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一早送了雞湯過來,叮囑他要好好吃飯之後就走了。
離白邊喝雞湯邊用手機,日期顯示8月,離他死時又經過了三個月,搜尋華元電子科技,跳出一些相關的新聞。
"今日晚間九點,於環十道路發生一起嚴重車禍,對向道路的砂石車失控衝撞汽車,駕駛當場身亡,死者為華元電子公司的總裁離白,警方到場逮捕砂石車駕駛…… "──報導時間,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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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元現在的總裁應該是孫聞濤,他的高中同學,又是一起創業,握有30%股份,華元不算大規模的公司,相比晶鈦科技,屬於中小型企業,是他畢業後一步一步打拼出來的,現在卻落在別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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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的死,雞湯頓時索然無味,冰到冰箱後,他想去出去走走,衣櫃只有寥寥幾件襯衫、短袖,隨便套了一件,把頭髮束起一個小馬尾,帶個鴨舌帽就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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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判斷出這裡是在S市的郊區,有公車可以直通A市,A市是離白的老家,他畢業後就到S市念書了,離白若有所思,自己死後應該是埋葬在A市的墓園裡,離白爸爸也是在那裡長眠,而且距離媽媽也比較近,他想回去了,回去看看媽媽,也回去給自己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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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害死他的人,勢必需要別人的幫忙,但要找誰?誰會相信他?自己借別人的身體重生,更不知道該跟誰講,別人會把他當瘋子的,況且現在自己沒有錢,存摺裡只有四萬塊存款,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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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離白搭上去往A市的公車,路途很遠,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以前自己會開車回A市,通常30分鐘就能到了,一個半小時應該也還好。他坐在公車後排靠窗位置,翻著手機看五月的股市,自己死後,華元的股份隱隱有些下滑,到七月才回復到平時標準。
自己原先有35%股份,死後孫聞濤會得到5%,他的媽媽會有10%,離白在公司正式上市後就想好了,如果公司沒倒,這會保她餘生不用為錢煩惱,他有個女朋友叫何婕,大學時就在交往了,她會分得1%,其餘會均分旗下股東們。
離白放下手機,他被車顛的眼花撩亂,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似乎對這具身體很吃力,他把視線放到窗外,時睡時醒,直到看到路標,距離A市還剩2公里,以及路標旁邊的醜到爆吉祥物,他這才有要回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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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只是一個小城市,沒S市繁榮,但該有的都有,只是差別於沒有高樓林立,不管怎麼說,離白始終最喜歡這裡,所謂落葉歸根,生在這裡,死了也要埋在這裡,他轉車去了墓園。
離白去了爸爸在的墓園,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埋在那,去前順便買了他爸最愛的香菸牌子,在離爸爸的墓前點上。
「爸,是我離白,不知道你在上面有沒有接到消息,我車禍死了」離白點完香菸,就蹲下身清理雜草,他嘴硬心軟,面冷心熱,以前也會怪墓裡的人為什麼要拋下他們母子,自己先走了,現在離白死過一次,就了解意外來了擋也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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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又活過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既然又重新活過來,我會好好珍惜現在的生命,這個身體的主人叫黎明,你記好名字,幫我去謝謝他」
「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媽媽,你以前常常教我的,我是男孩子,要保護她,但我沒做到,對不起」離白的父母都是老師,爸爸在高中的時候過世了,猝不及防的,一家三口成了破碎家庭,離白信守承諾,陪媽媽走過喪夫,如今她喪子,誰來陪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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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草拔乾淨,他雙手合十,在心裡默念”改天再來看你,我先走了。”
他在這裡找了一圈,最後找到了自己的墓,離爸爸葬在東邊,他葬在西邊,他的墓被打理得很乾淨,一束美麗盛開的風信子花束,靜靜的躺在他的墓地,那是離白喜歡的花,有人今天來看過他。很少人知道他喜歡風信子,也許是媽媽今天過來看他了吧,離白猜想,送花不是件大事,他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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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掃完墓了,他準備離開,那束風信子離白沒碰,那是給墓裡的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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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高中是他的母校,學校附近有一間餐館,生意很好非常好,很受學校師生光顧,有早午餐、學校晚自習下課也會開著。
牧羊人餐館這時候人很少,最大受眾是學生,但學生中午都留在學校吃飯,也有幾個膽大包天的偷溜出來買午餐,此刻就排在離白前面。他們在學校就先偷偷打電話訂好,只要付錢取餐,方便快速。
以前離白讀青陽高中時就有人這樣做過,那個人是他們班上的樂天派,書唸的普通常常考倒數第一,但人非常的好,會組織幾個人一起行動,離白是班長,卻從來沒有通風報信過,想著學校會自己抓,也不知道是學校教官偷懶,還是倒數第一技巧高超,高中三年竟然沒被抓到過一次,但他們偷渡食物卻有十數次,離白還被孝敬過幾次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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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高高興興提著食物離開,離白點了一份鮪魚三明治和一杯奶茶。點餐的是老闆,留著小鬍子的中年男人:「你是外地人?鮪魚三明治是學生公認難吃的食物,吃了不能退喔」他邊說邊笑,離白點頭,他就喜歡這個味道。
老闆說:「這屆的高二生也有一個怪咖喜歡這一口,其實我也覺得很好吃,只是凡人不懂」
離白站在櫃台邊,已經沒人要點餐了,所以老闆跟他多聊幾句:「第39屆畢業的高三生,也有一個人愛吃我做的鮪魚三明治,畢業後倒是經常回來買,但他之後不會回來了」
離白看了他一眼,目光帶著疑問,老闆輕輕笑著:「五月他出車禍過世了」
老闆說的正是離白,他靜靜聽著老闆說:「在他家舉行了葬禮,我沒去,我還要顧學生。當年39屆的三年二班,在結束葬禮後到了我的店,要麼哭紅眼睛,要麼低頭沉默,大家口味和學生時期一樣,只有一份鮪魚三明治,誰也沒動,怎麼看都是留給他的,最後是二班副班長把那一份帶走。有時候真的很佩服這些學生,時間過了這麼久,還會記得誰誰愛吃什麼」
「……」原來之後的事情是這樣,離白高中那時半推半就的當了三年的班長,大家都挺喜歡他的,他成績不是最好,也不太會教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做到了班長該做到的事情而已
「你不也記得很清楚嘛」離白隊老闆說:「那個喜歡吃三明治的人」
「只要是喜歡這個口味的人,我都會記得很清楚」老闆說:「臭味相投嘛,所以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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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好自己的餐點,他同老闆道謝,謝謝他把葬禮的事告訴自己。
端著餐盤,坐到自己喜歡的靠窗位置,還特別指定第二桌,大中午的太陽其實很曬人,那也沒關係,雖然之前常來買,也只是買了就走,沒有時間坐下來慢慢品嘗,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還是很想念這裡,離白沒想過自己原來是這麼念舊的人,失去才懂得珍惜。
咬了一口,味道依舊沒變,這被眾多學生公認味道怪異的食物,離白很喜歡,也不掩飾自己的喜歡,遇到別人嘲笑他的口味,他也不會生氣,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嘲笑了,還常用這個賄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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