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序曲 - 第六章：鏡界風暴（2）

意識沉沒，無聲無息地墜入虛無。時間彷彿靜止了——又或者，只是他們的感官被溫柔地遮蔽。

視角：嵐渺

嵐渺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撫過她的臉頰，這裡的一切如同童話般完美，似乎每一片花瓣、每一絲光線都經過精心設計，無一不令人心醉。她站在涼亭前，輕輕地轉身，目光落在蕊亞的身上。蕊亞正輕笑著，細緻的銀髮在陽光下閃耀著柔和的光澤，她的目光深邃而溫柔，彷彿可以穿透嵐渺的心靈。

「這裡真美。」嵐渺的聲音低低的，彷彿不想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蕊亞走近她，腳步輕盈如風，仿佛她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她伸手輕輕撫摸嵐渺的髮絲，指尖的觸感帶著微微的涼意。「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她的語氣柔和，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依賴感。

嵐渺感到心頭一震，那份依賴讓她的胸口微微發熱。她微微一笑，低下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路，目光隨著蕊亞的動作而漂移。她隨手揮動著長裙的下擺，旋轉了一圈，裙擺隨著旋轉輕舞，彷彿她也隨著這片完美的世界一起舞動。

「不管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只要和你在一起，我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嵐渺的聲音裡帶著一點迷醉，眼神不自覺地飄向蕊亞。

蕊亞微笑著輕輕抓住她的手，將她引向涼亭的角落，那裡有一張長椅，鋪著潔白的絲絨墊子。「我們在這裡，永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這一切都會保持不變。」她說著，坐在長椅上，微微斜靠著，望向嵐渺，眼中帶著無限的柔情。

嵐渺隨著她坐下，也倚在她的肩膀上，感覺到那股從蕊亞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與安定。她的頭輕輕靠在蕊亞的肩膀上，雙眼望向遠處的天空，感覺心中彷彿填滿了所有的空缺。這個世界，這一刻，彷彿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

「如果可以永遠這樣就好了。」她低聲說，語氣中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依戀。

蕊亞的手輕輕環繞住她的腰，將她擁入懷中。她的臉靠近嵐渺的耳邊，語氣溫柔而有磁性：「只要你願意，這一切都可以成為現實，嵐渺。我們不會再離開。」

嵐渺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蕊亞的氣息與心跳，覺得自己的心靈也隨著她的擁抱而平靜下來。她的身體微微放鬆，沉醉於這份熟悉的溫暖中，彷彿她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眼前這一刻的安詳與幸福。

然而，她的心底卻隱隱浮現一個微小的聲音。那聲音輕輕地在她心中回蕩，像是微弱的波紋，卻難以忽視。她放開蕊亞，直起身，目光有些迷離。「蕊亞，這一切……我們真的不會再失去嗎？」

蕊亞的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但她很快再次展現出她一貫的溫柔笑容。「不會的，嵐渺，這裡的一切都屬於我們，這個世界，不會讓你再感受到任何痛苦。」

嵐渺的心安定下來，然而，那聲音依然在她內心深處悄悄回響。她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靠在蕊亞的肩膀上，默默地將那些微弱的疑慮埋藏在心底。

她的心已經完全交給了這個世界，交給了她身邊的這個人。而這個幻象，或許就是她此刻所需要的真實。

視角：蕊亞

空氣中漂浮著透明的微粒，如銀色微塵般閃爍。蕊亞站在純白金屬鋪設的高台上，整個空間由光組成，無邊無際，唯有前方那道鏡面般的牆正緩緩亮起——那是審判與獎勵同時展開的訊號。

她完成了任務。成功干預了歷史，阻止了不穩定因子的擴散，維護了未來世界的時間穩定線。儘管過程中失控者未被抹除，干擾點仍留下殘痕，但根據計算誤差範圍之內，「最終結果」已被評估為高度成功。

「蕊亞·希羅，時域干涉編號F-0727，成績評定：S級。」

鏡面牆上映出一道深藍色圓環，象徵時域之眼對她的認可與嘉獎。下一刻，地面升起半透明的界面，虛影清晰顯示：「獎勵選項開啟：個人願景模擬實現權 × 一次。」

那是所有干涉者最渴求的獎賞。

「你可以選擇任一你渴望的世界，與任一人共享。那將是你最幸福的未來，無需重啟，無需結束。」機械聲音溫柔地響起，像神明低語。

她的視線停留在選項上，指尖微微顫動。

沒有猶豫，她心中早已有答案。

——如果可以選擇，她想要與嵐渺在一起。在不被監控、不被時間操控、不需要使命與犧牲的世界裡，單純地，與她相依而活。

確認選項的瞬間，光幕如水面碎裂，淹沒了她的視覺與感知。一瞬間，她彷彿墜入柔軟的夢境之中，沒有痛楚，沒有掙扎，只有熟悉的香氣和恍若現實的溫度。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坐在那個熟悉的湖畔。

陽光斜灑，水面閃耀著微光。她低頭，發現自己穿著一襲簡約卻優雅的白色長裙，腳邊是一雙剛脫下的涼鞋。她的手中還捧著一本摺好的紙鶴，是嵐渺送給她的——在這個世界裡，她們早已不再是隊友，不再是敵對時間線的使者，而是——

戀人。

「你醒啦？」耳邊傳來嵐渺的聲音，輕柔得像風一樣。

蕊亞抬頭，看見嵐渺正端著兩杯剛泡好的花茶走過來，眼底笑意盈盈，像晨曦一樣溫暖。

「嗯……」她輕輕應聲，接過茶杯，手指觸碰到嵐渺的那一瞬，心跳微不可察地漏了一拍。

嵐渺坐到她身邊，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沒有言語，卻無比默契。湖水輕漾，遠處鳥鳴隱隱。這裡就是她所選擇的世界——完美，沒有衝突，也沒有任務。

但這份完美，也正因為太過真實，讓她心底不知何來地浮出一絲微弱的動搖。

她曾在模擬訓練中經歷過這類世界的構築方式。每一份幸福都經過設計，每一處細節都符合理想。而正是因為太理想，所以不真實。

「嵐……」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太順利了？」

嵐渺轉過頭來，笑著捧起她的臉頰，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偶爾順利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吧？」

那一吻幾乎讓蕊亞所有疑慮都融化了。她閉上眼睛，任那個懷抱包裹住自己。

但內心深處某處，仍有一道聲音在敲擊著她的理智——

「你真的完成了任務嗎？還是……你只是被允許以為你完成了？」

她沒有再多想。因為現在的她，選擇相信這份幸福是真的。

哪怕只是一場夢，她也想要與嵐渺一起夢到底。

視角：銀晝

——任務完成，確保時間線收束，干涉結果達標。目標：蕊亞·烏列爾，已無重大威脅。

那一刻，銀晝本應感到釋然。至少理智上是這樣判斷的。他的個人裝置傳回任務總結指令，顯示其效忠組織的任務已告一段落，而在那片光芒席捲意識前，他最後看見的，是蕊亞的背影在鏡柱前漸漸淡出。

「這就是我想要的未來嗎？」他曾這樣問過自己。沒有答案。

——直到他醒來。

這裡是熟悉的山林小屋。外頭鳥語花香，空氣中夾帶樹脂的甜香。陽光透過窗簾斑駁地灑進屋內，一切恍如隔世。

銀晝正坐在木製餐桌旁，桌上有熱騰騰的茶與剛烤好的麵包，書架上排滿了資料與他所蒐集的時域筆記。他愣住了一瞬，然後自然而然地站起來，走到窗前。

外頭有三個人影，一起在草地上準備午餐。嵐渺蹲著整理木柴，蕊亞正在擦乾淨一塊野餐布，而阿瀧蹦蹦跳跳地捧著一盒餅乾來回奔跑。三人都笑得很開心，像真正的一個家。

銀晝的呼吸在那一刻幾乎停滯。他不記得有這樣的片段，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他們如此接近。可他的身體卻沒有一絲排斥，反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早啊，阿銀！」嵐渺轉過頭來對他笑。

銀晝微微一怔，但隨即露出一抹習慣性的微笑，點了點頭。「嗯，早。」

他走出門，站在木屋前的小徑上，陽光打在他身上，暖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一向敏銳，總能捕捉到世界的不協調，可這裡卻……太自然了。沒有警訊，沒有干擾波動，連他腦中的同步頻譜都回歸平穩。

他下意識地看向左腕——聯絡裝置不見了。完全感知不到時間組織的頻道。

那瞬間，他的腦海幾乎是本能地閃出一個訊號：「失控。」

可下一刻，一隻手拉住了他。

是蕊亞。她拉著他往草地那邊走，語氣愉快得幾乎不帶一絲防備：「別發呆啦，一起來幫我搬椅子。」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神落在她的手指——溫暖、柔軟，毫無殺意。與他記憶中的她大相徑庭。

他沒有說話，反而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幅畫。腦中任務殘留的指令像陳舊的數據，在這過度真實的世界中顯得不合時宜。

「你們本來是敵人……唔，至少……目標與執行者。」他心中喃喃低語。

但現在，他們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建構這個小而穩定的世界。沒有衝突、沒有任務、沒有組織。他甚至——

——不再需要做選擇。

他默默地接過椅子，放在草地上。嵐渺和蕊亞一起笑著拉開野餐布，而阿瀧已經趴在地上數著螞蟻。笑聲此起彼落，像真實人生的背景音效。

銀晝坐下，安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內心有某個部分似乎被填滿了，那是他從未奢望擁有的生活方式。

如果這就是結局，也不錯吧。他低頭，看見桌上的花茶，茶香清甜。沒有殺意，沒有命令，也沒有離別。

但他仍然沒法完全說服自己這一切是真的。

——太完美，就不真實。

可比起現實中滿布裂痕的選擇，他寧願在這裡，短暫地、貪婪地沉溺。

他沒有開口說出任何質疑。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

願這一夢，長一點，再長一點

視角：阿瀧

眼前的世界，一開始是光。

溫暖的，柔和的光——不是戰地日照的炙熱，也不是通訊燈閃爍的警戒紅，而是陽台午後那種透過窗簾灑落的溫煦光線。

阿瀧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軟綿棉被裡，四周牆上貼滿他親手畫嘅塗鴉，還有哥哥幫佢整嘅立體紙雕。窗邊風鈴搖曳，傳來細碎清脆的聲音，像是某種遺失已久的安全感。

「醒啦，懶蟲？」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一瞬間，阿瀧差啲唔敢呼吸。佢攬住棉被坐起身，果然見到一個高挑少年推門入來，不急不忙咁走到床邊——那張臉，那種溫柔的笑容，係佢無數次夢中出現過的人。

「哥……」

「嗯？又發惡夢呀？」哥哥坐低，摸摸佢個頭，一如從前，「不用怕，我會一直都在。」

阿瀧瞪大眼望住佢，幾乎唔敢信。呢個場景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佢懷疑自己其實從未離開過。木製地板有吱吱聲，屋外係佢小時候經常玩泥沙嘅小院，仲有架用剩下的零件砌成嘅小型機械船——佢同哥哥以前花了幾個月時間整出嚟。

一切，都咁完美。

「今日不用訓練呀？」阿瀧試探地問。

哥哥笑咗笑，抬手輕輕彈咗下佢個額頭：「傻呆瓜，你還小，為什麼要訓練？不是一直都說想玩以前個模型船嗎？我幫你弄好了，等你起身就可以來試試。」

阿瀧一愣，然後不爭氣咁笑了出聲。佢跳下床，雙腳赤裸踩在木地板上，涼涼地，卻又安心得出奇。

一日過得飛快。佢們在陽光底下修機械、玩追逐遊戲、看書、吃方便麵，晚上還一起在被窩裏看動畫。阿瀧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甚至忘記了什麼叫做任務、鏡界、傷痛。

但就在夜深人靜之時，佢突然感到奇怪。

——哥哥的語氣，每日都差唔多；

——佢提議去遠一點地方探險，對方總是溫柔咁轉移話題；

——牆上畫作中，有一幅……佢不記得自己畫過；

——最重要的是，佢感覺到，有人……在遠處叫着佢。

某晚，佢又夢到那種奇怪的聲音——不清楚內容，但好熟悉，有點像嵐渺，有點像銀晝，還有……蕊亞嘅氣息。

「我哋不應該……在一起的嗎？」阿瀧喃喃。

第二個早上，佢站在模型船旁，不再像之前那麼專注，反而不斷望着屋外條小徑。

「哥……我們之前住的地方在哪裏？？」

哥哥如常笑：「就在這裏啊，這裏一直都是你的家。」

「但我記得……還有其他人。我們曾經一起經歷了……好恐怖的事。我記得有個女生，會打人但又不壞；有個人，佢眼神好冷但其實好溫柔；還有……一個銀色頭髮，總是說不可以相信佢，但我……」

話講到一半，阿瀧個腦猛然一痛，畫面重疊，彷彿有兩個世界在佢識海中互相撕扯。哥哥笑容依舊，但眼神開始變得模糊，像複製畫像。

「難道……這裏不是……不是真……」

一滴眼淚悄然滑落臉頰，阿瀧定定望住眼前「哥哥」個影，咬緊牙關：

「我想見回他們。」

那一刻，四周微光碎裂如玻璃，風聲開始逆流。阿瀧抱住頭，內心嘶喊。

我要出去。

我要返去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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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鏡界風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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