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人跡罕至的山中,一座高塔聳立,其後坐落着些低矮的房屋,幾處院子。黑壓壓的建築突兀在山間,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寂靜的院落卻與空山相呼應。
這神秘的地點就是暗夜樓的所在。
其中一個窄小的似牢房的單人間裡,若水面壁靜思。
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椅子外,別無他物,房間上方有一個通風透光的窗子,窗子也就巴掌大。
自上次關播事件之後,若水又玩過幾個副本,但這次他又是被罰進副本的。
說來也奇怪,這次他想選難度的時候,系統有些異常,本來有三個難度選項,只剩一個打了問號的選項。
若水不確定是不是遊戲更新所致。
直播間小夥伴們倒也不挑,有什麼看什麼,只要求君哥全程在線。
若水心知這個遊戲有些詭異,想了想還是,照例關掉直播間消息,點上問號選項,開啟了副本。
有些事情該來總會來,逃避也無用。
這次在副本中他是一名暗夜樓的殺手。
暗夜樓是江湖上聞名的殺手組織,暗夜樓之主位列武林風雲榜上排名第一。
武林風雲榜是閬苑閣根據各色武林人士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做出的排名。尤其是其中前三位,任何一個都有攪動武林風雲之能。
當前榜上第二和第三分別是五毒教主和江家新任家主。
相對於暗夜樓主,五毒教主和江家家主都是近年來後起的武林新宿,暗夜樓主則是霸居榜首多年。
一提到暗夜樓,江湖上的人們都會想到一首詩:
暗夜影淒涼,愁雲雨恨殤。
何日煩憂擾,三更拜閻王。
就如詩中所描述,暗夜樓的組織者被世人稱作閻王,其手下有五個頂尖的殺手,分別是「雨」,「恨」,「雲」,「愁」和「影」。再往下還有三組殺手,「一更」,「二更」和「三更」。
江湖上如果誰想除去什麼人,可以想辦法進暗夜樓拜見閻王,只要閻王點了頭,仇家就進了鬼門關。
在暗夜樓五個頂尖殺手裡,「雲」和「影」是暗夜樓自己的人,另外三個卻是樓里掛名的殺手,每次任務的酬勞和暗夜樓三七分成,暗夜樓拿三成的中介費用。
這三個人加入暗夜樓的目地各不相同,據說,子時雨是為了生計,丑時恨是因為孤獨,卯時愁是為了精進刀法。
五個頂尖的殺手代號不變,若是有哪個死了或者不幹了,暗夜樓會從三更組裡選人替代,或者從外面招募高手。
三個更組的殺手都是經由暗夜樓自己培訓的,殺手的強弱依次遞增。
每個更組裡也各有五個人,代號分是「甲」,「乙」,「丙」,「丁」,和「戊」。暗夜樓里訓練的殺手無數,只有到達一定水平的人可以進入三個更組,獲得代號,外出執行委託任務。
這些被訓練的殺手並不都是從孩童開始接受訓練的,甚至只有極少數是在暗夜樓里長大的。
雖然從小培養的殺手忠心程度高,但不是絕對的,畢竟殺手不是個討喜的職業,長大的孩子總會想要換個工作,況且從小培養一個殺手的支出也很大。
所以大部分進入暗夜樓的只是接受一系列嚴格訓練和考核的武林人士。
這期間暗夜樓提供伙食和住宿,對有些人來說,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庇護,可以暫避仇家追殺,或者朝廷通緝。
之所以說是暫避,因為暗夜樓對參加訓練的期限是有限制的,如果不是暗夜樓從孩童時培養的,在一年內若無法獲得進入第一更組的資格,會被踢出暗夜樓。
從底層干起不容易,若水感嘆,現實世界內卷,進了副本也卷。
獲得資格的才會和暗夜樓簽下生死契約,進入暗夜樓的內樓。
每月不管出不出任務都有固定的銀錢發放,什麼時候出任務以及出哪個任務都由暗夜樓決定,除了執行任務期間,不可隨意出入暗夜樓,只許在暗夜樓內樓活動。
暗夜樓的組織者講求寧缺毋濫的原則。實際上每次任務被派出的人不會超過十個,最多的時候兩個更組出動,或者一個更組配一個上一個更組的高手,更多時候就是派一兩個人去。
畢竟刺殺不是群毆,如果失敗,去的人多了只是死的更多而已。不過,至今為止,暗夜樓還未曾失敗。
上一個第三更組的「甲」在任務中不幸陣亡,若水接替了這個位置,現在他的代號為「三更甲」。目前的任務是完成一次特級刺殺任務。
零失敗率和和上一任的「不幸陣亡」給了若水一定的壓力。
特級任務一般是分給五個頂級殺手的其中一個去做的,但是當非暗夜樓出身的三個頂級殺手出任務時,會有一個第三更組的殺手陪同,目地是為了監視任務的完成是否屬實。
不知這次會和雨恨愁中的哪個去執行任務。聽說丑時恨是個善於用毒的美艷女子,卯時愁殺完人後喜歡對着死人訴說苦悶。這兩個若水都不想遇到。
而子時雨,他似乎很神秘。
因為副本世界限定,若水的角色技能和裝備都被鎖定,技能只有「飛檐走壁」,「幻影刺殺」和「滄浪千層疊」,裝備上除了系統初始贈送的一些,還有夜行衣和一柄質地精良的劍。
另外,這副本有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暗夜樓的住宿條件確實不怎麼樣。首先,每天吃的幾乎都是一樣的,其次就是住的地方太簡樸了。
剛進副本時,若水是和另外十幾個人住在一起的,後來通過層層生死各安天命的考核,現在總算住在單人間。
但是這個單人間太講究斷,舍,離。
按照暗夜樓主的理念,殺手應該摒除雜念,心無旁騖,多餘的東西都會影響殺手的心境。
這讓若水覺得鬱悶。副本任務完成之前,他只能整日對着灰色的牆壁嗟嘆:「人是需要生機和適當生存空間的,這膠囊一樣的屋子,可真快住不下去了!」
他正鬱悶着,眼前灰色牆面突然閃了一下,出現了畫面,接着副本相關劇情開始播放。
系統還配了旁白,隨着旁白牆壁不斷呈現應景畫面。
這次系統的聲音出乎意料是冰冷的。若水覺得有些懷念那個嘶啞的版本。
「夏日的夜晚,有涼風的屋頂是個好地方。」
「子時雨這時就待在一個屋頂上,正一個人喝着酒。」
「他飲的是一壇灰酒。」
「所謂灰酒,不是指酒的顏色,而是酒初熟時用石灰澄清過的酒。」
「酒是清澈的,飲酒人的心緒卻如這酒的名稱一樣灰暗。」
「江湖中人都是各有各的煩惱的,子時雨也不例外。他少年時也曾經意氣風發,是頗受夫子喜愛的學生,所作文章與詩詞皆受夫子稱讚有佳,不敢說是狀元之才,但若是參加科舉必定有所收穫。」
「記得那年秋試,他信心十足的走出考場,傍晚還與同窗們相慶。他抒發自己的豪情壯志,願為蒼生盡心盡力,將來必定做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多年的同窗好友沈知樂更與他約定,若是落榜,便來投奔他,為他做個出謀劃策的師爺。」
「怎奈蒼天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他落榜了,後來還被充軍發配到邊塞。」
「好不容易活了下來,漸漸適應了軍旅生活。鎮守邊關的主帥頗受人敬仰,軍中風氣端正,對科場心灰意冷的他決定誓死跟隨主帥鎮守邊關,既然仕途無望,那便為守護這一方太平盡一份力。」
「他從一個無名小卒,到一個身手敏捷,反應機敏的斥候。後來一位將軍見他亦能識文斷字,又十分聰慧,很是賞識,將他帶在身邊作為親信,時常教導些兵法布陣,還親自傳授殺場近身廝殺功法。」
「就當他以為老天還算公平,失之西隅,得之東隅時。在一次戰役中,他們因為援軍遲遲未到而全軍覆沒,那位將軍身受重傷,自知無法逃脫,竭力護送他殺出重圍,讓他定要查明原委,若是有小人存心設計陷害,它日定要取了那小人的血來祭奠這裡無辜犧牲的將士。」
「死裡逃生,他想要回去見主帥,不料四處官道封鎖,他成了被通緝的要犯。內心悲憤,小人何其奸詐,竟構陷他們通敵叛國,已被剿滅,自己現今是唯一的餘孽。」
「他只能隱姓埋名,度過了無數東躲西藏的日子,留得性命,只為有一日能洗雪沉冤。」
「直到有一天,一個帶着面具,自稱閻王的人來到他面前,邀請他加入暗夜樓,臨走時,還將一柄匕首拋於他腳下,說:「清者自清,這柄匕首,是當年魏太子丕所造百辟匕首之一,名為清剛,挺適合你的。」
「從此他結束了逃亡,隱入了黑暗。」
「子時雨取出清剛,於月光下映照,匕首透着寒光,猶如堅冰。」
「歲月經年,已有無數兇惡之徒,奸詐小人,貪官污吏命喪於這柄匕首。說來也怪,閻王給他的目標,沒有一個被殺了覺得冤枉的。也許是閻王有意為之吧。」
「這閻王從來不顯現真面目,也無人知曉他的來歷,邀請自己加入暗夜樓時,明知自己是被通緝的朝廷要犯,不僅不以此要挾,還大方的提供了棲身之所,並給自己時間考慮。」
「他為何對自己這樣照顧和包庇?僅僅是看重他的能力,還是另有原由?」
「子時雨思及此處,手腕翻轉劃破夜空,如揮流光斬卻月華,亦暫時斬斷紛擾的思緒。」
「他的目光凝在匕首熠熠生輝的鋒刃上,剛毅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清正剛直,堅韌不屈麼。』」
「子時雨仰頭飲下一口酒,酒的滋味淡淡的,這清澈的酒卻無法沖淡他的回憶。」
「這些年來,他暗地裡查訪了很多事情,這也包括了那年科舉的事情。」
「還記得,他去拜訪舊時授業的夫子。當他推門而入,見到的夫子已鬢髮斑白,身形佝僂,不復當年神采。」
「夫子突然見到他,身體禁不住微顫了一下,用手扶住土坯做的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嘴微張了張,卻沒能吐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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