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元順帝至元二年 (1336年),距當年癲癇姥姥於亂葬崗旁,以癲狂之姿、一把破爛道具菜刀「屠蟲」的荒誕傳奇,已悄然流逝近百年光陰。江湖風雲變幻,王朝更迭,唯獨那句被市井小民戲謔改編、充滿黑色幽默的讖語——「武林至豬,問米屠蟲。號令自家,莫敢不從。鬼魂不出,誰與爭瘋!」——依舊如同幽靈般縈繞在嶺南的潮濕空氣中,時不時被提起,成為茶餘飯後或心懷叵測者眼中的神秘符號。傳說中的「問米婆」與她那把「神刀」早已下落不明,只餘下真假難辨的傳聞在暗巷酒肆間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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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江門城邊緣,一處名喚「鹹魚翻身」的破落小客棧後院。此地遠離碼頭喧囂,卻又沾滿了水產特有的腥鹹。堆積如山的破爛漁網散發著腐敗的氣息,與幾隻翻倒、滲著可疑液體的爛木桶為伴。月光慘淡,吝嗇地灑下些許清輝,勉強勾勒出雜亂輪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海風也吹不散的、混合了死魚、淤泥與潮濕黴味的怪誕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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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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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程慶:約莫三十歲上下,無擔當派弟子。生得方臉闊口,眉眼間帶著幾分江湖人少見的方正,甚至可說有點死腦筋。他師承「張三瘋」,武功根基紮實,練的是無擔當派正統的「擔山勁」與「醉蟹劍法」,在同輩中算中上之資,但離頂尖高手尚有差距。此刻,他心神緊繃,額角隱見汗珠,一雙眼睛如同受驚的兔子,警惕地掃視著後院每一個幽暗的角落,整個人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深知自己肩上擔著何等重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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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問米婆」:一個被髒污麻袋套住頭顱、雙手以粗糙麻繩反綁在身後、嘴裡塞著一團散發異味的破布的老婦人。她身形佝僂瘦小,套在寬大的粗布衣衫裡,像一捆隨時會散架的枯柴。被俞程慶一隻手緊緊抓著胳膊肘,幾乎是半拖半拽地移動。她全程幾乎無聲,只在被拉扯得狠了,才會從塞住的嘴裡發出幾聲壓抑的、意義不明的「唔…唔唔…」聲,偶爾身體會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一下,如同秋風中最後一片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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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者(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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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佬」阿旺:江門本地碼頭一霸,地痞頭子。身材粗壯,滿臉橫肉,油光光的臉上嵌著一雙閃爍著貪婪與兇殘的小眼睛。身上那件油漬麻花的短褂散發著濃烈刺鼻的鹹魚腥臭,彷彿剛從鹹魚堆裡爬出來。他的武器,正是此刻提在手中的兩條硬邦邦、黑黰黰、散發著致命「芳香」的巨大鹹魚乾!這是他賴以成名的「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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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死草」陳賬房:精瘦得像根竹竿的老頭,顴骨高聳,眼窩深陷,眼神卻精明如算盤珠子。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衫,手裡緊握著一把黃銅算盤。這算盤邊緣被磨得鋥亮,甚至開了刃,算盤珠子黑沉沉的,顯然浸潤過某些不明液體。這把算盤,既是他的謀生工具,更是他的索命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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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影腳」王瘸子: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lAjDilWCW
偽裝成乞丐的冷血殺手。蜷縮在角落陰影裡,毫不起眼。一條腿明顯萎縮彎曲,拄著根髒兮兮的木棍。但他另一條腿卻肌肉虯結,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他低著頭,亂髮遮面,只露出一雙毫無感情、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他是三人中最危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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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
慘白的月光,吝嗇地穿透「鹹魚翻身」客棧後院堆積的破漁網縫隙,在泥濘的地面上投下詭譎斑駁的光影。空氣裡那股混合了死魚、爛泥和潮濕黴味的怪誕氣息,濃得幾乎化不開,鑽進俞程慶的鼻腔,讓他本就緊繃的神經更加煩躁不安。他的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疼。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粗布的衣領,帶來一陣黏膩的冰冷。
他死死抓著身邊那個套著麻袋、綁得結結實實的老婦人胳膊,五指如同鐵鉗,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隔著粗糙的麻布衣料,他能感覺到老婦人枯瘦手臂的骨骼輪廓,輕飄飄的,彷彿稍一用力就會折斷。這就是傳說中能「屠蟲」的「問米婆」?師父張三瘋鄭重其事、千叮萬囑務必帶回無擔當山的「活寶」?俞程慶心裡直打鼓,一股荒謬感油然而生。這麻袋裡的軀殼,哪有半分傳奇高人的模樣?分明就是個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普通老嫗!
然而,師命如山,更何況,江湖上那流傳了近百年的讖語——「武林至豬,問米屠蟲。號令自家,莫敢不從。鬼魂不出,誰與爭瘋!」——近來不知為何,又開始甚囂塵上,攪得各大門派暗流湧動。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探,無數隻手想將這傳說中的「活寶」據為己有。此物若真落入心術不正的歹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俞程慶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疑慮與恐懼,責任感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唔…唔唔…」麻袋裡傳來一陣含糊而痛苦的悶哼,被塞住嘴的老婦人似乎在掙扎,身體微弱地扭動著。
「老婆婆,得罪了!再忍忍,就快好了!」俞程慶壓低聲音,湊近麻袋安撫道,聲音乾澀沙啞,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等過了前面那條狹窄的『一線天』水道,上了我們無擔當派接應的船,就安全了!」他像是在說服老婦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這一路上,從那個陰森破廟裡發現這個自稱是「問米婆」傳人的老嫗開始,他就覺得有無數道陰冷的目光如跗骨之蛆,緊緊黏在他的背後。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他汗毛倒豎。
他緊貼著長滿青苔、濕滑冰冷的土牆牆根,像隻受驚的壁虎,小心翼翼地拖著「問米婆」,一點點挪向後院那扇通往外面僻靜小街的破舊木板門。那是唯一的生路!木板門歪歪斜斜,門栓上鏽跡斑斑。俞程慶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鐵門栓——
「桀桀桀桀!俞大俠!月黑風高夜,帶著個沉甸甸的『米袋子』,這是要去哪兒發橫財啊?」
一個陰陽怪氣、如同夜梟啼哭般的笑聲,驟然從頭頂上方傳來!那笑聲裡充滿了戲謔、貪婪和毫不掩飾的惡意,像一把冰冷的銼刀,狠狠刮過俞程慶的耳膜!
俞程慶頭皮轟然炸開,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他猛地抬頭,瞳孔因驚駭而急劇收縮!只見客棧低矮的屋檐上,不知何時蹲著一個身影。月光勉強勾勒出他粗壯的輪廓,穿著一件油膩反光、散發著濃烈鹹魚腥臭的短褂,手裡赫然提著兩條巨大、硬邦邦、黑黰黰的鹹魚乾!正是「鹹魚佬」阿旺!他咧著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板牙,那雙小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殘忍而興奮的光芒,如同盯上獵物的豺狗。
「好香的『米』味兒啊!隔著八條街都聞到了!」阿旺怪笑著,還故意把手中的鹹魚乾湊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口,做出陶醉狀,那濃烈的腥臭味隨著他的動作,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熏得俞程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幾乎就在阿旺開口的同時,俞程慶身側那堆積如小山、散發著腐敗氣息的破漁網堆裡,「嘩啦!」一聲巨響!漁網如同被驚醒的怪獸般炸開!一個精瘦得像骷髏架子般的老頭(陳賬房)從裡面敏捷地鑽了出來,動作快得不像他這個年紀。他手裡那把黃銅算盤被他搖得「噼裡啪啦」一陣爆豆般的急響,算盤珠子瘋狂跳動,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彷彿在為某人敲響喪鐘!
「哼!無擔當派?好大的名頭!」陳賬房尖細的聲音如同鐵片刮過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他那深陷的眼窩裡射出兩道精光,死死鎖定俞程慶和他身邊的麻袋。「這杯『問米』的羹湯,油水厚得很吶!俞大俠想獨吞?也不問問我們『江門三友』答應不答應!」他特意加重了「三友」二字,語氣充滿了嘲弄。
「問米婆!」俞程慶心頭巨震,對方果然衝著這東西來的!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他來不及細想,情急之下猛地將身邊的「問米婆」往角落那堆相對厚實的爛木桶後面一推!老婦人發出一聲驚恐的悶哼,踉蹌著摔倒在木桶後方。
與此同時,俞程慶動作快如閃電,「鏘啷——!」一聲清越龍吟,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劍身在慘淡月光下劃出一道森冷的寒芒。他雙腳不丁不八,沉腰立馬,長劍斜指身前,劍尖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正是無擔當派起手防禦劍式——「擔山式」!一股沉穩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儘管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強作鎮定。
「何方宵小!藏頭露尾!」俞程慶厲聲喝道,聲音灌注內力,試圖震懾對方,「此乃我無擔當派要物!識相的速速退去,否則休怪俞某劍下無情!」他緊盯著屋檐上的阿旺和漁網旁的陳賬房,眼角餘光卻警惕地掃向更黑暗的角落,總覺得還有第三道冰冷的視線在窺伺。
「劍下無情?嘿嘿嘿,好大的威風!」屋檐上的阿旺怪笑一聲,眼中凶光畢露,「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鹹魚香!嚐嚐老子自創的『鹹魚十八甩』!第一甩——『鹹魚翻身』!」
話音未落,阿旺如同大鳥般從屋檐上猛撲而下!他身法竟頗為矯健,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手中那兩條硬邦邦、沉甸甸的鹹魚乾被他掄圓了,如同兩柄奇門流星錘,帶著「嗚嗚」的破風聲,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取俞程慶的頭臉和胸口!招式名雖荒誕可笑,但那呼嘯而來的勁風和撲鼻的惡臭,卻顯示出這「鹹魚功」絕非兒戲!更噁心的是,那甩動的鹹魚乾上似乎還掛著可疑的粘液和鱗片,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俞程慶強忍噁心,不敢有絲毫怠慢。他深知這些市井無賴的手段往往詭異毒辣。劍光一閃,使出一招「挑燈看劍」!此招講究以巧破力,劍尖疾點,如同靈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刺向阿旺握著鹹魚的手腕脈門!意圖一劍挑飛那噁心的「兵器」。
然而阿旺這招「鹹魚翻身」卻是虛招!只見他手腕一抖,那兩條鹹魚乾竟在空中劃出一個極其刁鑽詭異的弧度,硬邦邦的魚尾如同鐵鞭般,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由下而上,「啪!」地一聲脆響,狠狠拍在俞程慶的劍脊之上!
「鐺!」一股夾雜著濃烈腥臭的巨力傳來!俞程慶只覺得手臂劇震,虎口發麻,長劍差點脫手飛出!那鹹魚乾堅硬如鐵,拍擊之力更是沉重無比,更有一股滑膩噁心的觸感透過劍身傳來,讓他幾欲嘔吐!他蹬蹬蹬連退三步,才勉強卸去這股怪力,長劍嗡嗡作響。
「哈哈!俞大俠,賬目要算清,人命更要算清!『算盤奪命——錙銢必較』!」陳賬房豈會放過這等良機?他尖嘯一聲,精瘦的身體如同鬼魅般欺近!手中那把沉重的黃銅算盤,此刻被他當成了流星錘,灌注內力,算盤珠子因急速旋轉發出刺耳的「嘩啦啦」噪音,帶著凌厲的呼嘯風聲,對準俞程慶毫無防備的後心要害,狠砸而下!算盤邊緣被磨得鋒利如刃,在月光下閃著致命的寒光!這一下若被砸實,後果不堪設想!
俞程慶剛剛被阿旺的鹹魚震退,氣血翻騰,舊力已去,新力未生!背後惡風不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生死關頭,他怒吼一聲,將無擔當派身法的韌性發揮到極致!
「卸嶺分金!」
只見他身體猛地一個旋轉,如同被狂風捲起的落葉,長劍順勢劃出一道圓融的弧光,正是「醉蟹劍法」中的卸力妙招!劍光如匹練,勉強格開了阿旺趁勢再次甩來、直取他面門的鹹魚頭(這招阿旺怪叫著命名為「鹹魚探頭」!鹹魚頭上那死不瞑目的魚眼幾乎貼著俞程慶的鼻尖劃過!)。
與此同時,俞程慶左掌運足十成功力,無擔當派精純的「擔山勁」瞬間爆發!他吐氣開聲,左掌自肋下猛然推出,掌風鼓蕩,隱隱帶著風雷之聲,正是剛猛無儔的「推山掌」!這一掌,不閃不避,硬撼陳賬房砸來的奪命算盤!
「砰——!」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在後院炸開!如同兩塊巨石相撞!
掌力與灌注內力的沉重算盤結結實實地碰撞在一起!強勁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猛然擴散,捲起地上的塵土和碎屑!
「呃啊!」陳賬房發出一聲痛呼,他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雄渾力道從算盤上傳來,震得他手臂酸麻,胸口發悶,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踉蹌倒退兩大步!更讓他心頭滴血的是,那珍視的黃銅算盤上,幾顆堅硬的算盤珠子竟在這次劇烈的碰撞中「噼啪」碎裂崩飛出去,不知掉進了哪個骯髒角落!「我的珠子!我的寶貝算盤!賠錢!你必須賠錢!」陳賬房氣急敗壞地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俞程慶雖然一掌逼退了陳賬房,但倉促間硬撼對方灌注內力的兵器,左掌也被震得隱隱作痛,氣血一陣翻湧。更糟的是,他剛剛強行扭身發力,下盤已露破綻!
就在他舊力剛盡,身形微滯的剎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致命殺機,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驟然從他腳下最陰暗的角落爆發出來!
「瘸腿踢天——斷脊錐!」
那個一直蜷縮在角落陰影裡、拄著木棍、毫不起眼的乞丐王瘸子,終於動了!他紋絲不動的瘸腿如同生了根,但另一條「好腿」卻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與力量!快!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殘影!那條腿如同出膛的炮彈,又似毒蠍甩出的致命尾針,沒有絲毫花哨,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以一個極其陰毒的角度,狠辣無比地直踢俞程慶作為支撐重心的右腿膝蓋側面韌帶!
這一腳,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角度刁鑽至極!力量更是凝聚於一點,足以碎石斷金!正是王瘸子壓箱底的絕殺之技!「斷脊錐」之名,名副其實!
俞程慶全身的汗毛在這一瞬間全部倒豎起來!他感受到了那股足以致命的冰冷寒意!想要閃避,但身體正處於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尷尬境地,左掌發力後的慣性甚至讓他的重心微微前傾!倉促之間,他只能憑藉本能,強行將手中的長劍劍柄狠狠下砸,試圖格擋那致命的一腳!
「噗!」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王瘸子的腳尖如同鐵錐,重重地點在俞程慶倉促下砸的劍柄末端!一股尖銳、沉重、陰冷的力道如同毒蛇般瞬間穿透劍柄,狠狠鑽入俞程慶的右膝!
「喀啦!」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聲隱約響起!
「啊——!」俞程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右膝蓋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彷彿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關節!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整條右腿瞬間失去了知覺,身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如同被砍倒的木樁,向著側後方猛地歪倒下去!他全靠著頑強的意志和左手在地面一撐,才沒有完全摔倒,但右腿已經完全無法著力,劇痛讓他眼前發黑,豆大的冷汗瞬間佈滿額頭!
「好機會!算盤奪命——血本無歸!」陳賬房見狀,眼中閃過狠厲之色,也顧不上心疼算盤了。他將算盤當做飛鏢,灌注全身剩餘內力,對準俞程慶因劇痛而門戶大開的胸口要害,狠擲而出!算盤撕裂空氣,發出嗚嗚的死亡呼嘯!
「鹹魚雙飛燕——送你歸西!」阿旺更是怪叫連連,雙手猛地一甩,手中最後兩條硬邦邦的鹹魚如同離弦之箭,一左一右,帶著濃烈的腥風,封死了俞程慶左右兩側所有可能的閃避空間!這是要趕盡殺絕!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俞程慶右膝重創,劇痛鑽心,身形不穩,面對左右算盤、前後鹹魚的絕殺之局,已然陷入死地!
「喝啊——!」絕境之下,俞程慶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意志!他雙目赤紅,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不顧右膝撕心裂肺的疼痛,將無擔當派壓箱底的保命輕功催谷到極致!
「醉蟹橫爬——王八翻身!」
只見他身體猛地向側後方一倒,動作極其彆扭滑稽,如同喝醉的螃蟹被人掀翻了殼,又像隻笨拙的王八在泥地裡打滾!整個身體以一種完全違背武學常理的姿態,貼著地面向側後方急速「滑」了出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直取胸口的奪命算盤!那算盤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然而,阿旺甩出的鹹魚卻未能完全躲開!左邊那條鹹魚乾帶著呼嘯的風聲,「啪!」地一聲,重重地拍擦過俞程慶的左肩!堅硬的魚身和鋒利的魚鰭邊緣,瞬間在他肩頭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火辣辣地疼!鹹魚上那濃烈的腥臭和鹹濕的粘液更是糊了他半邊身子,噁心至極!另一條鹹魚則「哐當!」一聲巨響,狠狠砸在他身後的土牆上,頓時四分五裂,鹹魚碎塊和白色的鹽粒濺得到處都是。
「好個王八翻身!再吃老子一套『無影連環瘸』!看你還能翻幾次!」王瘸子一擊得手,豈肯罷休?他那條「好腿」瞬間化作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腿風凌厲如刀!「瘸風掃葉——專打下盤!」腿影如鞭,專掃俞程慶受傷的膝蓋和支撐腿腳踝!「跛腳踹門——破你中宮!」一記兇狠的直踹,直取俞程慶因躲避而空門大開的小腹!「獨腿蹦天——送你昇天!」最後一記勢大力沉的撩踢,如同戰斧般自下而上,狠劈俞程慶的下頜要害!招招致命,連環不絕!
俞程慶右膝重傷,劇痛鑽心,身法大打折扣,面對王瘸子這快如鬼魅、狠辣刁鑽的連環腿攻,頓時左支右絀,狼狽不堪。他手中的長劍因膝傷影響步法,難以施展精妙劍招,只能勉強揮舞格擋,發出「砰砰砰」的沉悶撞擊聲,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再次崩裂出血。阿旺更是怪叫著又不知從哪裡(腰間?懷裡?)摸出兩條…散發著同樣惡臭的鹹魚乾(這廝身上是藏了個鹹魚鋪子嗎?!),加入了圍攻,專用鹹魚拍打俞程慶難以顧及的後背和腰眼。陳賬房則撿起掉在地上的算盤,一邊心疼地摸著崩掉珠子和被掌力震得有些變形的框架,一邊咬牙切齒地用算盤堅硬的邊角施展小巧陰毒的點穴手法「鐵框鎖穴」,如同跗骨之蛆,伺機偷襲俞程慶周身要穴。
「卑鄙無恥!以多欺少!」俞程慶怒吼連連,心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他被三人這套無恥、詭異、下作又配合默契的合擊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身上又添了數道被鹹魚拍打出的青紫淤痕和算盤棱角刮破的血口,衣衫襤褸,血跡斑斑,混合著鹹魚的腥臭粘液,狼狽到了極點。汗水、血水、污水泥濘和鹹魚的腥臭粘液糊滿全身。右膝的劇痛一陣陣襲來,每一次移動都如同刀割。
他眼角餘光瞥向角落爛木桶後那個瑟瑟發抖的麻袋身影,心頭如同被重錘擊中!師命!重託!難道今日就要命喪於此,連累這傳說中的「問米婆」也落入賊手?一股決絕的死志猛地湧上心頭!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明,眼中閃過瘋狂之色!拼了!
「無擔當秘技——甩鍋大法!」俞程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他竟將手中視若生命的長劍,當做暗器,灌注了全身殘存的、所有的內力,捨棄了一切防禦,如同擲標槍般,用盡全力朝著威脅最大的王瘸子猛擲而去!
「嗚——嗡——!」
長劍脫手,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破空尖嘯!劍身灌注了俞程慶畢生功力,化作一道刺目的流光,帶著一股慘烈決絕的氣勢,直射王瘸子面門!這一擲,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角度之刁鑽,完全是搏命一擊!空氣彷彿都被撕裂!
王瘸子臉色微變!他沒想到俞程慶竟如此決絕!面對這灌注了對方全部精氣神、快如閃電的搏命一劍,饒是他武功高強,也不敢硬接!他不得不強行收住連環腿攻勢,那條「好腿」在地面猛地一跺,身體如同鬼影般向側後方急閃!長劍帶著死亡的寒光,「嗤」地一聲,貼著他的耳邊飛過,深深插入他身後的土牆之中,直至沒柄!劍柄兀自嗡嗡顫抖不休!
就在這電光火石、王瘸子被迫閃避而出現的空隙!俞程慶不顧右膝鑽心的劇痛,強行將最後一絲力氣灌注在完好的左腿上,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朝著角落爛木桶後的「問米婆」猛撲過去!他要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帶著「問米婆」撞破旁邊那扇看起來腐朽不堪的薄木板門,逃出生天!
希望就在眼前!那扇破門近在咫尺!
然而,他終究是慢了一步!也低估了對手的陰險與狡詐!
就在他身體騰空,左手即將觸碰到麻袋的千鈞一髮之際!一直看似在旁邊怪叫擾敵、用鹹魚拍打的阿旺,臉上猛地浮現出一絲極度殘忍、奸計得逞的獰笑!他手中最後一條蓄勢待發的鹹魚,並沒有砸向俞程慶的身體,而是手腕以一個極其隱蔽、極其刁鑽的角度猛地一抖!
「鹹魚擺尾——暗度陳倉!」
那條硬邦邦的鹹魚,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繞過俞程慶撲擊的身影,帶著一股陰毒的勁風,目標並非俞程慶本人,而是他撲出後、完全暴露無防備的後腰脊椎要害!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致命的殺招,來自於剛剛被長劍逼退的王瘸子!就在阿旺甩出鹹魚的同時,王瘸子那看似因閃避而失去平衡的身體,卻以那條「瘸腿」為不可思議的支點,猛地一擰腰!那條「好腿」如同蟄伏毒蛇終於亮出的毒牙,又似蠍子甩出的倒鉤,後發而先至!無聲!無息!快!狠!準!凝聚了他畢生功力與殺意的一腳,在俞程慶全部心神都撲向「問米婆」、後背空門大露的瞬間,狠狠踹在了俞程慶後腰脊柱正中央的命門穴上!
這才是王瘸子真正的絕殺——「蠍尾倒鉤瘸」!無聲無息,一擊斷魂!
「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臟停跳的鈍響!
不是鹹魚砸中的聲音,是王瘸子那凝聚了陰毒內力的腳尖,如同鐵錐般,狠狠「點」入俞程慶後腰命門穴的聲響!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感!
「呃啊啊啊啊啊啊——!!!!」
俞程慶的身體在空中猛地一僵!隨即爆發出一聲淒厲得完全不似人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絕望的慘嚎!一股無法形容、冰冷徹骨的劇痛和麻木感,如同萬載寒冰瞬間從被擊中的後腰脊柱處爆發,瘋狂地蔓延至全身!他感覺自己的下半身,從腰胯到腳趾,在這一剎那間,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彷彿那部分身體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爛泥,剛剛撲出的勢頭戛然而止,直挺挺地、毫無緩衝地向前方冰冷潮濕、滿是污水的地面重重撲倒!
「砰!!!」
沉重的軀體砸在泥水裡,濺起大片骯髒的水花。俞程慶的臉頰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污水混著泥土灌進他的口鼻。他像一灘爛泥般癱在那裡,除了上半身還能因劇痛和窒息而微微抽搐,脖子以上還能勉強轉動,腰部以下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徹骨的冰冷和撕心裂肺的劇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死過去。絕望!無盡的絕望瞬間吞噬了他!脊椎…斷了!
「俞大俠,承讓承讓!早點乖乖交出『米袋子』,何必受這活罪呢?」阿旺得意洋洋地走過來,撿起地上那條沒砸中俞程慶的鹹魚,用那腥臭無比的魚身,在俞程慶沾滿泥污的臉上「啪啪」拍了兩下,留下幾道油膩骯髒的印記和刺鼻的惡臭。「現在知道我們『江門三友』的厲害了吧?」
「哼,不自量力。」陳賬房也走了過來,厭惡地看了一眼泥水裡的俞程慶,彎腰小心翼翼地撿起自己那把崩了珠子、邊框有些變形的寶貝算盤,心疼地用袖子擦拭著上面的泥水。「這下虧大了,珠子都崩了幾個,這筆賬…哼!」
王瘸子則依舊沉默,面無表情,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那堆爛木桶後面。他看也沒看泥水裡如同死狗般的俞程慶,伸出枯瘦但有力的手,一把就將那個套著麻袋、因恐懼而劇烈顫抖的「問米婆」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動作粗暴,毫無憐憫。
「放…放開…她…」俞程慶掙扎著,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從被泥水堵住的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血沫混著泥水從嘴角不斷湧出。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被王瘸子拎在手中的麻袋,充滿了血絲,裡面是無盡的憤怒、不甘和絕望的哀求。
「放開?嘿嘿嘿…」阿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蹲下身,用那條鹹魚戳了戳俞程慶無法動彈的下半身,「俞大俠,你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站』起來吧!這可是價值連城的『活寶貝』!能『屠蟲』的問米婆啊!『武林至豬』都得靠邊站!我們哥幾個,就卻之不恭,笑納了!哈哈哈哈哈!」他囂張的笑聲在寂靜的後院迴盪,充滿了殘忍的快意。
「走!」王瘸子拎著不斷掙扎發出「唔唔」聲的麻袋,低喝一聲,聲音沙啞冰冷。
三人不再理會泥水中如同蛆蟲般蠕動、眼神空洞死寂的俞程慶。阿旺得意地吹了聲口哨,陳賬房抱著算盤滿臉肉疼,王瘸子拎著「戰利品」,迅速消失在後院通往深巷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句「武林至豬」的戲謔讖語,在腥臭的空氣中飄散,充滿了無盡的諷刺與悲涼。
慘淡的月光,冷冷地照在「鹹魚翻身」客棧的後院。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鹹魚惡臭、血腥味、泥土的腥氣和絕望的氣息。散落的算盤珠子在泥水裡閃著微弱的光,斷裂的鹹魚碎塊散落各處,牆上還插著俞程慶那柄兀自嗡鳴的長劍。
而在這片狼藉的中心,俞程慶如同一灘被遺棄的破布娃娃,靜靜地癱在冰冷刺骨的泥水污穢之中。下半身徹底失去了知覺,只有無盡的冰冷麻木和從脊椎斷裂處蔓延開來的、撕心裂肺的劇痛,提醒著他還活著。污水浸泡著他的傷口,螞蟻開始爬上他的臉頰。他英雄救「寶」的江湖路,滿懷壯志的師門任務,還未真正邁出步伐,便在這場充滿了荒誕(鹹魚、算盤)、惡臭與殘酷的伏擊中,被那陰險致命的「蠍尾倒鉤瘸」,無情地碾得粉碎。
夜風嗚咽著吹過破敗的院落,捲起幾片枯葉,如同在為一個尚未開始便已結束的江湖夢,唱著淒涼的輓歌。那句「號令自家,莫敢不從」的讖語,此刻聽來,是如此的遙遠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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