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總是伴隨著失去,而夢想則引領著創造。」這是亞德里恩.哈維的名言,他是點夢企業的創辦人兼執行長,同時也是一位偉大的發明家。
二零七零年九月一日,哈維在發表會上展示了一項足以改變歷史的發明,外觀如同名牌打火機一般精緻,但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功能。
開啟時,那清脆的響聲能夠幫助使用者快速入睡,並且能在夢中保持意識清醒的狀態。點夢企業旗下的產品「打盹機」首次進入眾人視野,接著於同年九月二十六日正式發售後在美國掀起一陣潮流。
起初,大部分的人都將打盹機當作幫助睡眠與學習的裝置,但實際上它的作用卻遠不止於此。
在人們持續不間斷地探索下,大腦竟然像連接上了網路線一樣開始能進出彼此的夢,以往的「清醒夢」一詞逐漸被「點夢」二字取代,由此延伸而出的「線夢」則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
全世界第一個受到矚目的線夢是為了紀念哈維所打造的圖書館,指的並不是亞德里恩.哈維,而是哈維.塞繆爾.燧石,活躍於二十世紀的美國商人,據說普林斯頓大學的燧石圖書館就是為了紀念他而建立。
現在這座圖書館在因緣際會下成為夢中的熱門景點,不僅內部與現實完全相同,有近千萬本藏書、錢幣藝術收藏及名人親筆手稿,還能讓世界各地的人們自由出入。
有些人為了吸收新知識而將書籍堆疊得跟山一樣高,直到離開之前都不曾中斷過學習;有些人為了認識新朋友而大方展示自己的所見所聞,迫不及待想將這份感情帶回現實;有些人為了能放鬆心情而獨自來到館內的老虎茶室,悠閒地喝著下午茶靜待明日到來;也有些人是為了尋找答案,克服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只求能跟來自另一個國家的大企業執行長見上一面。
在圖書館一樓,一名打扮樸素的年輕人正專心查看柱子上的平面圖,確認好位置後他向著右方移動,順著一個陳列了普林斯頓大學教師出版物的橫式書櫃走,經過了團體討論室,走進有黑白格子地板的房間,入口處的玻璃門上則印有老虎茶室的字樣。
咖啡與奶油的香氣撲鼻而來,儘管食物在夢中無法讓人填飽肚子,卻依舊能滿足心靈,因此就算這裡可容納的人數不多,仍然吸引了不少人預約前來,其中也包含了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一位戴著圓框眼鏡、身穿休閒襯衫的大叔坐在角落的位置,桌上放有擺滿了水果餡餅、三明治、司康和各式茶飲的分層托盤。顯然他正愜意地享受夢中的午茶時光,看似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此時卻有人走上前向他搭話。
「您好,我的名字是張木。」年輕人嘗試用平穩的語氣打招呼,略顯僵硬的表情上則透露出了一絲緊張,「哈維先生,我可以向您請教一些問題嗎?」
哈維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他們面對著面,氣氛變得凝重,看起來就像是在進行工作面試一樣,張木調整呼吸保持鎮定,隨後表明了來意。
「我正面臨重大的抉擇,不知該堅持夢想,還是要面對現實,您曾經說過『現實總是伴隨著失去,而夢想則引領著創造』這句話。勇於追逐自己的夢想是不是就可以取得成功,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建議。」
「你有所誤解,盲目的努力未必能獲得期望的結果,管理好自己的時間、財富和健康,無時無刻讓自己保有餘裕,如此一來才能維持正確的決策。」
哈維用快得嚇人的語速回答了問題,這讓張木有些措手不及,思索了一番之後才繼續道:「如果我沒有充足的時間和財富,該怎麼做才好?」
這次哈維沒有立即做出回應,他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了紙和筆,而後寫下了幾行字。
無數的點能連成一線
無數的線能組成一面
無數的面能構成一體
分享訊息能達到目的
所有訊息皆已被保存
「這是我對於夢境的詮釋,有時候也能適用於現實。重視自己、善待他人能讓你擴展經驗和人脈,微不足道的資源可以透過累積而變得龐大。我勸你不要太過急躁,一步步朝著目標前進吧。」
見張木又沉默不語,似乎還不能理解字裡的涵義,哈維將紙條交給了他,一臉嚴肅地說:「找出解決方法,不要輕言放棄。」
兩人談話過程僅僅三分鐘,張木表達完感謝之意後就快步離去,像是擔心自己忍不住將更多的疑問提出,不經意地造成對方更大的困擾。
看著張木漸漸變小的身影,哈維拿出一本相當老舊的書籍,封面是一位留有鬍子、手拿雪茄的紳士,其名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他是奧地利的心理學家,也是這一本夢的解析的原作者。
哈維的注意力沒有停留在書上,反而再次看向了張木,那深邃的眼神彷彿映照出更遠的未來。
二零七零年十一月十五日,張木第一次在線夢中遇見了亞德里恩.哈維,而在現實中,一則關於徐可安的報導出現在傍晚的新聞台。
「五年間沒有意識,奇蹟的甦醒個案……」記者正述說著某個艱辛家庭的過往。一對父母照顧植物人女兒多年,終於盼到她醒過來的那一天。對於外人來說,這是一個能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宛如見證了他們光明的未來。對當事人而言,事實卻不盡如此。
徐可安清醒時,她的母親恰巧待在一旁並激動地上前擁抱她,她的父親很快就接到電話通知,卻遲遲沒有到來,只說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徐可安始終保持著安靜,看起來正努力想讓自己搞清楚狀況,但周遭的變化太過巨大,就連母親的笑容也因那變得憔悴的樣貌而顯得陌生。
數週後,她的身體依舊難以行動,必須經過數年的復健才有辦法回到從前健康的時日,儘管如此她仍積極地進行訓練。她不時會向父母提起想要再和他們一同出去旅行的願望,但每次只要一開口,父母的笑容就會隨之消失,也許她記憶中的家庭早已不復存在。
漸漸地,她的父親因為工作繁忙不再探視,她的母親費盡心機想要讓女兒逃離痛苦的治療,不論醫生怎麼勸阻都不配合。大人們反常的態度,讓她隱隱約約察覺到當年事故的真相,不安的情緒在她的心中慢慢擴散開來。
「以後不用再來醫院了,我們待在新家好好生活吧。」
寒冷的十二月,母親的一句話徹底地改變了她。
不聽使喚的身體和全然陌生的環境都對徐可安帶來了負擔。
她不再掙扎,雙眼無神地躺在客廳沙發上,任由靈魂再次由軀殼被抽離,在她的家人發現並著急地呼救前,她就又陷入深深地沉睡,不知得等到何時才能再醒來,又或是再也醒不過來。
ns216.73.216.18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