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經靈異少女怪談 - 第一章建立在外表上的感情就像一場全球暖化危機。

　　麗誠高中一年級的許瓊雪，無論是學業還是才藝方面都無懈可擊的優等生。頒獎典禮上，她那張始終如一的撲克臉讓我印象深刻。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0HWmNQUF

　　她就讀本校全國PR98的語資班，那裡本就是菁英薈萃之地，而她不但在此班級名列前茅，數理科更在這次段考奪得全年級最高分。

　　不僅如此，家境優渥、文武雙全，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可惜，這樣優秀的一個人，卻因為無端捲入恐怖事件，被所有人孤立著。

　　事情追溯至開學第一個月，學校接連發生三起涉及一年級學生的意外事故。其中兩名學生死亡，另一名則在最近的車禍中受重傷住院。

　　離奇的是，據說兩名死者在中學時期曾經長期霸凌過許瓊雪，甚至逼得她經常逃課，最後是許瓊雪的父母發現後才讓她轉校。另外一人也和她有過節。

　　雖然這可能只是巧合，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人開始將許瓊雪與這些事件聯繫在一起。

　　不幸、詛咒——這兩個詞彙，無形中變成了她的形容詞。

　　大概是由於她平時總擺著一張陰冷的表情，不與任何人交流，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所以才會成為同學們恐懼和好奇的焦點。

　　起初我也被許瓊雪那股高深莫測的氣質影響，懷疑是否真如傳聞所述，她可能扯上了什麼怪力亂神。雖然我在隔壁班，但總會帶著敬畏之心迴避有關她的所有話題。

　　直到某一天的放學時分，我與她的第一次相遇，徹底改變了我對她的印象。

　　那天，在校外附近的公園裡，濛濛秋雨之下，只有她一人蹲下身子餵食野狗的身影，被正準備返家的我不經意看見了。

　　那隻野狗應該是被車撞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許瓊雪為牠撐起雨傘，面無表情地撫摸著牠的頭，守候著牠進食。

　　正當我被她溫柔的一面迷住的同時，許瓊雪忽然抬起頭，不偏不倚地望向了我。

　　在那一瞬間，我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些濕潤。是雨水嗎？可她明明撐著傘，雨珠不太可能飄到那個角度。細看之下，那雙向來冷漠的眼眸裡竟映著淡淡的水光。

　　「眼淚……」

　　那一刻，一個念頭像針般扎入我的心頭。

　　如果她真的因為那些流言蜚語而被人誤解，那一直以來，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委屈與孤獨呢……

　　不知不覺間，我開始在意著她的事情，當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墜入了愛河。

☆　☆　☆

　　第二次期中考結束的第二週，放學鐘聲一響起，學生們便急忙收拾書包，迫不及待準備放學。

　　「李雨，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唱卡拉OK？」楚琳香輕快地走了過來。

　　「抱歉，今天先算了。」

　　我遲疑了一下，避開她的視線。

　　「咦？竟然拒絕了，真難得呢。」楚琳香微微歪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每次邀請你都二話不說就答應的，今天怎麼了？」

　　她將臉湊近一些，那雙清澈的眼眸帶著關切，「身體不舒服嗎？」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沒什麼，只是今天剛好有事。」

　　「這樣啊。」楚琳香瞇著眼笑。「那你好好忙吧，下次在約囉。」

　　「下次會赴約的，再見。」

　　我揮了揮手，目送她走出教室。

　　學藝股長楚琳香，是個性格極其上進的女孩，也是全校裡我最敬重的人。

　　她總是特別關愛弱勢的同學，因此當上了輔導志工隊的隊長。無論對方的問題多麼棘手，她在給予幫助時從不露出半點為難的神色，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關係，班上從未有人被孤立或遭受霸凌。

　　雖然拒絕她的邀約讓我心如刀割，但眼下確實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完成——

　　那就是告白。

　　向許瓊雪告白。

　　像我這樣毫不起眼的路人甲，竟要向一個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的校花表白心意，這聽起來就如同在鯊魚環伺的海域中裸泳。

　　這個道理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平凡如我，又怎能觸及那雪峰之巔的高嶺之花？

　　但我仍想向她傾訴內心的情感——縱使注定徒勞，我也不願什麼都不做，讓這份初戀就此黯然凋零。

　　所以我今天故意放慢收拾的步調，久違地整理著座位，等班上同學差不多走完，確認門外沒人後才走出教室，獨自一人走向語資班的前門。

　　門並未完全關上，留了一道縫，應該是上一個關門的人疏忽所致。

　　我透過縫隙小心地窺視，隱約看到許瓊雪獨自坐在那裡念書。她靠窗而坐，黑色長髮完美地溶入夕暉之中，畫面如此和諧，就像彩虹與春雨後的天空那般契合。

　　好緊張，心跳得好快。

　　這就是戀愛嗎？

　　我捂住胸口，呼吸又急又淺，感覺心臟彷彿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一想到許瓊雪那媚麗的身姿，冰雕般細緻通透的面容，我的心整個小鹿亂撞停不下來。

　　但還沒來得及理清這份忐忑的情緒，許瓊雪忽然打開後門，走了出來。

　　她沒有注意到我，徑直下樓，孤身穿過正在進行社團活動的操場中央。一般人都會禮貌地繞道而行，她卻毫不在意地直接穿越，周圍的人渾然未覺，她也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我謹慎地尾隨著她。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巧妙地利用植栽及灌木叢作為掩體。

　　關於許瓊雪，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聞。

　　她以輔導志工的身份，借用綜合大樓地下室的某間教室作為讀書場域。然而有人　聲稱地下室根本不見她的蹤影，反倒頻頻目擊空教室中出現懸浮半空的手機和板擦。

　　如今正如傳聞所述，許瓊雪直奔綜合大樓，從敞開的大門長驅直入。

　　這棟新建大樓設有眾多社團教室、藝文課室、音樂室，以及各行政單位辦公室。地下室雖有許多空教室，但多作儲藏之用，僅少數供社團活動。

　　此時我無需再躲躲藏藏，只要像其他參加社團的學生一樣，若無其事地走進去就行了。

　　當我步入大樓，許瓊雪已不見蹤影，想必是已經到了地下室。

　　我隨即下樓，不巧樓梯燈壞了，開關按了幾次依然一片漆黑。幸好，聽說今天有些社團因場地問題，臨時改到地下室活動，不然這種靜謐的氛圍真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摸索著一片漆黑，我緊緊抓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來到地下室的走廊。終於，零散的白光從少數教室裡透出，看起來應該是正在活動的教室。

　　我繼續前行，途中經過兩間社團教室，每次低頭偷看，都會感覺心臟猛地一縮。

　　有種預感——就在前方第三間教室，那扇不該敞開的門扉後。

　　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畫面是鄉下的雜貨商店，不言自明的「歡迎光臨」，但這完全無法與許瓊雪聯想在一起，用封閉的儲藏室來形容她更為合適。然而我卻有股強烈的直覺──她就在這間教室裡。

　　然後，心跳幾欲停止。

　　教室內，許瓊雪正坐在講桌上，彎腰埋頭看著手機。她修長的腿盤在空中，眼中充滿了冷峻的銳氣，氣勢凜然，有點像是不良少女。

　　許瓊雪的形象並沒有決定性的崩壞。人無完人，這點我自然明瞭。即便是她這樣的優等生，終究也是凡人，有著七情六慾。見她坐在空教室的講桌上，我內心甚至想用「內斂」、「沉穩」、「反差萌」等詞彙來形容她。

　　「嗯？」

　　直到那瞬間。

　　她蹙動眉間的憂愁，我直面著冰刺的寒芒──在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受天啟似地意會一件事，就是自己在門外一直盯著她看。

　　這樣的行為實在不太正常，簡直是真性的犯罪者，不論是自我審視還是客觀的眼光，只能用「變態」來形容我做的行為。

　　當然，如果是為了找人談話，這樣的行為就合理了。我準備踏出第一步時──她撇開眼睛，若無其事地撇開眼睛，繼續低頭滑著手機，就像沒看見我一樣。

　　這就奇怪了，她確實與我對視了才對？

　　算了，怎樣都好，先趕緊離開這裡──我放空運轉的腦袋，走到了後門，貼在教室與走廊之間的隔牆上，全身無力地滑坐下來。

　　「好酷……」

　　我是不是該去看醫生了？該不會我是那種被無視就會興奮的悲慘體質吧。

　　真不甘心……被當成蟲子無視了！

　　「冷靜，冷靜。」我深吸一口氣，用力拍打雙頰。

　　她應該是把我當成參加社團的學生，畢竟後面還有幾間亮燈的教室，從這裡經過一點也不奇怪。

　　但為什麼許瓊雪如此明目張膽地坐在講桌上？前門甚至故意敞開，彷彿深怕別人注意不到她？

　　難道她在等某個帥哥前來搭訕，只是我不夠帥，所以被直接無視了嗎？

　　「好噁心，自己身邊出現幾個醜女倒貼，竟然生出莫名其妙的自信，跑過來搭訕我？真是超倒彈的，這種自以為是校隊就很帥的猴子，生理上無法接受。」

　　什麼聲音？似乎就在不遠處。

　　聽起來是某個人在說話，沒有其他人的回應，可能在通電話或是自言自語。

　　不對，這附近開燈的教室只有這間，周邊其他未開放的教室，基本上都被當作倉庫使用，沒有向學校申請鑰匙是進不去的。再說了，誰會想在那種地方打電話阿？

　　「哇咧，這穿搭猴味十足，學長穿這種衣服也敢出門哦？沒有足夠的勇氣辦不到的吧，哈哈。」

　　嘲弄的笑聲傳來，依舊是同一個人。

　　像是女同學們在午飯時間聊八卦的聲音，離這裡很近，差不多只隔公尺而已。

　　我朝著聲音的方向又走了幾步，躲在門側更仔細聆聽。

　　「咦？坐我後面的那個三八女……叫做什麼來著？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噗──哈哈啊！上個禮拜還能看到她們PO放閃照的說，結果這麼快就分手了，超好笑。」

　　對話內容相當惡劣，而且聲音更近了，幾乎是從我身邊傳出。

　　等等，雖然細想不太可能，但聲音分明是從許瓊雪這間教室傳出來的。

　　鬧鬼了？難道地下室靈異現象的傳聞是真的？

　　沒想到靈異的主角竟然是愛在背後說人長短的地縛靈……這還真是夠抽象的。

　　不過退一步說，如果真存在這麼脫線的地縛靈，那麼教室裡的許瓊雪說不定已經被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吧。

　　這可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心儀的人擔驚受怕──抱持這樣的想法，我握緊拳頭，朝前門邁開腳步。

　　冷靜，沒什麼好擔心的。

　　只要簡單地問候一句「妳好，請問妳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嗎？」今天就可以鳴金收兵了，也許這還意外是個搭訕的好機會。至於告白的事情就先放一邊，反正以後機會多的是。

　　「我記得兩個月前，她發了一條貼文，說什麼『我們會長相廝守，長長久久』。結果現在換成了『要好好愛護自己，感謝那些傷害過妳的人』，噗哈哈哈，真的超爆笑的啦！」

　　啪啦──

　　玻璃散碎一地的聲音，我聽到。

　　當然教室的玻璃窗都完好如初，也不見任何玻璃製品破碎的痕跡。

　　因為真正碎裂的，是我的心。

　　許瓊雪依舊坐在講台上，捧腹大笑著，笑得幾乎流出淚水。她的手機畫面正切換著別人的社交網站，用非常惡毒的言語攻擊他人的文章。

　　怎麼回事？

　　許瓊雪──正在自言自語。

　　用我從來沒聽過的語氣。

　　很惡劣地批評別人？

　　總是獨自一人，喜怒不形於色。

　　孤高的存在。

　　用溫暖目光餵食路邊野狗的──

　　那個高冷女神──許瓊雪？

　　在背地裡的真面目。

　　獨自一人，嘲笑他人不幸為樂？

　　批判性的、肯定的、客觀的……大腦正承受著爆炸的訊息量。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腦細胞可能還在休息，或是舊情難卻而選擇罷工，總之在我腦袋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空白。

　　「長相廝守……噗，才交往不到三個月，說這種話不害臊嗎？換作是我肯定就會休學，躲在家裡一年都不敢出門，嘻嘻。」

　　「……」無言以對，在這惡魔般的話語面前。

　　若要用某種情境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那便是「北極熊」。

　　彷彿身陷極地，看著北極海的冰山在面前分崩離析，一切都是那麼歷歷在目。

　　她高不可攀的形象，我深藏心底的仰慕之情，隨著全球暖化的浪潮，淹沒在無垠的海平面之中。

　　「哦？這個其貌不揚的土包子不是班長嘛？她竟然追蹤我，真意外。」

　　「什麼……文章說『南灣沙灘好美』，然後貼自己的照片是怎麼回事？我想看的可是南灣沙灘，不是拉垮的泳裝照。」

　　「阿──露餡了，笑死，修圖做得這麼明顯，比例都跑了。話說回來，南灣沙灘呢？怎麼五張照片裡都沒有南灣沙灘？」

　　「是標題詐欺呢。身為三觀端正的良民，必須給她一個檢舉才行，這則貼文是垃圾訊息！」

　　我呆站在原地，見證著我單戀的對象，滔滔不絕地羞辱同班同學，甚至樂在其中。

　　「難怪了，她成績從來──」

　　話說到一半，許瓊雪朝我瞥了一眼，她無神的目光短暫停了一刻。

　　接著劃過，不假思索地回到手機螢幕，繼續自言自語：「她成績從來贏不了我。只會背後對我閒言閒語，故意找我麻煩。但說實話，其實我也沒有比她努力多少。」

　　「該怎麼說呢，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智商上致命性的落差，是她注定落在第二名的原因。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次達爾文又贏了。」

　　「不過也不是她的錯，畢竟是我，那個校排前三十，處在金字塔頂端的我──」

　　「咦？」她吐出疑惑，或許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忽地回視我。

　　掛鐘的指針仍在滴答作響，時間的流砂卻彷彿停滯。沉默如潮水般湧來，無聲地填滿整個空間。

　　「該不會……你看得見我？」

　　直到許瓊雪開口，那出乎意料的話語劃破了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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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建立在外表上的感情就像一場全球暖化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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