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有些人其實根本不是人。」
小林這句話出來的時候，葛大爺正往嘴裡塞花生。
「什麼意思？你是說喝酒開車那群人？」
「不是那種。我是說，那種會學人類行為，但其實哪裡都怪怪的那種。」
「你又在看什麼Netflix影集？」
「不是啊，我是說——你看那個坐吧檯角落的女生，她一口酒含在嘴裡二十秒，像在跟酒精對話。」
「我剛剛看到她跟酒保微笑，是那種‘我讀過禮儀書’的微笑，像是模仿了很久但還是不自然。」
「對啊，還有她結帳的時候用三根手指數紙鈔，嘴裡還會念‘這叫錢’，像在確認人類的儀式流程。」
「搞不好她昨天剛完成模仿‘地鐵讓座’的成就，今天來這裡練習‘社交小酌’副本。」
「咱們今晚就叫她——假裝是人的妖精。」
「祝她今天不被識破。」
「也祝她不要學會酒後開車。」
他們舉杯後話題一轉，討論起網路上能不能買到假法國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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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很久才學會怎麼眨眼。
不是你們那種本能式的閉合動作，而是有節奏、有情緒、有目的的那種——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39cwxQ87
你們叫它「眼神交流」。
我也學會了笑。嘴角要對稱，不能太寬，不能太久。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dkeSbMvp
笑完要配一句話，像是：「哈哈，這真有趣。」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J5XWx8m2
語氣要和內容協調。
我甚至練過怎麼打招呼。
一開始我會說：「你好，我是來自東太平山的小霧氣凝結體。」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wKOmxxvc
你們都會愣住。後來我學會說：「你好，我叫林夢。」
這名字是我跟風取的。你們人類喜歡夢，但又怕它太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jHIvSbqa
我想，我也一樣。
我觀察過你們生病時的樣子，會蓋毯子、喝水、用鼻音說話。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Tf1Zqx5u
我模仿過那種樣子整整一個星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UExAJyiA
但我沒發燒，沒鼻塞，也沒真正不舒服。
只是我想體會你們說的「需要被照顧」是什麼感覺。
我學會上班，學會加班，學會在公司廁所偷偷掉眼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Pr8hAEyu
我也學會用行動支付、學會把食物拍下來才吃、學會說「最近好累」。
但有時候，我還是會搞砸。
像昨天，我在捷運上看到一個小孩跌倒，我學著你們人類那樣伸手要去扶。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4LiZa0tw
但我忘了要先問：「你還好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8K2X1niF
我直接把他提起來，結果他嚇哭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7WpZE8XX
我才想起來，我忘了控制手的溫度。
我的體溫常常不穩，尤其是心情激動時。
我也學會用社交軟體，有人追我，我試著回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vAG3pYEH
我跟他約會三次，他說喜歡我，我也照書上教的說：「我也喜歡你。」
他笑得很燦爛，說我真可愛。
那一刻我差點信了。
可是過幾天他就不見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Xk2GNrcu
我聽說，他突然放棄了升遷、搬離了城市、說想去一個沒那麼複雜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裡露餡了。
我真的盡力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dSA7k5CC
我吃你們吃的東西，住你們住的樓房，學你們的語言與痛苦。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bxSsFZHg
我連失眠都照做了——只是為了在你們的世界裡，多活一點像人。
可是不管我多努力，總還是有人會看出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cONjRATN
你們總會說：「她怪怪的。」
但沒關係。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VESw6Oef
我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再試一次。
我會點酒、我會說笑、我會記得笑的時候不能露太多牙。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WKiaOIHf
我今天已經很像你們了，不是嗎？
如果你們今晚沒認出我是妖精，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tiaVV34g
那我就——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VVDp1ELA
暫時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