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禮物 - 第一話被掌控的神

　　在某國的地底深處，有一間封閉的房間，只有極少數人能到達這裡。

　　那裡存在著一個非人類的存在。祂擁有人類的外表，孩童的身形，一頭雪白的髮絲，雙眼是深邃的淺灰色——祂的名字是諾艾爾。

　　祂是神，也不是神。

　　祂是人類無法證明的存在。

　　隨著起重機轟隆作響，一批批精良的裝備從這裡被運出。

　　房間正中央，一名孩童站在那裡，身穿單薄的衣服，手中握著一疊圖紙。

　　祂抬起手，輕輕一揮——

　　碰！

　　就在一瞬間，一輛輛造型精緻的戰術載具瞬間出現在房間內，仿佛從虛空中誕生。

　　「接下來是這個。」一名身穿筆挺西裝的男人走近，將手中的資料遞給祂。

　　那人是創世監管基地暨研究所的總負責人，軍方代表——伊森・里德上校。

　　諾艾爾接過資料，連看也沒看一眼，便照著內容將圖紙上的裝備創造出來。

　　「很好，今天就到這裡吧。」

　　伊森收起資料，轉頭指揮士兵將現場的物資迅速搬運出去。

　　諾艾爾的眼神空洞，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彷彿早已失去了情感。

　　——

　　「伊森上校，您果然在這裡。」

　　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踏入房間，他是帝國首席生物學家，同時也是創世研究所所長——路卡斯。

　　「差不多該同意我們研究所之前提出的提案了吧。」路卡斯語氣急促，視線略過那站在一旁眼神呆滯的諾艾爾。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已經把提案送交上級，剩下的只能等回覆。」伊森語氣冷淡。

　　「可我們等不了那麼久啊！」路卡斯顯得有些激動。

　　「路卡斯所長，即使您有權限進入此地，也請不要干擾我們軍方的行動。」伊森依然冷冷地回應。

　　「諾艾爾，過來這邊。」

　　路卡斯朝諾艾爾招手。

　　諾艾爾緩慢地移動腳步，走向他。

　　「只是剛好到了檢查身體的時間而已。」路卡斯皺著眉，一把將諾艾爾抱起，走向房間內的儀器設備。

　　伊森看著他們的背影，冷冷地嘆了口氣，轉身繼續指揮士兵搬運。

　　——

　　檢查報告出爐。

　　「怎麼樣？」路卡斯焦急地看向正閱讀報告的研究員。

　　「沒有任何變化。」對方簡短地回答。

　　「這樣啊……」路卡斯轉頭看向靜靜坐著的諾艾爾。

　　自從那一天之後，祂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祂的身體也彷彿停止了生長，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祂不再接收外界的資訊，只會依照命令創造物品，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機器。

　　路卡斯望向撤出的軍隊，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雖然軍方的目的達成了……）

　　但這樣真的好嗎？這過於平靜的沉默，是否只是暴風雨前的寂靜——

　　「所長，關於那件事……」一名研究員低聲開口。

　　「還不行，伊森上校說要等上級批准才行……」路卡斯語氣中帶著無奈。

　　「可是病患的時間……」研究員神情緊張。

　　我們想研究諾艾爾是否擁有治癒人類的能力，但每次提出這類研究都會被上級否決。

　　（創造無生命物質可以，一提到人類就被擋下來……）

　　現在研究所內有一名罹患罕見疾病的病人，情況急迫——可能等不到上級的批示……

　　「要不要直接去找上級……」路卡斯低聲自語。

　　儘管有可能被逐出計畫……

　　他正陷入沉思，這時坐在椅子上的諾艾爾開始點起了頭。

　　「抱歉，諾艾爾，你困了吧。」路卡斯語氣柔和，輕輕將祂抱起，走向房間角落的床。

　　「檢查已經結束了，你可以睡覺囉。」他一邊說著，一邊替祂蓋好棉被。

　　諾艾爾緩緩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

　　路卡斯站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祂。

　　（祂本來是不需要睡覺的……）

　　尤其是在祂剛來的頭半年，從未見祂閉過眼。

　　（但自從只讓祂創造軍方需求的東西後，祂開始出現了“睡眠”這個行為。）

　　他望向隨軍隊一同離去的伊森。

　　（雖說睡眠是人類正常的生理反應，但……祂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了。）

　　從最初的半小時，到如今得睡十幾個小時才能醒來。

　　（雖然仍屬於一般孩童的範圍，但未來也許會……）

　　「我們走吧。」路卡斯對身後的研究人員說道，帶著他們靜靜離開。

　　房間再度恢復寂靜，只剩諾艾爾獨自一人沉睡其中。

　　一座宏偉的教堂內，一位女子緊閉雙眼，雙手合十，虔誠地低聲祈禱著。

　　「為什麼我們要對著眼前不會動的雕像祈禱呢？」一旁的小女孩仰起頭，好奇地問。

　　「米莉婭阿姨？」

　　那名女子睜開雙眼，靜靜地望向雕像。

　　「該不會這雕像會在我們睡夢中動起來，幫我們實現願望吧！」小女孩興奮地說著。

　　「不，祂並不會動。」米婭‧哈珀——前軍方上尉，語氣冷靜地回答。

　　「還有祈禱這件事，如果不靠自己努力，是不會實現的。」她凝視著眼前那尊沉靜的雕像，仿佛話語不是說給孩子聽，而是對著某種更高的存在傾訴。

　　「那為什麼還要祈禱？神不是活的嗎？」小女孩眨著眼，困惑地問。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

　　「對這些無法解釋的存在，我們必須懷有敬畏之心。」

　　「嗯～」小女孩看著眼前的雕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拜託了……就讓我死吧！！！」

　　一間病房中，一名病患痛苦地嘶吼著，身體瘋狂掙扎。

　　幾名全副武裝的醫療人員立刻上前將他壓制。

　　「快打鎮定劑！」

　　「已經打了，沒反應！」

　　「固定他的四肢！」

　　病患渾身纏滿染血繃帶，插著無數管線。鮮血滲出，滲透棉布；眼球佈滿血絲，嘴角滲血，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宛如血海。

　　「啊啊啊！！好痛！！這樣活著太痛苦了！！！」他瘋狂吼叫，聲音彷彿能撕裂空氣。

　　觀察室內，路卡斯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幕。

　　血蝕病——一種來源不明的致命疫病。

　　潛伏期僅兩至三日，初期症狀為疲憊與頭痛，隨後迅速惡化：皮膚瘀血、眼球與牙齦出血、血液從毛孔滲出，最終多重器官出血衰竭死亡。

　　已知傳染途徑為接觸血液與體液，傳染性極強，死亡率百分之百，無藥可醫。

　　（……目前沒有任何醫治方法……）

　　畫面切換，會議紀錄播放著紀錄片段：「發病源來自南方小島部落，僅剩不到二十人存活，病情正在向鄰近部落蔓延……」

　　「如果這種傳染病只局限在島內也就罷了，但——這裡在政府封鎖前還有接待外來遊客……」

　　丁——電話聲響起。

　　「怎麼了。」路卡斯接起電話。

　　「路卡斯所長，諾艾爾在今天下午三點四十二分甦醒。」

　　「我知道了。」

　　路卡斯看著病房裡稍微安定的病患，神情愈發凝重。

　　——

　　寂靜的白色房間內，祂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兩年來，祂從未踏出過這間房，因為祂被如此命令。

　　厚重的鋼門緩緩開啟，路卡斯走進來，手中拿著一份寫著「絕對機密」的文件。

　　諾艾爾坐起身，正準備如往常一樣配合檢查。

　　「等等，我不是來做檢查的。」路卡斯語氣有些顫抖。

　　祂停下腳步看著他。

　　他走上前，將祂抱回床邊，自己則拉來椅子坐下。

　　「有件事……想拜託你，諾艾爾。」他語氣沉重。

　　他謹慎打開文件，將幾份資料遞到諾艾爾手中。

　　「這是我們能找到的所有資料，關於這種疾病的。」

　　從發病至死亡的十四天期間，體徵變化、藥物反應、部落地理與環境，全都詳實記載其中。

　　「諾艾爾……」路卡斯深深地望著祂。

　　「你……能做出這疾病的解藥嗎？」

　　諾艾爾盯著那一疊資料，靜靜搖了搖頭。

　　祂只能創造出現實中存在的事物——這是軍方希望的。

　　「是嗎……」路卡斯垂下頭，失望無比。

　　「對不起，諾艾爾。」

　　他望著祂說道。

　　「我違反了規定。」

　　（給你看了未經上級允許的資料，還想讓你創造還未存在的東西……）

　　「接下來……你可能見不到我了……」

　　路卡斯將資料收回，站起身。

　　諾艾爾瞳孔微震，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諾艾爾？」

　　他回頭，看見祂微微顫抖的手。

　　這時，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路卡斯・海斯所長。」

　　伊森帶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出現在門口。

　　「伊森……」

　　路卡斯心頭一緊。

　　「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伊森語氣冰冷。

　　「你違反了禁令，作為這裡的最高負責人，對你實施拘補。」

　　「帶走他。」

　　士兵們朝他走來。

　　諾艾爾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放手！」士兵怒吼。

　　「等一下，別這樣……」

　　路卡斯雙手被壓制住。

　　碰！

　　一名士兵以槍托狠狠砸向諾艾爾的手。

　　「諾艾爾！」

　　眾人目光齊聚祂身上。

　　「嗚……啊啊啊啊啊啊！！！」

　　諾艾爾，終於哭了。

　　壓抑了五年情緒的崩潰，如洪水決堤般爆發。

　　空間開始扭曲。

　　「諾艾爾！」

　　路卡斯掙脫士兵，衝向祂。

　　但無論他怎麼跑，他與祂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哭聲，物品憑空出現——

　　刀、槍、坦克、裝甲車。

　　士兵驚恐地開槍。

　　「住手！」路卡斯擋在諾艾爾面前。

　　碰——

　　槍聲響起。

　　「咳……」

　　路卡斯跪倒在地。

　　子彈擊中了他的肺部。

　　諾艾爾停下哭泣，震驚地望向他。

　　祂試圖發聲，但因長年沒說話，此時的祂發不出半個聲音。

　　祂衝下床，顫抖著靠近他。

　　「都是你害的，諾艾爾。」

　　伊森的聲音像冰刃般刺入祂耳中。

　　「都是你不聽話，才害路卡斯受傷的。」

　　「別說了……」路卡斯氣喘吁吁地說著。

　　「都是你的錯。」伊森銳利的目光直視著祂。

　　「他，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諾艾爾呆站著，眼神黯淡。

　　「不是的！！！」

　　路卡斯撕裂聲帶般吼出最後一句話。

　　「諾艾爾，你不是創造物！你是——」

　　碰！！

　　子彈穿過了他的腦門。

　　路卡斯倒下。

　　「把他拖走。」

　　伊森冷冷收起手槍。

　　諾艾爾創造出的物品瞬間散落。

　　伊森轉身準備離開。

　　「騙……子……」

　　諾艾爾艱難地發出聲音。

　　伊森無視祂帶著士兵離開，以及路卡斯的屍體。

　　厚重的門緩緩關上。

　　祂站在原地，雙目通紅，卻無淚可流。

　　祂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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