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前線營地外圍被一層朦朧銀光包裹,那不是自然光源,而是鏡像異變導致的能量溢散。鏡艙外層泛起流動光紋,宛若水面被無形之力撩動,銀白色的紋路交織成網,在基地防護罩表層緩緩游移,像是某種潛伏在表皮之下的生命體,悄然甦醒。
銀晝安躺於醫療艙中,依舊未能完全恢復。他的身體乍看寧靜無恙,實則時有輕微顫動,彷彿每一個夢境都在撕扯他尚未癒合的創口。他的額角滲著冷汗,雙眼緊閉,卻不時抽搐,似在夢魘中奔逃。他夢見燃燒的鏡界,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操縱,倒在血泊中的是——嵐渺?
他猛地睜開雙眼,喘息急促,醫療艙中響起心率警報。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伸向胸前,觸到那枚植入的導入晶片——它發燙,如活物般跳動。他知道,鏡像不再只是鏡像,它開始「認識」他,甚至可能——依賴他。
此刻的他,不僅僅是一個傷兵,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或許正是鏡界異變的關鍵。
另一邊,嵐渺站在鏡艙中央,目光如箭般鎖定在資料投影之上。資料流亂如潮水,她看不懂那些程式錯誤,但她能讀懂氣氛——危機正逼近。她壓低聲線對蕊亞道:「再不停手,鏡像會反噬整個基地。」
「不能關。」蕊亞語氣堅定,銀灰色瞳孔閃過異光,「一旦斷線,鏡域會啟動『防侵協定』,我們連逃出去的時間都沒有。」
嵐渺瞪著她,一時間無言。她想質問她為何知道這些,又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專有術語,但最終只化作一句壓抑的質疑:「妳到底是誰?」
蕊亞沒有回應,只是轉過身,繼續操作面板。那纖細的手指在光幕間快速掠動,每一個指令彷彿早已熟稔於心,甚至比駐站工程人員還要熟悉。
嵐渺垂下視線,視線掃過蕊亞的側臉。那是熟悉而陌生的輪廓,她腦中忽然閃過昨夜夢中那句話:「不要離開我……渺……」
她記得,那是蕊亞在夢中無意說出來的。她還記得自己聽到那句話時的心跳紊亂,還記得在黑暗裡,她忍不住伸出手,卻不敢碰觸的遲疑。
銀晝緩緩走進鏡艙,他的腳步仍有些不穩,但目光異常清晰。他站在兩人之後,靜靜觀察片刻,低聲說道:「……主鏡的脈動頻率已經進入第二層次變異。」
嵐渺一愣,回頭驚訝:「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夢過。」銀晝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尋常的低沈,「每次主鏡異動之前,我都會夢見同一個場景……」
「什麼場景?」蕊亞急問,第一次語氣顯出焦躁。
「妳死了。」銀晝垂下眼眸,語氣平淡得可怕。「但不止妳——嵐、瀧……全部都會從火海裡消失。」
空氣驟然沉寂,連警報聲都似乎遠去。蕊亞眼神微變,但隨即收斂。「夢未必是預兆。」
「唔係預兆,係重播。」銀晝低語,「我懷疑……我曾經歷過這一切,某個版本裡。」
「妳們知道嗎,鏡界已經開始學習。」他掃視四周,聲音如刀,「而我,可能已經被佢引入程式之中。」
蕊亞的臉色驟變,而嵐渺則默默上前一步,輕聲問:「你而家還信得過自己嗎?」
銀晝微微一笑,淡淡回應:「我信你們……那就夠了。」
瀧此刻亦趕至現場,帶來一份震撼的發現。他將晶片接上中央系統,投影出數據圖層:「我用你嘅腦波對比鏡像異動數據,重疊咗之後發現……每一次脈動高峰,銀晝嘅腦頻都會出現共鳴。」
他停頓了一下,補上一句:「意思是,佢不是被鏡界影響,而是鏡界,被佢帶動。」
蕊亞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知道,這一切已經開始失控。
當夜深人靜,蕊亞悄然潛入鏡艙最深處。她啟動一道隱密通道,輸入了一串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啟動碼——鏡面泛起異樣漣漪,呈現出她童年的模樣、未來的身影、失落的城市與戰火中倒下的夥伴。
「你要我……回去嗎?」她輕聲問。
鏡中傳來冷冽回響:「妳不屬於這裡。」
她抿緊唇瓣,目光堅定:「但我還完成。」
而在鏡艙外,銀晝靜靜坐於門邊。他早已知曉一切,卻選擇沉默。那不僅是觀察,而是等待——等待她們信任他的那一刻。
鏡界的裂痕,正無聲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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