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攻｜青樓受（古風）

月掛中天，長安城內燈火如晝，青樓「醉月閣」人聲鼎沸，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顧凌霜，一介書生，性情純粹，平日只愛詩書琴棋，對煙花之地毫無興趣。

好友趙子然偏愛此間熱鬧，軟磨硬泡，非拉他同往：「凌霜，人生苦短，醉月閣的美酒佳人，豈能不試？」趙子然笑著將他推進閣中。

顧凌霜皺眉，滿臉不情願：「此地俗氣，有何可觀？」可話未落，他已被推入一處雅間，面前是高台，台上羅帳輕垂，隱約可見一道身影。

不多時，琵琶聲起，宛若清泉流淌，時而激昂，時而婉轉。顧凌霜抬眼望去，台上之人白衣勝雪，眉眼如畫，指尖撥弄琵琶，似與世隔絕。

林清弦，醉月閣最負盛名的樂師，賣藝不賣身，清冷如霜，無人能近。

顧凌霜心頭一震，彷彿弦音直入心扉，他未曾想這俗世之地，竟有如此出塵之人。曲罷，台下喝彩如雷，他卻忘了言語，只呆呆望著台上的人。趙子然推他一把，調笑道：「怎樣？心動了？」顧凌霜回神，面上微紅，卻不答。

忽而，他起身，幾步邁上高台，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抓住了林清弦的手，聲音略顫卻堅定：「閣下……你可願與我成婚？」

林清弦一愣，手中的琵琶險些落地。他看著眼前這俊朗卻冒失的書生，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冷笑道：「公子說笑了，清弦不過一樂師，怎談婚嫁？」台下哄笑四起，趙子然連忙將顧凌霜拉回，笑罵道：「你這書呆子，怎如此孟浪！」顧凌霜被拖走時，仍頻頻回頭，只見林清弦低頭撫弦，神色莫測。

回家數日，顧凌霜心神不寧，滿腦子皆是那琵琶聲與清冷身影。他終是按捺不住，再次踏入醉月閣。然而這一次，卻見林清弦倚在欄邊，手持絲帕，與一富商淺笑低語，帕子輕揮，似在勾人魂魄，顧凌霜心頭一緊，彷彿被人潑了冷水。

02｜

他上前，聲音帶著幾分急切：「你……你不是不接客嗎？」林清弦轉頭，見是他，先是一怔，隨即笑得更深，帕子掩唇：「公子誤會了，清弦不過與客人寒暄罷了。公子又來，可是還想提那婚事？」語氣揶揄，卻帶著試探。

顧凌霜臉一紅，卻未退縮，目光灼灼，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卻堅定無比：「若你願意，我顧凌霜此生只待你一人，絕無虛言。」他眼中盛滿真摯，仿若將整個心剖開，呈於林清弦面前。

林清弦聞言，手中的絲帕微微一緊，心湖泛起細小波瀾。這醉月閣中，他見慣了世人百態，卻從未有人如這書生般，傻得直白，冒失卻純粹，竟在這煙花之地拋出婚嫁之言。他看著顧凌霜那雙清澈的眼，彷彿能瞧見對方心底的赤誠。林清弦心動了片刻，卻不願輕易卸下防備。

他掩唇輕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語氣似真似假：「公子此言，清弦銘記於心，然婚姻大事，豈可草率？公子若真心不改，日後再來，清弦或可細細思量。」他輕輕一揮絲帕，轉身離去，步伐依舊清傲，卻在無人處，唇角悄悄揚起一抹淺笑。這傻書生，倒是……有趣。

顧凌霜愣在原地，反覆咀嚼這話，雖未得明答卻似抓到一縷曙光，心頭燃起溫熱的希望。自那日起他日日前往醉月閣，只為聽林清弦一曲琵琶。

酉時將至，他便早早坐在台下那方角落，桌上只一盞清茶，目光追隨台上白衣身影，溫柔得似要將人融化。林清弦撥弦時，偶爾抬眼，總能撞上那雙專注的眸子，似清泉般乾淨，卻又藏著讓他心弦微顫的熱烈。

數週過去，顧凌霜的到來成了林清弦心底一抹隱秘的期待。他從不曾對誰生出這樣的念想，卻在每晚曲罷，習慣性地尋找那角落的身影。

顧凌霜從不喧嘩，也不似其他賓客般言語輕浮，只靜靜聽曲，偶爾遞上一盞溫熱的茶，或一紙寫滿詩句的信箋。那些詩，字跡工整，情真意切，林清弦雖未回，卻悄悄收進匣中，夜深人靜時，會取出細讀，唇邊不自覺染上笑。

03｜

某日，酉時已過，醉月閣內絲竹聲喧，賓客笑語盈耳，林清弦指尖撥弄琵琶，曲調如舊，卻總覺少了什麼。他目光掃過台下，那熟悉的角落空蕩蕩的，顧凌霜未至。林清弦心頭一緊，指尖不慎錯了一弦，細微的斷續被喧鬧掩蓋，卻藏不住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他強自鎮定，繼續彈奏，可心神卻飛出閣外，猜想那傻書生今日因何未來。莫不是……心意淡了？

戌時已近，曲罷，賓客散去大半，林清弦獨坐閣樓，倚窗望著長安街燈如龍，夜風微涼，吹得他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惆悵。他輕撫琵琶，低喃：「這傻子，怎的今日不來了？」正自出神，小廝急急跑來：「清弦公子，有人求見！」林清弦心頭一跳，幾乎是下意識起身，隨小廝下樓。

門口，一男子靜立，衣衫略顯凌亂，臉上帶著些許塵灰，手裡緊握一枝白梅，梅花清香撲鼻，瓣瓣如雪，映著月光，似凝了一層霜輝。林清弦定睛一看，正是顧凌霜。

他愣住，隨即笑意從眼底溢出，語氣帶著幾分揶揄，卻掩不住關切：「公子這是……從何處滾來的？怎弄得如此狼狽？」

顧凌霜撓頭，面上浮起一抹赧然，卻將白梅小心翼翼遞上，聲音低沉而溫柔：「今日城外梅林初綻，我特意去摘這白梅，欲贈清弦。白梅堅貞不渝，高潔無暇，正如我心。方才路上摔了一跤，耽擱了時辰，還望清弦莫怪。」他眼中盛滿期盼，彷彿這一枝白梅，承載了他所有的心意。

林清弦接過白梅，指尖輕觸花瓣，涼滑的觸感似直達心底。他低頭嗅了嗅梅香，抬眼看向顧凌霜，見他眼中滿是自己，心頭那抹失落早已化作暖流。

他輕笑，語氣柔和了幾分：「公子一番心意，清弦領了。只是下回，莫再如此冒失，免得清弦……牽掛。」最後二字極輕，卻讓顧凌霜眼眸一亮，似抓住了什麼珍寶。

那一夜，林清弦將白梅插於青瓷瓶中，置於案頭，每每撫弦，目光總會落在梅花上，唇邊笑意溫柔。而顧凌霜，依舊守在台下，痴痴聽曲，只待那一日，能將這清冷樂師的心，攬入懷中，與他共譜一世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