己的道德在一夜之間改變、並且為此而願意付出一些在交友圈與生活方式上的洗牌代價,這是寫明在律法上的公民權利之一,那些因此而譴責你的人是會被視為違反自由精神的——而對這樣一種「道德判定標準」的不適應,恰恰是組成了尤莎琳此人道德觀的一部分。通常而言,他不那麼想輕易變更行為與心意,基於各種原因……然而在那交易籌碼被提出的瞬間,那座存在於他心中的天枰就開始極為自主地傾斜了:左側是他希望自己於節目中所展示出的模樣,最好是一個盡可能誠實的人,不會在自己的主場內也披着偽裝,以此保證自己的身心健康;而右側是阿克韋洛,他的Аксъя。僅僅是這樣一個名號,已足以令他見到那水平線正毫無爭議地朝着右邊而倒去。他要為此——他願意為此——撒謊,在見到那一板合同時,他已經這樣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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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樣一個可以令他堅定地反對自己先前任何行為的緣由,他是一直為此而努力着的;有這樣一個緣由,他是願意被其所推翻自己先前觀點的。具體是怎樣的地方説了謊?是的,起碼在這樣一段裏,他是説出了最大的謊言:「……晝城屏蔽了我與他之間聯絡的所有方式,常規上的;而又因為他所就讀的學院情況特殊,屬於軍政之類,我的探望自然不被批准。如今,我只是每日發送着這樣的頻率,期望有哪一天可以將之傳達到他身邊……」,這一段話語似乎表達得像是他已經許久、許久不再被允許知道阿克韋洛的現狀——但實際上,他還有些擔心自己最近的行徑若有一日真被對方所察覺,是否會太嚇到這位忠心耿耿地守着約定、以至於可能尚自心底認為「尤莎琳是個好孩子」的長親……為此,他已然想好要如何地同他的Аксъя去道歉、以及在言語評估日中作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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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Аксъя,我最近——大約是從好幾月前開始——就在監視着你了。不,不是監視你的紀律性如何、也不是看你任務做得怎樣,只是純粹地在監視你。給你放一些令你睡得好的內容,用你身上那個(你不知道何時已經)被破解了一部分的通訊裝置向你播放溫和的低頻訊號,我一直在你身邊。實在是有賴於他們的幫助,我從未意識到廣播竟然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分成兩層,只要説明是官方授權的實驗用途、是進行着通信系統穩定性測試之類,且能夠證明我們之間有愛的存在,如此過分之事居然就能被提供詳細的步驟指導?真糟糕,但我喜歡。你的通訊裝置有時會在特定時間段裏略有發燙,你注意到了這一點、然而卻一直找不到原因,後來也就慢慢將之擱置了,反正也並不影響使用……是了,怎麼可能找到原因呢,我親愛的Аксъя,因為那時你的裝置正在靜音接收我的廣播訊號,那有雙層音頻結構的訊號——上層就僅是普通人可聽見的內容,沒什麼特別的(儘管如果你能聽到我會更開心,但那會對你很危險,太容易被學院直接發現了);下層的低頻訊號才是我想令你聽見的。你每次睡前都會將我們曾經的合照調出來、放在你身側,而這無法被靜音功能所禁止的頻率就會順着你的呼吸和你一同共享夜晚了。是呀,它很小……只有4Hz左右,不足以被你的清醒意識所識別,可卻像枚能撬開密碼鎖的破解器,觸發你大腦某些波段的神經同步反應——所以,親愛的Аксъя,我到你的夢裏了。我站在你的夢裏,我對你下令……然後,我好像得知了更多關於你的秘密。哎呀,這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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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廣播室,桌上放了一台不怎麼起眼的小東西,是那些研究人員們交予我的,裏面裝了那一套能將頻率結構藏進廣播內容裏的聲學模組,由它所嵌入的訊號真是精巧,甚至無法被那台(據我觀察,其總是刻意被安排去給學員添加紀律難度的)精密檢查儀器所察覺、但卻又足以擾亂它些許,這倒是意想不到的功能,我是否還算是在日常學院生活裏幫了你一把?你的舍友們發現你的到來會為他們帶去格外不被滋擾的安寧,看起來真像是你親自帶來的秩序……總之,研究員們從技術上幫助着我,儘管我懷疑他們可能也只是對我們的身體數據感興趣而已——但這不重要,最讓我在意的是,我們能因這份「被注視」而得到什麼?他們教我如何注視你,令我用這份目光來觀察你,而現在,我甚至終於能夠在夢裏同你有那麼一些互動。儘管只是那麼一些,但也已經夠好了。你的身體甚至有在為我做一個誠實的好夢,誠實到教你在清醒時不敢面對它,我想我成功了。儘管要達成它的條件也是有些苛刻,有時候需要藉助他人的聲音同我一起配合着,才能轉換與輸出一段新的頻率、將不同的刺激加在你的感知功能上……去查看你的神經系統可以忍受怎樣範圍之內的訊號輸入。好在,你原來在這方面也如此接受我,以至於後來……你在進入淺層睡眠時,竟然已經能因為這些頻率而被觸發潛意識反應了。我在你的體內開了一條小徑,是嗎?它最終會通向何處呢,請讓我看看它吧,Аксъ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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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研究團隊對他的調查確實頗為深入,竟也知道他的道德究竟被放在何處:已經變得無傷大雅的、在夜城中並不被視為禁忌的那些情感,在他心中即是團灼人的活火,非要時不時地待他説出來——至少同那麼一兩個他信得過的人去透露出來,才肯稍稍收斂溫度。前不久他們還在對着那由研究所而發來的條款作研究,先前的問題幾乎就圍繞其中一點來展開:「將這段頻率發送出去後,晝城的那一處特定坐標裏,真的就能原本地收到它其中的內容?」,而在那被贈送的儀器成功且平穩地運作了好一段時間後,他們心中才勉強為其撥出更多可信度……至於秋緹卡是如何用力拍他的肩膀、請求他不要再在他面前播放更多有關這個可憐的「嚴肅版尤莎琳」的頻率內容,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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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已儲存完成,開始作核對性質的回放:彼時的頻率於重播中波動着,在為時三十秒的爵士風格過場音樂結束後,緩緩重組在電台設備前方——此時它是一段藉由波長技術而構成的、類似投影的畫面承載體,實時轉播着白孔雀廣播站的站內畫面現況。主持者依然着有其學院制服,但按照其個性風格而將長款風衣之深藍原色改為白色、於胸前配以一枚孔雀徽章與兼職工牌,其上寫有「兼職軌域廣播事務員」(Part-time Orbital Broadcasting Official);受邀嘉賓為一名黑長髮、森綠色虹膜之同齡人,同樣着學院制服,然而形制與主持者並不相似,更偏向於收身西裝似的模樣,一條帶有瑪莎爾地區(Mazsar)風格的織帶繞於其肩,除此之外未見更多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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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ING IN PROGRESS – PART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k0A9h0n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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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歡迎回來!各位聽眾、或者説,觀眾朋友們,今日我們有幸迎來了一位熱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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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嗯,其實並不是熱心的嘉賓之類的……實際上,是被抽籤選中的幸運觀眾,可以這麼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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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然而,相信您手中的籤是足以説明這一點——它正被您的熱心吸引而來。實際上,我是第一次見到有觀眾朋友……帶着幾份問題卡來到節目之中參與直播的,您是有備而來,這真教我感到驚喜!(他在此手動播放了一段禮花音效,效果從現場角度來看有些浮誇,而對面的青少年對此似乎見怪不怪)這實在令我很好奇,您會對哪些方面去進行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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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問題卡,這是我要對我的這位同齡主持人需要表示的敬意,為了讓我可以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説着甚麼、不至於因一時興起而失言;而至於,揭曉?我想這個詞似乎應該是由您來使用。我是觀眾,所擁有的權利恐怕只是提問、而並非決定甚麼可以被揭露出來。就像平時一樣,您説些有趣的事、並且決定甚麼是「有趣的」,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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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理論而言,確實是如此,但我們的白孔雀廣播站會是一個主張坦誠的節目——主題是「講到哪算哪」。在頻率之中,我會有幸能夠説出更真實的話來,所以您只要提問、我就會回答……在我所知道的範圍之內!更何況,變化才能推動更多心意,如果沒有得到提問,有些事我反而是想不起如何去聊的。所以,不光是用問題卡(Question card)來問,你甚至可以用秋緹卡(Chuti-card)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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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中遠遠傳來一個喊聲:YUZHARIN,我討厭你的破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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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哦……謝謝,謝謝您的支持。我也很喜歡您的個性。就算被您討厭,我也會堅持這樣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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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中傳來一陣刻意發出的嘔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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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呃,很抱歉,威爾文圖拉同學,我沒能阻止他……嗯,總之請允許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這應該是坦誠的第一步,感謝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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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您相當有儀式感,我欽佩於您!請吧,如果您願意的話,我也可以與您做一樣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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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那麼,我的名字是——佩察諾威茨 · 雅德維加(Pecsanovits·Jadwiga),今年十七歲,目前是一位月海學院的全日制學生,平時也會兼職做服裝與佈展方面的工作。如果您們之中有誰是在網站上見過我的設計、或者是在展會上見過我的,我很榮幸!希望我可以將晝城與夜城的藝術融合在一起,並且在這片月亮下閃出它應有的光芒。由於我是瑪莎爾裔,所以姓氏放前,雅德維加才是我的名字,但也有朋友摘了姓與名的各一首音,暱稱我為「佩雅」(Peja)。孔雀主持人,您也可以用佩雅來稱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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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佩雅,真是個親切又可愛的稱呼……讀出來的感覺就像在琴鍵上跳舞一般,我很榮幸於能用這樣的方式稱呼您、也很榮幸於能再聽到「瑪莎爾」這一個久違的詞彙。或許這是一種逆反性的怪癖吧?從一個幾乎無分文化族裔的地方裏溜出來後,每每與不同族裔者相遇,總教我感到驚奇。那麼,為今日剛剛開始收聽的聽眾朋友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就夜城的官方文件而言,我是露斯希亞裔的尤莎琳 · 阿遼諾維奇 · 科舒爾伊肅克(Южарин·Алёнович·Көшур-ысук),儘管是個頗長的名字組成,不過作為主持人而言,「尤扎克」仍是我最主要的名字,也如此稱呼我就好。讓我們繼續吧,佩雅,您想要從哪一張開始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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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現在的卡是——哦,很巧的是,我所在的學院……離您這裏差不多五個軌域站左右近。我之前就已偶然聽説過,您目前在夏灣校區的軌域學院就讀,主修科目裏包括聲學和數據相關,今日有幸實地來訪這裏,不得不欽佩此處的設計實在嚴美,且學生們自主性亦皆頗強,我已在路上見到不少。對於這電台的主持,是您的一份校內兼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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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是的,這麼一份兼職,其實對我的日常生活幫助還頗大,因為它很有助於穩健我的情緒與思路健康。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學校方面,我假若轉做兼讀制、好讓自己有更多時間投入在廣播方向上,這樣會否更適合些?不過我還有好些時間去細細規劃這一點,畢竟,目前我還沒到可以自由選擇學制的時候——起碼在我們學校裏至少要等到十八歲左右。您那邊也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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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我想,這應該是某種強制規定吧?月海學院也是如此聲明的。在我印象裏,起碼已經有十來位同班同學是已尋到了自己喜愛的兼職、並考慮着是否要改變學制,更為精力充足的那些則是既可全職又能不影響學校課程……反正並不是我所能做到的事,那實在太超出我的想象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gWJ9Jmd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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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ING IN PROGRESS – PART 1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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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裏為止,錄像中都並不包含什麼特殊內容,看起來僅是一段再普通不過、甚至可説是有些混亂的開場;以及,由參與者體驗方面而言,他們也尚未到最為緊張的時候——當時,他們只是被安排着去説出自己真切想説的內容。再往後的一段內容亦是差不太多:「……午餐的種類最近有所減少,和日晷學院的菜品有些趨同了」,「……現在已被劃分為自留地,您們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接近半無人區的狀態」,諸如此類,用聽起來無關緊要的談天來填充時長,為其前後要穿插在對話、以及具體內容語句中的頻率作上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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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震蕩」,這詞彙中的原理,引用一篇名稱大致為《節律性聽覺刺激下的神經震蕩同步化……》的專題內容,似乎是這樣的,「大腦的感覺、情緒、認知等功能,與其神經振盪模式有密切的聯繫。通過施加節律性刺激,可以調控大腦的神經振盪模式,進而影響個體感受、情緒狀態和認知功能等」——將這道理結合到他們方才所做的事中,就是為何他此次的廣播實質上容易被判定屬於違規節目的緣故:某些語音節奏或音頻模式能誘導腦波進入特定階段,若在這段區間內播放特定音域或説出特定語義,即是可以做到向夢境中寫入引導性情緒、視覺效果、甚至藉由關鍵詞來啟動相應的些許記憶片段……這般的訊號是可隱藏於正常語音與配樂之中,哪怕向一般人播放、也不會令其於清醒狀況或睡眠情景中出現異常,唯有特定受測者會於睡夢中被啟發出包含指令對應內容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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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是一項官方授權的實驗項目;也同樣不好在,它是一項官方授權的實驗項目。這項目的進行方式就包含在他的聲學課程內,也正因如此,他才並未想到自己會參與到這麼一個從字面看來顯得惡名昭着的項目中:您確實是認真的嗎?在我們學完「在未經授權之情況下,以頻率干擾他人意志是反人類行為」的情況下,以如此公正磊落的方式來提議我們去做這種事?儘管項目組其後向他解釋了相應的不少條例,關於它的合理性(基於當時的談話時間段不太理想,他無可避免地忘了不少……他可不想這樣的!)與必要性(這一個在他腦內留存得更深些,因為其中提到了他的Аксъя——他被告知了些頗為誘人的情報作為報酬,這又是無可避免地教他的負罪感消去了不少),他仍認為這提案在當初多少令他有點挫敗。畢竟,除了,他也可是在一長段時間裏都被告知,廣播中的頻率能抵消掉他那被植入腦內的「指令組模塊」所發揮的功用——而現在,唯一能對他的Аксъя進行精神救援的方式,卻還是出在這用於命令他人的模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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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出現“非直接授權、但可溯源至某一城政府內部機構”之通信發送行為,雙方同意視為“個別研究用途”,並不主張問責——若接收方已知該訊號源帶有潛在操控性質,仍選擇持續接收,則視為默許並參與該操作之實驗層面」,就這樣一段模糊處理條款,居然已赦免他一大部分的罪過。看似簡潔的一段內容中含着幾塊他不知其所以然的定義,他不打算去追究它了。頻率的完成度還在繼續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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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ING IN PROGRESS – PART 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4fUumV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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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不過,請允許我忽然將方向帶回剛才的話題上——彼時,您和您的同學原本是相當好地合作着的……而,是甚麼令您離開了那片陽光之下,沒有再繼續自己的這份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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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確實,是時候繼續回答您與相關聽眾朋友們的這一問題了。實際上,這源自一場……我的違規。在我的視角中,這是最簡約的解釋版本,且其後所描述的一切都將是用來修飾這一中心想法的——我為何而違規,為什麼而被判定作違規,以及這樣違規所可能帶來的、令他們不得不將我驅趕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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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違規……好吧,與我相熟的人裏,並沒有誰是從晝城那邊過來的,然而我們先前做義工時也曾經去過幾間用於安頓晝城轉移者的機構,那裏的人們基本上都是因為負面原因而來到這的,被流放、被轉移。有些人這樣説:我犯了錯;也有些人這麼説:他們認為我犯了錯。您過往節目中給我的一些感覺,其實時常會令我想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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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是的,犯錯,這是其中一個最被議論的話題,也是最令我難以理解的一點。説到這裏,我其實想借用您的回答、來嘗試進一步展開這一點……在您的角度、以及一些與您相熟之人,或者是令您印象深刻的那些觀點之中看來,「錯誤」是什麼?哦,當然了,聽眾朋友們,接下來的內容其實並不會涉及到太深奧的哲學討論,那些應當是由更專業、更用了長久的生命去活在這般學問與實踐之中的人們去講述的,我們要聊的,其實就只是兩位來自不同背景下的個體、在這時如同蟻類以觸角交換了信息一般的內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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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我很樂意分享這些,不過,恐怕有一些需要事先説明的前提是,我們家中沒有一些觀點特別堅定的人。用通俗的話語來講,恐怕是「墻頭草」,所以我就説一些印象中最近的版本吧。「錯誤」之中,包括去干預他人,在未得到他人邀請的情況之下、擅自當面對人做出冒犯性的點評——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所以也沒什麼格外值得説道的,只是有這麼一類奇特的人令我們印象略為深刻而已。一些相關的內容還能在舊時代互聯網的殘骸中找到,那些為了創作與觀念而進行的紛爭,可以從其中見到那麼一些殘片……那些是令我們覺得錯誤的。但是,這樣想來,其實這想法也能歸類為「希望得到不被打擾的自由」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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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是了……對於我們這樣的人而言,恐怕這就是最為罪大惡極之事之一了吧?有時候,那些干擾項會被定義為「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儘管我不能説這就是錯的——畢竟我的生命時間才不過這麼十數年而已,可想而知的是,日後的我説不定就會用一個更可信的方式來推翻我當前與往先的發言——但起碼從個人觀感來講,它們確實可被歸類為一種打擾。他人有權打擾我們,相應地,我們有權不回應、或者去否決這份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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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正是如此。唔,更廣泛一些來講,我們確實會認為「錯誤是對於他人自由的干擾、以及對自我的不尊重」。有時候,我會覺得這似乎是個頗古老的話題、因而會下意識地覺得它應當已經被解決許久了,就像那些染色體異常之類的病症一樣——但再仔細一想就會發現,它的相伴相隨幾乎可被稱之是永恆的。人類的技術可以消除與治愈越來越多的疾病,然而精神和思想卻是沒有根治途徑的……畢竟,您無法治療一些並不屬於病症的事物。不過,話説回來,即使我們已經認為了某些事物是錯誤的,恐怕也難免會在自己的行為中不自覺地犯下類似的毛病吧……每每意識到這接近於永恆的螺旋,總是令我感到有些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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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很高興您願意同我説這些,佩雅,您讓我聆聽到了對此的新觀點……對於「錯誤」的認知,我是帶着一套有些死板的內容而來到夜城的,所以在這般演化下,我着實是經歷了大量的懷疑,對自己、也對其他事物——在這方面,大家恐怕都有着不同的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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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是的,其實這也是一個很經常被提到、且也並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問題,但一經聊起來它們,那種不斷下着沒有止境的棋一般的感覺還是頗令人着迷……儘管我們在不斷填充話題,然而與此同時,它卻也是被我們有限的認知而不停留白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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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據我個人的觀察,夜城的大家相對多是煩惱於「我在探究什麼是錯誤」,而於我來講,我的煩惱會是「我在被告知什麼是錯誤」。一個時時被干預的環境——這是我在此方面對晝城最大的印象之一。人類的技術既然可以消滅疾病,那麼用於提升或消除思想也是理所應當……在科技發達的太陽之國中,我所見到的那些研究人員們做出了這樣的壯舉。其實從醫學和個人體驗角度上而言,我不能説這是不正確的,因為我看得出來他們是在切實挑戰於攻克精神上的不足之處、也挑戰人類意識的極限。他們需要這樣,這是令他們感到生活意義的其中一些方式。人如果能消滅一個想法,那就像是部分地掌握了這個想法的形成結構,順着這樣的路線去探究這構成中連接着其他認知部位的網絡,在他們那長久到恐怖的生命裏,把弄這些思想的做法就幾乎成為了一種拼接積木與尋寶般有趣的事項。我想,這些研究員在做着這些事時,説不定甚至是不帶任何惡意的,這就讓整個畫面更顯得恐怖了。他們認為這是天然的正確,就像不會有人強調説「讓自己開心是一種錯誤」一樣——而我感覺這一切錯得離譜。我害怕了。當然,剛才我提到的許多內容,都是來到夜城後與同伴探索出的……我倒很希望這是一種陰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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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您所説的內容……是的,這聽起來就是其中一種最大的錯誤。若單憑我自己,我無法斬釘截鐵地説「這一切絕對是真的」,但前面我所提到的那一些地方,那些安頓晝城轉移者的機構——如果這一切並非真確,那麼我也很難想象出他們為什麼會從原本健康的人而變成這般的模樣。那是一些被削去了靈魂的人,我想這樣去形容——眼睛裏像是無法看到其他的東西,僅僅是專注於自己當前所在的環境都似乎是一種困難。他們的大腦狀態很糟糕,從掃描分析結果來看,是一些醫學層面的外力所導致的,好在夜城的醫療水平也足夠恢復他們,只是需要漫長的時間……我好奇一件事,您當初的「犯錯」,是否就是因為察覺了這一些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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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好吧,我其實也很難説,自己是不是那一些相關情況中的受害者……因為在我目前的認知裏,恐怕只有一段被拼起來的碎片是值得説道的。當時我也有嚴重的認知紊亂情況,許多手稿是我後來也無法分析得出「我當時究竟在想什麼」的,但有一段——像是一口氣寫下來的一般,就在我剛來到這裏不久後,我記錄下來了當時的想法,而這一次記錄是我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相對最全面的一段內容。如果您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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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J:容我先將問題卡放到一旁吧,它暫時可以在今日的使命之旅中稍作歇息了。從您的那些敘述之中,説不定我們能找到更多帶有延展性的問題?精神錯亂之人反而能説出來更多真話,這是我個人的觀察……人類的精神如此奇妙,難怪值得太陽之下的人們對它作出諸多探究與測試。您是其中的親歷者,因此,如果您感到有創傷閃回之類的不祥感,請務必及時停下……如果就用您的表現形式,來詮釋自己當時初來夜城的心境與歷程,您會如何處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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Южак:親愛的佩雅朋友,廣播是我的夥伴……在廣播之中講出這些,一遍又一遍,才能令我將它們消化得更好。有時它們像木刺或果殼,在胃液中久久不願妥協,這時候我就不得不藉助頻率的幫助、將它們掏出來,好像這樣就能夠暫時碾碎它們。讓我們開始吧。以下這一些,我將以頻率形式構成文字、發送在公共頻道裏,並在約十五分鐘左右的停頓後再嘗試去閱讀它,用我當時的語氣——我還記得一些。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3wJm0rN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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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ING IN PROGRESS – PART 2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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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內容到這裏開始變化。一大篇幾乎無任何停頓的文字如翻倒的紙帶般、飛快展現於顯示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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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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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載完成 - 字數約333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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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初到夜城的第一個星期。什麼都很新奇,這是當然的——所謂的剎那之旅應該也莫過於此。我是在飛速地前進着、然而又在一個截然不同的節點上被打斷了原本的一切,就此來到這絢爛的黑暗中了……最稀缺的變成最普遍的,我們雖是生活在光明之下,然而在那光明之中所見到的可並不比這能多上多少,不,應該説是我們反而像在燈下的黑影中!就連武器掉落在身邊,也找不到方向去拾起,只能接過別人遞來的東西……這是我們所犯下的卑鄙罪行之一,我情願這裏的人們去着重於這點,去和我説些什麼,去譴責我,因為我們做過的事正違背着許多的天性,而對天性的背叛是反人類的罪行。犯罪!我要大聲地説出這個詞,祈求黑夜的寬恕,但它不給我這樣的回聲、只是包裹了我。人們,這裏的人們不問我「你曾在哪個部門?」也不問我「你的職階是什麼?」——他們只説、只感嘆,呀!這樣小的孩子,快來這裏玩吧。然後,許多單張與消息淹沒了我,像泡在一桶混合的花茶裏,而如果説花茶,那種在水面上漂浮着些許花朵的健康飲料是我們在晝城所接收到的樂趣,那麼這裏就是花海——我或許誇張,也或許只是在寫實、而我激動的情緒(這令他們過早發現了我的情緒!)在大喊,以至於令我誤以為這是誇張了!到處都是美麗的東西,而美麗之中又再生出許多許多細分,爬牆虎一般、牽牛花一般,纏繞上來了,開出花來了!是的,我要用到這個詞:開出花來,它忽然之間成了一種靈動在我腦內的概念,不是生物學上描述一朵花如何打開它的花瓣,是像一個幻想中的花苞盈在半空、而後忽然開啓了它自己,將美妙的內裏展現開來,慷慨的、靈感的!他們用花茶招待我,問我身上的傷,問我的名字,然後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床鋪。我要去選擇?我以為我會被安排,但我可以去選擇……我大聲地表示着感謝,手心因緊張而汗津津的,不體面了、顯出情緒上的破綻了,但他們沒説什麼,好像這是什麼不至於讓他們去在意的事物。於是我睡下、我入眠、我醒來,在下一片黑夜裏醒來,我意識不到自己睡了多久,還算了節律時間才能瞭解到這一點——十二個小時!這是怎樣的概念?整整、甚至不止,十二個小時!連貫的、不間斷的、甚至沒有夢的睡眠,我曾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嗎?我曾想象過這樣的感覺嗎?我從柔軟而白淨的被褥中醒來,這一點倒是與學院中一樣的——但是這裏有種特殊的香味。學院裏不允許有除了止汗劑以外的香味存在,他們説那會暴露你,而我站得筆直答得堅定説是的長官我明白這一點我會成為那個指揮者但不是第一個被瞄準的人,他們讓我站到最前排和其他幾個實驗體和小組領袖一起他們説我們是最出色的學員而我的長親阿克韋洛在後方的學員之中注視着我。他不被允許和我真正站在一起,我感到痛苦,這份痛苦一直纏繞着我,我拋下他了,來到這個美麗的地方卻不能和他一同。我不知道我會這樣早地來到這裏……不,我不知道我會這樣早地和他分開,我從未想過要和他分開。夜城只是我們一個美好又危險的想象,我和他手牽着手我親吻他的手揹我親吻他的額頭,他的軀體在我的撫摸下發燙,我摸上他的尾椎處感受到他的尾骨肌羣在快樂歡愉幸福興奮地搖晃,我知道他服從我在意我遵從我愛我,我説——Аксъя,ak-sya,我們會一起離開這裏,要麼就一起一直在這裏,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在一起,我是你的長官是你的上級是被你稱為「Южарин長官」的那個人,儘管我是你的幼親,儘管我被你保護,我可能永遠無法在體能上做到你那樣的高度但你依然服從我聽我的命令,你在私下叫我Южак、在訓練中稱我尤莎琳長官,我們被那麼多人注視着卻也依然做到最好,他們説這是我領導能力的體現但我不相信,我只想被你服從而不想帶領別人,我或許真的可以做到但我為什麼一定要面對那樣的期望,我只是想將些有趣的東西講給他們然而這些有趣的東西實際上居然是一種又一種命令,我不知不覺間將我的組員都調配到了合適的位置而長官們以為我是有意而為之,他們讚賞了我的戰術和領袖意識,我沒有這些,我不相信自己有這些。我認為自己不過是在講話——我只是在講,像廣播員一樣講着,但那為什麼能調配我的組員們?我的Аксъя只有在宿舍時才會靠着我,一開始我以為我們在私下永遠會是「Южак」和「Аксъя」,但是我似乎在改變他。他開始尋求我的命令,在私下也是,他會帶着犬類般的眼神忠誠地看我,他第一次在宿舍也叫我尤莎琳長官而我不忍心阻止他,我知道這樣能令他開心,而我——我也同樣,簡單來講,我發現我們之間終於有了這種穩定到怪異的相處回️路,我以前從未知道,我們還在卡維納雅時有這樣嗎?當我説出「我們去這、我們去那」的時候是在命令他嗎,從那時開始我的Аксъя就是我的忠犬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想問他但是我沒有問出口因為我沉浸在命令他的快樂裏了,我對他説「好狗狗」,説「你是我最忠誠的下屬」,他瘋狂地摟抱住我在這樣近的距離裏落下淚來而我將他抱得更緊,我們太過於快樂在這個新身份中了好像我們這樣就能保護彼此,那時我的想法一直到今天都還是個瘋狂的迴響,我在説——我的心裏在説,我的長親我的Аксъя我的阿克韋洛我的黑色忠犬我的直屬下級第一個開始追隨我的人離我最近的副官我們以後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在這片太陽的光輝下方我們會是這豔陽夏日中最好的一對搭檔我們會被所有長官誇讚我們在檔案上也會一直在一起我們會被系統認定結合我們永遠密不可分,永遠永遠。但是我失敗了我不是一個能一直在他身邊的主人,居然?為什麼?我的情緒被察覺到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了而這也是我的真實想法——我做不到「跪拜」。不是身體上,天啊,不是身體上的跪拜,我終於在這裏能喘息下、平定下,想起那讓我來到這裏的原因——我不接受那精神上真正的跪拜。系統和長官們在詢問我,在那個無比重要的儀式上詢問我,他們在我的長親和所有人前問:尤莎琳·阿遼諾維奇·科舒爾倪科夫,你是否將服從主控鏈上所有編號與地位高於你者?那一會我不確定自己到底回答了什麼,我回答了嗎?還是只是站在那裏保持了詭異的靜默,還是説我並沒有作答也並沒有靜默但是他們在那一瞬間居然就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所有我腦內所想的,我猶豫的,我自己可能也未發覺得到的,然後他們笑了,對我説出一句話,我不確定他們是否原句就已經這樣説了但是留在我腦內的就是這樣:我知道了。我們可以容忍一位不夠優秀的學員,但不能容許這裏存在一個孔雀天使(Melek Taus)——你可以離開這裏了,科舒爾倪科夫。他們對我微笑,用一個我未曾聽過的神聖稱呼,將我推上太陽的邊緣了。我記得自己不抗拒也不想抗拒,甚至是自豪……我拋下我的Аксъя,但我記得,我居然在這無比的痛苦中自豪。我在想什麼?我想我沒有對一捧塵土跪拜,「沒有對一捧塵土跪拜」又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將他們視作塵土,我的腦內理應沒有這樣的概念,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而我卻對這概念好像感到非常自在,似乎我真的抖落了身上的土而後展翅飛離了這片沙土地,像隻孔雀一樣自在地離了這裏,但是我的Аксъя呢?我當時有沒有轉頭去看他,我有沒有大聲喊出來説和我一起走求求你這是我最後一道命令請你和我一起離開這裏,有嗎?我瘋狂地試圖翻找記憶但是一無所獲,我甚至無法確認他是否在場,我認為他理應是在場的但我無法確定了,我不知道那裏有多少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們的班級或者其他我所知的小組前面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我自行離開了,還是被驅逐了,又或者我們在一起失敗的私奔裏分開了而我不知道,這一切都好像被孔雀天使投下的陰影遮住,我需要去查這個概念到底是什麼了。我的Аксъя,我為什麼拋下你?我嘗試呼喚自己的名字,Южарин、Южак——我壓低自己的聲音、盡力讓它顯得粗糙,然後假裝我的Аксъя還在這裏,想讓自己以為那是阿克韋洛在叫我,但是我做不到。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喉嚨中傳出屬於自己的振動然後發出那個不屬於我的聲音,我多希望自己仍是在宿舍的被褥間而我們還可以互相去感受彼此的呼吸,我怎麼可以不和他在一起呢?我們怎麼可以分開這樣久呢?有這麼一瞬間我希望我真的是那隻神聖的孔雀這樣我就可以飛回天上去了,我要去找他——把他帶下來。我知道他會這樣選擇,然後我被自己的惡毒驚訝到。為什麼是將他帶下來而不是我回去和他一起?我是不是只想着自己,因為我發現我喜歡這片黑暗所以我要把他從光明那裏帶出來,我感到眩暈、手腕發顫,我想要嘔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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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停下了。我沒有力氣了。我栽倒回被褥之間,緩慢地呼吸。我能想象到一切更糟的場景,我希望你懲罰我,然後我卻仍希望我們在黑暗下再會。Аксъя,我輕輕地呼喚——對不起,我説,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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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DING IN PROGRESS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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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流聲。伴隨着「攝錄開始」的圖標而再度出現的【RECORDING IN PROGRESS】在畫面上高懸,方才尚且開朗健談的主持人現在有如因滿月而癲狂的詩人,正將那洪水似的舊日思潮藉由現下之口傾述而出,語流之中步伐半行半佇、像出演一場單人話劇,在舞台上徘徊於一段不止歇的風中。文字緩緩滾動於身後,他將它們再視作劇本,重演時加以适切斷句、佐以動作神態,且解釋那一些未在原文中得到解釋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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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孔雀天使”?觀眾朋友們,容我在這裏稍作解釋——它有關一個被沿用下來的舊神話。曾經有一個教派,其相信上帝創世時是以自身的光明創造孔雀天使、繼而再創造六個熾天使;後來上帝以塵土創造亞當,並以自身的氣息賦予亞當生命,命令熾天使們向這新的造物跪拜。所有天使都跪拜了,唯有孔雀天使對上帝説:我無法遵命,因我是由您的榮耀所創造,而亞當出自於塵土。在那之後,有説法稱上帝讚揚孔雀天使、肯定祂的忠心與驕傲,也有説法指其因此而被貶離天堂、甚至被視作異教魔鬼……神話總是眾説紛紜,我無法對此做出什麼評價,但我相信於晝城的視角中,孔雀天使的故事應當就屬於後者——“Melek Taus”這數個音節從他們口中發出時,那語氣與神態是極有嘲諷與鄙夷意味的。我是一個無需再被期待的異議者,在那時,他們或許就已經如此決定了……然而,他們也切實是説對了。觀眾朋友們,請您們將“孔雀天使”這稱呼視為一種稱讚吧!我沒有跪拜——和許多的您們一樣。我逃出來了,且想要將我的Аксъя從那一個存在跪拜的天堂中帶離出來……到這一片更自由的黑暗裏。我不奢求所謂“真正的自由”,晝城也不是什麼全然錯誤的地獄,但是,也請令我們可以對自己的生活負責、而非只對單一的某種秩序負責吧?就讓我們將天堂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若它真的那樣美好, 會自主地有數不盡的人向它奔去,而不是由它來強制帶走些什麼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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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中的二層頻率細密蠕動着,他把自己的音聲隱去了、只留下那隱秘的一層,將耳朵稍稍貼近音口,戴上降噪耳機去監聽,自那裏流出的聲波即泌出一陣微小暖意、似乎要順着耳道而攀進腦內去,藤蔓尖似的細小震蕩搔着他的耳膜,令他對這現況得了滿足……每次要將頻率封包前,他總要這樣確認一下。儘管系統的分析早已——必然地、無可爭議地——確保了它的準確無誤,但那不一樣。這一種模擬像給他一個保證,向他傳遞一個可愛的幻象:我和我的長親在聽同一處聲音。經我手監管過了,它就有了我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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Аквилон,你的耳機、你的通訊裝置,它們之中那一層常被你使用的降噪功能,我的頻率就躲在裏面——這真令人害羞!從排查故障的層面,那只是被歸類為設備散熱異常……如果你足夠墮落,會不會在得知這一點時,也願意更浪漫地將這一些發熱想象成我的體溫?在我們暫時還未能重逢的日子裏,就讓我如此貼着你吧,我的Аксъ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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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潛在你的身邊、觀察你燃起熱月的雙眼,你的情感波動為我而起伏,好像留出一個寂寞而曖昧的空缺。荒謬可笑的句子與想法在我腦內不斷排列,教我在近似反復抑制自己呼吸的溺水感中居然得到一種詭異的充實。自我與個性都是種榮耀,誰越是發掘自我,就越可得嘉獎欣賞。好早的時候我一直害怕,害怕你會被他們培養成另一個人,但這不誠實的罪惡幫助我——發掘你。你是我的另一重自我。你生來就是要作我的長親的,我的生命也是從那最初始就已經註定要作你的幼親,都説雙生子之間常容易令人分不出哪方是哪方,然而我們既相似得驚人又相異得驚人,明明共享同一個模樣(在夜城這裏,人的外貌偶爾會被戲稱為建模——真是個科技之詞,不過我不怎樣使用這説法)、然而又一看就知我們的個性,面無表情與時常微笑,恐怕那些思想走向都是如投影儀似的印在面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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Аксъя,我想將我曾主持過的每一段節目都發給你,我想你作我最好最近的聽眾,我想你徹底地聽我的話。我嘗試過糾正自己,不要去對你作什麼命令、不要像那些人一樣支配你,但很快我收到一封郵件,上面用溫和的語氣提醒了我的不誠實。所以我坦白了,我還想象過將你綁架的畫面……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敵得過你,因而過程缺失、僅能想象到結果:你被捆綁有如跪地的戰俘,雙腿分開、被我肆意揉弄任何你嚴嚴實實藏在衣物下的部位。亂倫在這裏不是什麼大事、支配性質的精神與肉體關係也不是,我的長親,原來沒有什麼正義是用來約束愛的,還在晝城時我查過「亂倫」這個詞,incest一個單詞像恐怖的傳染性疫病般被死死印在「違反公序良俗」之列中,用詞與引据都看得我發笑。夜城不在乎這些,他們只在乎我們有沒有在血脈的共鳴中歡愉到身體發顫。初到那會別人問起我有無戀人,那時我想着,反正自己一無所有,不如就索性説出來吧——那是我頭幾次向別人以這樣的方式介紹你。現在,這裏有不少人對你的印象就是這樣:主持人Южак的長親兼愛人。你會原諒我吧?這樣擅自簡化了你的身份,真的很對不起,但我那時可沒有更多辦法去知道你的近況。你現在過得看起來在晝城標準中頗好,作了熱月機制實驗體的學階士官長,各個名號聽起來都響亮、然而都不真正有益於你,真是過分。他們都不了解你真正想要什麼,只有我能做到這點——只有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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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問我,是從何時開始有這樣過分親近的想法……啊,我無法回答你,Аксъя,我想那就會像是我反問你、你是從何時開始那樣看待我的命令一般吧?我是不是應該將這一段也加入進去呢?秋緹卡總因此而認為我在欺負你、覺得我在玩弄你的忠心與親情,所以快回來吧,我們好一起去同他解釋這一點……你明明也是個性慾異常的變態,才不像他想得那樣正經呢!你可是在列車上都想着我的事吧?在那個隨時可能被發現的地方,你依然忍不住要思考關於我的一切,哪怕只是在夢裏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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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時常想着這麼一點:好在我們是雙生子啊。假若我們之間有着年齡差,怎麼樣的都好——我想必都不會甘心。我會將更多時間用在追逐你上,將許多個夜晚和看着你的動作用在思考「我何時才能和你一樣」上,將擁抱你的瞬間用在嘗試填補這時間距離的徒勞上。好也好在,我們是一樣的了——從血緣的最初始,我們就是天生註定的一對夥伴了。你我身上永遠有彼此的痕跡,有看似迥異卻又實則相似的內核,人生才開始十七年多,我居然就已想到死,一思考到你,我就會想到死,和你一起的死。生命在夜城也不過是從一個裝置到另一個裝置,我們一定要一起走到那重啟機能的金屬果核裏,我問過那裏的工作人員了,這裝置居然是格外對雙生子有利的——我們彼此的身體就像互相攙扶互相支撐的架構、拐杖,架着彼此而在世上呼吸,屆時我們還會一起的,Аксъя,我的長親。按照舊詞匯來講,我應該叫你「姐姐」、而你應當就稱我為「妹妹」,這也真是不錯。我們分離四年,期間種種無比煎熬,然而從接收到你的頻率波動開始,我又感覺這四年不過是我小憩的四小時,我主持廣播的四天,我上學日的四個月,而我在向你打着單向的電話,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接到了……於是我悄悄聽着發生於你身上的一切。我令你做夢。我在夢裏與你相見,而你看起來已經過於自主地準備好要迎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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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Аксъя,我已為你安排好下一個夢境——夢裏我將仍着那套十三歲時的制服,站得筆挺如你嚮往的長官模樣,靠近你、檢閱你,名正言順。再讓我感受那域猛烈跳動的心率吧,下一次,我要等你向我詢問……任何問題。這些年來我一直想着要將你也拖拽到這一片黑暗中,我要讓你作個和我一樣墮落的人、令晝城對你徹底失望,然後放手將你的前途交到我手上——我想這樣在你耳邊説,然後同你一起看些有趣的錄像。那些你在訓練中英姿颯爽的模樣,你會一邊看着那一個被晝城塑造成優良軍犬的自己、一邊被我像摸寵物犬一樣撫弄,你可能會恨我、可能會不認識現在的我?這些都沒關係,我那時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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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鈴聲響了。雨還在下,我們要出門去了。這裏是個寬鬆到荒謬的地方,你在這可能見到好多莫名其妙的人。秋緹卡是其中一位,不管他飲酒與否,都有各自狀態下的可愛之處在身上,就像之前介紹的那樣,他是位身手靈敏的電力領域維修員,在那些電網中跳躍自如的靈敏身手使他得了「跳蛛」的稱號;至於之前還沒來得及介紹的、我的助手朋友,伊洛拉·阿克爾(Eelora·Achore),他是位善於調配麻醉劑的藥師,但由於他的能力細分,他同時還在那種合規格的電療店裏工作,所有不喜愛酒精、但想放空自己的人都會樂於倒在他手下那特殊的神經電信號中,獲得一種生不如死又欲仙欲死的快樂,因此大家都親切而畏懼地稱他作「電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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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是我剛墜到夜城不久那會就已經認識的朋友,後來我們還組了一個小團隊,名稱總共有過三次的變動:起初確很直白,就叫作「未成年被放逐者俱樂部」,後來秋緹卡認為名字太長,就改作「朋友團」……而伊洛拉認為這名字不如沒改!最後好一輪商議,才決定就叫做「十三號天線」——我們都是十三歲那年掉下來的,據伊洛拉所説,這可是個普遍的放逐年齡。就這樣,我們在下城區有了個非正式聚集地,在收容中心那裏搭建了個據點(它如今甚至還在,不過有其他孩子入住。我們上一次去是兩個月前,仍被保養得很好),平日裏組織廣播投稿、做些街頭藝術、搞些秘密展演,也接收新被放逐的孩子們。是了,我也是在那裏接觸了廣播的,如果你來,我一定要帶你回那裏……所有人都聽過我提到你了。他們莫名其妙、千奇百怪,如此同樣奇特的一群人之中,我們三個成為再普通、再可愛不過的三位新來者。那裏有一個小閣樓,不知為何裝潢得像個舞蹈室,大家會去那跳舞,而我在那裏的一個專屬座位上夢到你、寫出你、畫出你。好多種方法中,我最終選擇了説出你,直到現在——Аксъя。你讓我如此想要説出關於你的事,於是我將想法轉向了頻率與電波,所以,是你啟發了我。你讓我作為「白孔雀主持人」而活在了這片永夜裏,我於是情不自禁用這幾乎是我唯一能掌握與深入的才能,呼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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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申請到電台號的那會我想着,該用什麼曲子來作標誌好呢?開頭調諧信號時間的選項居然很快就被我敲定,就選擇了「露斯希亞之聲」曾經使用過的一個信號版本,《圖畫展覽會 - 大門(在古首都基輔)》;然而收尾曲令我猶疑好久,在舒緩、抒情、活潑、寧靜中作許多思考,遲遲不定。最終我跳出了所有版本之外,心想——就選一個有紀念意義的吧!以察雅恰希自治州頌歌作收尾曲,你有朝一日一定能親耳聽到它的遠吠——《在那裏,在薩彥嶺中,葉尼塞河奔湧沸騰》,我們從檔案館裏找到它的曲譜與僅存幾個版本的音樂文件,複製版現在就躺在我的好幾個儲存介質裏。由於風格強烈,有聽眾朋友確疑惑於它的激昂,不過聽得久後,竟也認同了它作為風格一部分的地位。當然,我更希望你……能為它感到歡欣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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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不停,瀝瀝落落打在我們身上,我們此時是數百個淋着這清爽露霖的學生們中再普通不過的三位,廣播室溫度濕度總是恆定,偶爾將自己這樣投入到天氣變化中,好像就從另一種節氣中再活過來了一次。有不少人認出我們來,向我們去搭話,很快聚成一個雨中座談會——不,雨中立談會。我們邊行邊聊,雨水緩緩從我的卷髮上如坐滑梯那般溜下,我不得不再一次為它回答,歡快地回答:朋友們,這其中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只是它自己長成如此爭氣的模樣。但我前些日子確實見到有用着蜜蠟髮油而改善了髮質的人,或許您們會考慮對這類產品做些調查嗎?啊,這其中不涉及廣告內容——沒有任何贊助商向我提到過這一些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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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遠了,去往附近的環城海步行段——那裏有特殊的香味飄來,應當是新的香水攤位出來了。一陣柔和的提示音將當前時間如閃粉般淋出去,吸附到我們每個人的通訊裝置上:【現在是前夜時段 - 21:00】。夜城最蓬勃的玩樂時段已然開始了,藝術家、展覽、夜市,盡都等着我們…… 再過不久就要是後夜時段,那令我們這些夜行動物居民最放鬆與最有旺盛創作力的時間。到時候我仍然會在廣播室,為白孔雀廣播站準備些輕音樂與電波系內容,然後就再出去散步,帶着我的可攜帶電台控制端。而今日的列車上,當乘客們要於那屬於創作者的時段中乘坐穿梭線來往環城海,就將在車廂裏聽到我於海濱燈塔上播出的聲音……我會同他們説些輕巧可愛的內容,直到我的法定休息時間到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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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往期節目都放在檔案室裏,和其他同樣作着各自電台主持人的那些同學放在那一排櫃子裏,不過很好認,到時候帶你來一次、你就一定能記住。在這方面你比我強。一起向這個美麗的夢裏走去吧,那裏沒有公序良俗,沒有倫理道德,只我們兩個。頻率已經準備好了,有一道波長會只向你奔來,你的心口發熱血液滾燙,那裏就是我們相會的地方,一個沒有光也沒有黑暗、只有我們的脈搏在狂亂而平行地共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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