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摀著心口,看著突然被推開的房門,聲音裡帶著控制不住的驚嚇與憤怒,「你怎麼跟奶奶一樣,進房間都不敲門的嗎?」
媽媽怔了一下,手中端著的托盤晃了一下,熱牛奶的表面微微波動,她愣愣地望著我,眼神裡閃過一絲錯愕,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激動。隨即,她垂下視線,一邊關上門一邊低聲說道:「哎呀,對不起,媽媽只是想拿點東西給你吃。」
我靠在床頭坐起來,心口的悸動還未平息,呼吸仍然急促不穩。
「怎麼了,雅涉?」她走近幾步,視線掃過我蒼白的臉龐,再落到我摀著胸口的手上,「心臟又不舒服嗎?」
我點了點頭,語氣低了些,「剛才忽然跳得好快,好像突然很不舒服,但又說不上是為什麼不舒服。」
媽媽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坐到床邊,伸手替我理了理額前的碎髮,「是不是最近泳隊訓練太操了?我早就說過,別那麼逞強去進校隊,又要讀書、又要游泳,你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便一把拉過棉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是悶聲道:「我要睡覺了。」
她沉默了一下,沒有再多說。我聽見媽媽起身的聲音,托盤被重新端起,然後,是她緩慢離開的腳步聲。
再接著,是奶奶急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這孩子又不懂事了,我拿進去叫他吃完!」
媽媽試圖阻止,語氣卻顯得無力。
房門終於關上了,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我把棉被拉到下巴,額頭貼著床單,心跳雖漸漸趨於平穩,但胸口那股說不清的悶與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
其實,我從小是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爸爸媽媽因為工作長年在檳都,只有長假才會回來匆匆住個幾天。即使那幾天裡他們表現得特別親切,帶我去吃好吃的、買玩具、拍紀念照,但那種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親情,就像一場煙火,綻放完就再也見不到痕跡。
所以我跟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很疏遠,不是故意疏遠,而是一種日積月累下來的陌生。
直到上了高中,爸媽終於辭掉檳都的工作,搬回來寇市,也開始嘗試重新融入我的生活。雖然他們總是表現得很關心我,但我心裡卻總覺得有一層隔閡,而他們似乎也不敢與我有任何摩擦,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這樣的溫柔,說穿了,其實是一種逃避。
參加游泳隊,是我第一次試著違背他們的意願。
當初,在我提出這個要求時,爸爸馬上以水火無情作為藉口反對,媽媽也附和是為我的身體著想,可是當我第二次說了我的決定時,他們就沒有說話了,只是把目光望向爺爺、奶奶,如同是在尋求他們的幫助。
幸好,爺爺奶奶一直都很疼我。他們從小教我,只要不是違背良知的事,他們都會支持我,這次也不例外。
後來,爸媽沒再反對。那份沉默,既像是妥協,也像是一種放棄。我知道,他們不是不愛我。他們只是還不懂,該怎麼去愛一個早已習慣沒有他們的孩子。
我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再次摸上心口,如今的所有事情總是說不出哪裡怪,卻又哪裡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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