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還尚未被恐懼覆蓋的歲月起,一直到災厄降臨,「魔女」這個詞從未真正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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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一詞可追溯至舊時代,也就是蝕災降臨前的中世紀,其形象多半為那種詭異老嫗、或燃燒時發出詛咒的邪靈,但實際上,當時的魔女多半與常人無異,擁有的奇異力量也是自當地的土地神借來,因此具有強烈的地域性,也可以說是某種形式的地縛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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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科技進步,魔女亦會進步,她們的能力、魔法日新月異,與早期那被發現時早就有了很大的區別,越來越難以被發掘其與常人的不同,更別說是蝕災發生後,這個人人都有異能的時代。每一位魔女皆有一個「始見時刻」——即其首次窺見常人無法理解真理的瞬間,那一刻,他們被這世界排斥,卻也被真理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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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今,魔女不是一種血統,也不是單一種族,而是一個稱號,一種結果,是「知曉不該知曉之物者」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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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能否決定一切,葛莉特自己不知道,但大概一輩子都會被這個血脈影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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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麗特•瓦拉吉•馮•貝吉瑪,來自維多利亞家族旁系第十一族的瓦吉拉家,而維多利亞家族,那個連魔女都避談的,沒錯,就是那個觸及禁忌,差點造成第三次世界性蝕災的災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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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家曾輝煌一時——一群狂熱的鍊金術師,自稱「破界者」,宣稱能從世界本源中抽絲剝繭,將神祕轉化為可控的邏輯。他們不是無知的賭徒,相反,他們太聰明,太貪婪,太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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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蝕災降臨後,他們想要掌握這股力量,想要利用這股力量,只要能夠消失身體的副作用,那自然就能掌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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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們的實驗研究出了一種不明物質,瓦拉吉家族稱它們為「蝕喚之物」,至於外界……外界則稱它們為——「世界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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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第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是什麼,只知道它在出生的瞬間,讓五座城市沉入黑霧中,就像是提比亞的毀滅那樣,從此再也沒人能踏入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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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東西沒有名字,沒有形體的邏輯,有的像人,有的像機械混合肉塊,有的只是一團會「餓」的聲音;它們無視空間法則、扭曲現實、吞食思維與語言本身。那不是魔物,也不是神的使徒,那是概念性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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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有一隻東西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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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天上掉下的是羽毛狀的血雨,整個大陸的月亮連續七晚變成豎立的瞳孔,然後,有一座城市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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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稱那一夜為「初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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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會在那一刻現身,與世界訂下名為救贖的協議。正是因為她們,那場災厄才未曾擴散,然而代價就是維多利亞家族的崩潰。他們失去了「作為家族」存在的權利。從那以後,瓦吉拉家族作為倖存的代價,每一代瓦吉拉的子嗣,若被發現血脈仍存,便會被送入寂霧城深處,與那些無名之物為伴,成為活體封印與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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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莉特與她的姊姊——利奧比法•維多麗亞•瓦拉吉,便是在這樣的時代下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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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後裔中的例外」,是當代魔女耶夢加德親自觀察的存在。她曾說,瓦吉拉家已不是危險的家族,而是一種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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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葛莉特……在魘月大人召見時,選擇了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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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懼怕那一刻,害怕自己的靈魂被照見,害怕那所謂「始見時刻」會讓我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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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她逃離了預定的見面場所後,並未有人當場追來,四周是詭異的寂靜,但隨即也傳來了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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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位在場的魔女輕聲低語:「……她跑了?」時,仿若有一根緊繃的琴弦被猛然斷裂。瞬間,議論如火星墜入乾草堆,在密閉的空間中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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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嗎?她根本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她轉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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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是進入耶夢加德大人的結界,她連看都不敢看那位大人一眼。」語氣從最初的驚訝轉為質疑,再從質疑演變為譏諷,最後幾乎成為公開的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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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面對真理的勇氣都沒有,還妄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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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一位魘月都不夠格讓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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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逃的不是大人,而是……自身內裡的某種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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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年輕魔女開始悄悄模仿她們的語氣,在茶會之外的書房、階梯轉角、霧林之中低語著:
「妳知道那個叫葛莉特的嗎?對,就是那個逃跑的——據說她看到耶夢加德的影子就發顫,像個要溺水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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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人怎麼可能配得上見證大人的親自啟示?她來,不過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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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過了半日,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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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莉特身著一襲得體的深色長裙,裙擺乾淨無塵,髮髻整齊,舉止如常,神情平靜地站在諸位魔女面前,那雙淡金色的瞳仁在茶會燈火下閃著柔光,沒有顫抖,也沒有躲避。她如約而至,如影歸位,無懼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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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她逃離後去了哪裡,眾說紛紜,只知道她低聲說道:
「我去了一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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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座蓊鬱之森,幽深得仿佛能吞噬記憶。她在林中徘徊,腳步踩在潮濕苔蘚上無聲無息,意識像羽毛一樣飄忽,直到霧氣蔓延整片林地,她再也分不清方向。當迷霧掩去路徑、心中充滿恐懼與懊悔時,她幾乎要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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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時,霧氣的深處浮現出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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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如同林間悄然降臨的暮色,一頭銀白長髮垂至肩下,微風掠過時緩緩擺動,她的服飾格外異樣,那是一套中世紀貴族少年式樣的禮裝,修身剪裁與高領襯衫將她包裹得一絲不苟,袖口與襟角繡著細緻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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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外套如夜幕覆身,衣擺不曳地掠過林地落葉,步履無聲,腳印不留。她的五官淡而近乎透明,像一幅尚未完成的畫布娃娃,虛實之間令人難辨年齡、性別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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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拉吉之女,你們的罪已經贖清。永世的枷鎖,已歸於歷史。永恆,不過是當權者的妄念。」話落,她便化霧消散,只餘下葛莉特,與那些飄散空中的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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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葛莉特將那段離奇而神秘的遭遇娓娓道來時,魔女茶會的寧靜瞬間被打破,有人發出輕蔑的笑聲,揚聲斥之:
「幻覺。分明是迷失於靈力之森,自己嚇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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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則低聲交談,眼神中浮現出憐憫與不安:
「她還太年輕……這種壓力下,出現精神錯亂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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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幾位老練的魔女沉默不語,只低垂眼簾,但坐在高位上的那位魘月,卻始終未言一語。她凝視著葛莉特,那雙映照萬千靈魂的眼瞳此刻卻看不透眼前之人。沉默在兩人之間延續得異常久遠,直到空氣幾近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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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輕聲開口:
「看來……我無法揭開妳靈魂的真實樣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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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回吧,葛莉特 • 瓦吉拉。從今往後,妳將不再受到追究——除操縱靈力與魔法之外,妳的一切權利,皆將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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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質問,也沒有顯露絲毫情緒波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那位魘月,然後開口:
「……這是否也包含,讓我……帶著如今擁有的知識,離開魔女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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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追趕著那個總走在前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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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姐姐坐在銀藤編織的長椅上背誦魔法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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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姐姐夜裡無數次共眠於同一張床上,聽著姐姐的安撫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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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睜開了眼,不是在學院,不是在森林,也不是在茶會的長廊,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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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斷崖前的夜幕下,霧氣盤旋,冷風割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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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壓制在地,嘴角滲血,而那雙充滿殺意的綠瞳正俯視著她,隱沒在披著兇意與沉默的白髮之後。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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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喃喃,那些記憶宛若星河般掠過腦海——斷裂的學習筆記、溫熱的手掌、未曾說出的告別、姐姐的笑與眼淚、霧中那名血族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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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許死亡沒那麼可怕。真正令人惋惜的,是那些再也來不及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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