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的深冬,寒風似刀,將許昌城巍峨的宮闕飛簷刮出嗚咽般的尖嘯。丞相府議事廳內,獸炭燒得通紅,驅散了嚴冬的酷烈,卻驅不散人心底那隨著西線捷報一同傳回的、沉甸甸的憂慮。曹操端坐主位,身披玄狐大氅,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的扶手,目光沉凝地掃過懸掛於廳壁的巨幅《天下輿圖》。圖上,代表漢中地域的標識已由「張」換成了醒目的「曹」,然而,代表江東孫氏的那片廣袤的猩紅區域,卻如同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時刻撩撥著他緊繃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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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新定,百廢待興,夏侯淵、張郃諸將正全力清剿張魯殘部,安撫五斗米道眾,遷徙流民,鞏固城防。」荀彧清朗的聲音在廳中迴盪,條理清晰地匯報著漢中善後事宜,「然,龐大軍力陷於西陲,中原腹地、淮泗防線…」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兵力空虛,已成隱憂。尤其…」他的手指重重點在地圖上標註著「合肥」二字的城池標識上,「合肥孤懸淮南,直面江東虎狼!孫權此人,鷹視狼顧,野心昭昭。去歲趁我大軍西征漢中,其便蠢蠢欲動,若非張文遠(張遼)據城死守,幾釀大禍!今歲,漢中大捷,江東震動,孫權驚懼之餘,恐更生鋌而走險、趁虛報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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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所慮,正是孤心腹之患!」曹操猛地一拍扶手,虎目中精光暴射,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碧眼小兒,屢犯我境,如同跗骨之蛆!合肥乃淮泗門戶,絕不容有失!然…」他眉頭緊鎖,聲音轉沉,「漢中初定,精兵強將難抽。若調大軍東援,恐西陲生變,且勞師遠征,正中孫權下懷。」他環視廳下文武,「何人可守合肥?如何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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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一時陷入沉寂。武將們面面相覷,曹仁、徐晃等大將尚在漢中,許褚需拱衛中軍,一時竟無公認的、足以獨當一面威懾孫權的合適人選。謀臣們則陷入沉思,合肥兵力有限,如何抵禦江東傾國之師?這幾乎是個無解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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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願往!」一個沉穩如鐵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只見武將班列中,張遼(字文遠)踏前一步,抱拳行禮。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自有一股百戰悍將的凜然氣勢。「去歲合肥之圍,末將僥倖未辱使命。今歲孫權若敢再來,遼,必使其重蹈覆轍!」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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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遠忠勇,孤深知!」曹操眼中閃過讚許,卻並未立刻應允,反而眉頭鎖得更緊,「然合肥城小兵寡,守軍不足萬人。孫權若傾巢而來,必是十萬之眾!文遠雖勇,孤掌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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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又一個聲音響起,略顯清冷,來自另一側的李典(字曼成)。他相貌儒雅,氣質沉靜,與張遼的鋒芒畢露形成鮮明對比。「典,不才,願助文遠將軍,同守合肥!」李典拱手,語氣平和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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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典此言一出,廳內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不少文武官員的目光在張遼和李典之間悄然流轉。張遼是并州驍將,勇冠三軍,深得曹操信任,然性格剛烈,鋒芒過露;李典是兗州舊部,統兵嚴謹,擅長守禦,為人卻略顯矜持,甚至有些剛愎。更關鍵的是,兩人素來不睦,甚至因軍中舊怨有過齟齬,幾至水火不容。這在曹營高層,並非秘密。如今李典主動請纓要與張遼共守孤城?這…是同心協力,還是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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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目光也變得深邃起來,他並未立刻表態,手指的敲擊聲在靜默的廳堂裡顯得格外清晰。他似乎在權衡,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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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微妙的僵持時刻,議事廳側門處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典韋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先是對曹操微微躬身,隨即側身讓開。兩名虎衛軍精銳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張鋪設厚軟錦褥的坐榻進來,輕輕放在曹操主位旁側稍後的位置。坐榻上,裹在厚重純白狐裘中的郭嘉,被典韋親自攙扶著,緩緩倚靠在錦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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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荀彧眼中閃過深切的憂慮;程昱捋鬚的手停住;賈詡陰沉的目光裡也掠過一絲波動;張遼、李典亦肅然。郭嘉的臉色比上次出現在襄陽時更加蒼白透明,眼窩深陷,顴骨高聳,露在狐裘外的手枯瘦得如同鷹爪,指尖泛著青白色。他閉著眼,似乎在積攢著說話的力氣,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微弱,彷彿隨時會中斷。濃重的藥味隨著他的到來在暖熱的廳堂中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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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曹操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與責備,「你…你怎又…」他想說「不顧惜身體」,話到嘴邊卻嚥了回去,轉為一聲沉沉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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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深陷的眼眸依舊幽深,只是此刻更像寒潭下將熄的餘燼,光芒黯淡卻執拗。他沒有看曹操,目光直接越過眾人,落在地圖上合肥的位置,彷彿穿透了千里河山,看到了即將爆發的戰火。他嘴唇微動,聲音嘶啞破碎,低得幾乎難以聽清,卻如同無形的絲線,瞬間牽動了所有人的心神:
「文遠…勇烈…可…挫敵鋒…曼成…持重…善…守禦…二人…同守…合肥…正…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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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廳內響起幾聲壓抑的驚嘆!讓素來不和的張遼、李典共守孤城?這豈非是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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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亦是眉頭緊蹙:「奉孝,文遠與曼成…恐難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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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難協同…」郭嘉猛地吸了一口氣,劇烈的咳嗽隨之而來,單薄的身體蜷縮著顫抖,好一會兒才平息,額角已滲出虛汗。他喘息著,眼中卻閃過一絲近乎冷酷的算計之光,「孫權…狡詐…必…窺我…虛實…若…守將…鐵板一塊…其…或…強攻…或…圍困…若…守將…齟齬…其…必…輕敵…冒進…以為…有機…可乘…」他斷續的話語,將人性的弱點和對手的心理揣摩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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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抬起枯瘦的手指,虛點著地圖上的合肥,又緩緩指向代表江東的區域:「文遠…主…攻…挫其…銳氣…曼成…主…守…穩…根基…二人…各…司其職…互…不統屬…卻…又…互為…掣肘…此…乃…制衡…」他喘息著,積蓄著最後的氣力,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了核心的佈局:
「丞相…可…密令…張遼…有…臨機…決戰…之權…然…糧草…調配…城防…修繕…皆…由…李典…節制…二人…印信…分…掌…無…丞相…親筆…手令…彼此…皆…無權…干涉…對方…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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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這哪裡是簡單的守城安排?這分明是在合肥城內,用張遼和李典這兩位性格、能力、乃至私人恩怨都截然不同的名將,人為地構建起一個精密的、充滿張力的制衡體系!如同在火藥桶上跳舞!讓孫權看到「可乘之機」,誘其輕敵冒進,然後由張遼這柄最鋒利的尖刀,給予致命一擊!而李典,就是那個確保尖刀不會折斷、後方不會崩潰的穩固基座!這其中的風險,巨大到令人窒息!稍有不慎,合肥未破於敵手,先潰於內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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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死死盯著郭嘉那張毫無血色、卻閃爍著瘋狂算計光芒的臉,胸腔中翻湧著驚濤駭浪。他太了解郭嘉了,這鬼才是在用合肥做賭注,用張遼、李典做棋子,甚至不惜以可能出現的內部裂痕為誘餌,布下一個針對孫權性格弱點的致命殺局!這份洞察,這份狠辣,這份對人性弱點近乎冷酷的利用,讓曹操都感到一陣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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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末將願遵此令!」張遼率先打破沉默,抱拳躬身,聲音洪亮,毫無遲疑。他眼中燃燒著熾熱的戰意,郭嘉的佈局,給了他最渴望的臨機決斷、放手一搏的空間!
李典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郭嘉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轉向曹操,最終也深深一揖,聲音沉穩:「典,領命。必竭盡所能,穩守城防,不負丞相與祭酒重託!」他同樣明白了自己在這盤險棋中的關鍵作用——不是主角,卻是不可或缺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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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位大將領命,曹操眼中最後的猶豫被決絕取代。他猛地起身,聲音如同金鐵交鳴,響徹廳堂:「好!張遼、李典聽令!」
「命張遼為折衝將軍,李典為破虜將軍,同守合肥!張遼掌騎兵及突擊之權,臨陣可自決戰機!李典掌步卒守禦、城防修繕、糧草輜重調配!無孤親筆手令,你二人各司其職,互不干涉,亦無權調動對方所部!若遇外敵,當以大局為重,同心禦侮!若有貽誤…」曹操虎目如電,掃過二人,「軍法無情,定斬不饒!」
「末將遵命!」張遼、李典齊聲應諾,聲音堅定,但彼此目光交錯的瞬間,依舊能感受到那深藏的不信任與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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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看著這一幕,緊繃的身體似乎鬆懈了一絲,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耗盡了所有心力。那枚一直握在手中摩挲的墨玉棋子,從他無力的指間悄然滑落,「叮」的一聲輕響,滾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典韋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他連人帶榻抬起,無聲地退出了議事廳。廳內只留下那濃得化不開的藥味,以及一個關係到合肥乃至整個東線安危的、無比凶險而精妙的制衡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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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秋,長江浩蕩,千帆競發!
江東之主孫權,親率十萬大軍,戰船蔽江,旌旗遮日,氣勢洶洶,直撲淮南重鎮——合肥!去歲漢中易主,曹操勢力如日中天,孫權寢食難安。今歲探得曹操主力仍滯留關中、隴右,中原腹地空虛,尤其合肥守軍不過數千,主將竟是素有嫌隙的張遼、李典!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孫權意氣風發,誓要一雪前恥,拿下合肥,作為挺進中原的橋頭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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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城頭,氣氛凝重如鐵。黑壓壓的吳軍如同潮水般在城外展開,營帳連綿十餘里,鼓角之聲震天動地。城牆上,守軍緊握兵器,臉色緊繃地看著城外那無邊無際的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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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城守府內,氣氛更是劍拔弩張。張遼一身玄甲,按劍立於巨大的合肥城防圖前,指著圖上標註的吳軍先鋒營壘位置,聲音如同寒冰:「時機已至!吳狗立足未穩,驕狂輕敵!末將請率八百死士,開城突襲!必斬其先鋒,挫其銳氣!」他眼中燃燒著近乎狂熱的戰意,彷彿一頭嗅到血腥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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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李典斷然否決。他一身青袍常服,顯得沉靜,眉頭緊鎖,「敵眾我寡,懸殊近二十倍!貿然出擊,無異於以卵擊石!八百人出城,若陷入重圍,城門無法及時關閉,吳軍趁勢掩殺,合肥危矣!當緊閉城門,深溝高壘,憑堅城固守,耗其銳氣,待其疲敝,再圖反擊!」他的策略穩健,卻也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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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守?待其疲敝?」張遼猛地轉身,怒視李典,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李曼成!你這是怯戰!吳狗十萬大軍圍城,日夜攻打,我軍困守孤城,士氣能撐幾時?待其打造好攻城器械,四面合圍,便是坐以待斃!丞相與郭祭酒予我臨機決戰之權,正是要用此雷霆一擊,打掉孫權的囂張氣焰!你掌你的糧草城防,我出我的騎兵突擊,何須你來阻攔!」他搬出了曹操和郭嘉的命令,直指李典無權干涉他的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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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典臉色瞬間漲紅,猛地拍案而起:「張文遠!你休要恃權妄為!我掌城防糧草,便有權衡全局之責!你這八百人出去,是痛快了!可若失敗,動搖的是整個合肥軍心!消耗的是寶貴的騎兵!若因此導致城防崩潰,你擔當得起嗎?!」他寸步不讓,同樣引用了自己的職權範圍。兩人怒目而視,空氣中火藥味十足,周圍的將校幕僚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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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聲越來越大,甚至傳到了府外。守城的士卒們隱約聽聞兩位主將的激烈爭執,臉上憂色更濃。城外的吳軍斥候,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合肥城內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飛馬報與中軍大帳的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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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軍中軍大帳內,孫權正與呂蒙、甘寧、淩統等將領商議攻城方略。聽聞斥候回報合肥城內守將張遼、李典爭吵不休,幾至拔劍相向的消息,孫權先是一愣,隨即撫掌大笑,碧綠的眼眸中閃爍著狂喜與輕蔑的光芒:
「天助我也!果然不出所料!張遼匹夫之勇,李典迂腐怯戰!二人素來不睦,今見我大軍壓境,更是方寸大亂,內訌迭起!此乃破城良機!」他霍然起身,意氣風發,「傳令三軍!加緊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拂曉,四面齊攻!孤要親眼看著這合肥城,如何在張遼、李典的爭吵聲中,土崩瓦解!」帳內眾將也面露喜色,彷彿合肥已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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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吳軍營地燈火通明,熱火朝天地準備著攻城器具,士氣高昂。而合肥城內,守軍則在兩位主將爭吵的陰影下,忐忑不安。張遼臉色鐵青,獨自一人坐在軍械庫旁的偏廳裡,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反覆擦拭著他那柄沉重的月牙戟,戟刃在燈下泛著幽冷的寒光。李典則在城樓上,親自巡查每一處垛口,檢查滾木礌石的儲備,臉色陰沉如水。兩人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鴻溝,在吳軍的巨大壓力下,似乎更深了。整個合肥城,如同一個充滿了易燃氣體的悶罐,只等一粒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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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與吳軍的輕敵氣氛達到頂點之時,合肥城內,一個關乎整場戰役走向的密令,在極度保密的情況下,悄然傳達到了張遼最核心的親兵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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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曉,天色微明。吳軍營地號角長鳴,鼓聲震天!密密麻麻的吳軍步卒,如同洶湧的蟻群,扛著雲梯,推著衝車、樓櫓,喊殺著從四面八方向合肥城牆發起了潮水般的猛攻!箭矢如同飛蝗般遮天蔽日射向城頭!喊殺聲、戰鼓聲、箭矢破空聲、巨石撞擊城牆的悶響,匯成一片毀天滅地的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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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在眾將簇擁下,立於中軍高聳的望樓之上,身披金甲,猩紅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他志得意滿地俯瞰著攻城大軍,碧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在他看來,城內守軍在張遼、李典的內耗下,必然士氣低落,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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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李典指揮若定。他臉色沉靜,眼中再無昨日的怒氣,只有冰冷的殺機。「弓弩手!三輪齊射!壓制敵軍前鋒!」
「滾木!放!」
「金汁!澆!」
「長槍手!堵住缺口!」
一道道命令清晰沉穩。守軍在他的指揮下,依託堅城,頑強抵抗。滾木礌石如雨點般砸下,燒沸的金汁(糞水混合物)傾瀉而下,燙得吳軍鬼哭狼嚎。弓弩手在垛口後冷靜地瞄準射擊。一時間,吳軍攻勢雖猛,卻在堅城下撞得頭破血流,傷亡慘重,進展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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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在望樓上看得眉頭微蹙,冷哼道:「李典倒是塊硬骨頭!傳令呂蒙、甘寧,加強東、南兩面攻勢!給孤撕開缺口!」他以為是李典在負隅頑抗,張遼必然龜縮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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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吳軍攻勢被李典穩穩擋在城下,注意力被吸引到東、南兩面,中軍大營因前方膠著而略顯鬆懈之際!
合肥城那厚重的西門,毫無徵兆地轟然洞開!
吊橋還未完全落下,一道玄色的鐵流已如閃電般從城門內洶湧而出!
為首一將,身披玄甲,胯下神駿烏騅馬,手持寒光閃閃的月牙戟,正是張遼!他身後,是八百名精選的死士騎兵!人人身披重鎧,馬裹皮甲,手持長矛環刀,臉上塗抹著猙獰的油彩,眼神中只有瘋狂的戰意和必死的決絕!他們如同八百頭沉默的嗜血凶獸,在張遼的率領下,根本不等吊橋落穩,便已策馬躍下護城河淺灘,濺起沖天泥浪,以一種一往無前、決絕無比的氣勢,直撲吳軍攻城大隊的側後方——目標赫然是吳軍中軍大營和那面醒目的「孫」字帥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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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太突然了!太瘋狂了!
吳軍的注意力完全被城頭激烈的攻防戰所吸引,側翼和後方相對空虛!誰能想到,在十萬大軍圍城的絕境下,城內守軍非但沒有龜縮,竟敢主動出擊?而且是區區八百騎,直搗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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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張遼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瞬間蓋過了戰場的嘈雜!他手中的月牙戟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風,所過之處,吳軍如同割麥般倒下!八百死士緊隨其後,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狠狠捅進了吳軍毫無防備的軟肋!他們根本不與外圍的吳軍步卒糾纏,目標只有一個——中軍大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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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主公!」「敵襲!是張遼!」吳軍中軍瞬間大亂!呂蒙、淩統等將領驚駭欲絕,慌忙調兵堵截。但倉促之間,陣型已亂。張遼率領的八百死士,如同虎入羊群,以鋒矢陣型不顧一切地向內猛突!戰馬嘶鳴,長矛折斷,環刀捲刃,鮮血飛濺!八百人硬生生在數萬吳軍中撕開了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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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樓之上,孫權臉上的志得意滿瞬間凝固,化作一片驚駭的慘白!他眼睜睜看著那玄甲戰將如魔神般衝破層層阻攔,距離自己的望樓越來越近!他甚至能看清張遼臉上猙獰的油彩和戟刃上滴落的鮮血!
「放箭!快放箭!攔住他!」孫權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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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晚了!
張遼已突至望樓之下!他猛地一勒韁繩,烏騅馬人立而起!張遼雙腿夾緊馬腹,身體借力騰空,竟棄了戰馬,單手抓住望樓的支撐木柱,猿猴般向上攀爬!幾名親衛試圖阻攔,被他手中短刃瞬間格殺!
「孫權小兒!納命來!」張遼的怒吼如同死神的宣告,在孫權頭頂炸響!他竟已攀至望樓邊緣,那柄染血的月牙戟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直刺孫權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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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小心!」千鈞一髮之際,孫權的護衛長周泰(字幼平)猛撲過來,用身體將孫權撞開!同時揮刀格擋!
「鐺!」一聲巨響!火星四濺!周泰的環首刀竟被張遼這含怒一擊劈得脫手飛出!戟刃餘勢不減,狠狠劃過周泰的胸甲,帶起一溜刺目的血光!周泰慘叫一聲,重傷倒地!
孫權被撞得滾倒在地,頭上的金盔掉落,髮髻散亂,狼狽不堪。他魂飛魄散,肝膽俱裂,看著如同殺神般立在望樓邊緣、戟指自己的張遼,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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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主公!」「快撤!」甘寧、淩統等將領瘋了般帶兵湧上,死死擋在孫權身前,無數長矛弓箭對準了張遼。張遼見突襲斬首已不可為,狂笑一聲:「孫權!今日且寄下你項上人頭!」他縱身從數丈高的望樓躍下,穩穩落在親兵搶來的一匹戰馬上,月牙戟一揮:「兒郎們!隨我殺出去!」
八百死士雖已折損過半,但士氣如虹,緊隨張遼,如同旋風般再次殺透重圍,在吳軍反應過來合圍之前,奇蹟般地衝回了洞開的合肥西門!吊橋在他們身後轟然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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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濃重的血腥味在瀰漫。十萬吳軍,竟被八百曹軍騎兵殺了個對穿,主帥險些喪命,大將重傷!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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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在親衛的攙扶下,狼狽地爬上另一匹戰馬,散亂的頭髮遮不住他蒼白如紙的臉和眼中尚未散去的驚恐。他看著遠處合肥城頭那面依舊飄揚的「張」字將旗,又看看身邊一片狼藉、士氣跌入谷底的大軍,一股巨大的羞憤和挫敗感幾乎將他淹沒。攻城?還如何攻城?將士們的膽氣,已被張遼這驚天一擊徹底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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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孫權羞憤交加、進退維谷之際,一名吳軍校尉氣喘吁吁地衝到他馬前,雙手呈上一支綁著素帛的狼牙箭:「主…主公!方…方才城上射下一箭!指名…呈交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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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心頭一跳,一把抓過箭矢,解下素帛展開。只見帛上只有一行墨跡淋漓、筆鋒銳利如刀的小字,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冰冷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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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若再北顧,當送還降將首級予周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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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循?!」孫權看清那兩個字,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渾身劇震,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周循,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孫魯育(小虎)的未婚夫婿!是他精心挑選、準備大力培養的未來心腹!郭嘉…郭嘉怎會知道?他以此為威脅,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羞辱!言下之意,若他孫權再敢覬覦淮南,下次送回江東的,就不是警告信,而是周循的人頭了!這不僅是對他軍事失敗的嘲弄,更是對他孫權軟肋的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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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急怒攻心之下,孫權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晃著從馬背上栽落下來!「主公!」眾將慌忙搶救,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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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城頭,李典按劍而立,冷冷地注視著城外一片混亂的吳軍大營。他身後,城門樓的陰影裡,張遼正脫下染血的玄甲,由親兵包紮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臉色因失血而蒼白,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與李典遙遙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沒有讚許,只有一種冰冷的、任務完成的默契,以及那深藏在彼此心底、未曾消散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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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兵…收兵!」孫權在親衛懷中醒來,臉色灰敗,聲音嘶啞而虛弱,充滿了無盡的屈辱與恐懼,「傳令…全軍…拔營…退回濡須口…」他掙扎著抬起手,指向南方,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此後…江東…江東兵鋒…專向…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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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水別苑。深秋的庭院裡,梧桐葉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刺向灰濛濛的天空。靜室內,藥香濃得化不開。郭嘉裹在厚重的白狐裘中,斜倚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躺椅上,面如金紙,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劇烈的咳嗽剛剛平息,一方素白的絲帕掩在唇邊,上面赫然綻放著幾點刺目的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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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韋如同鐵塔般守在門外。一名親衛輕手輕腳地進來,低聲稟報:「祭酒,合肥捷報,丞相使者已至院外。張文遠將軍八百破十萬,孫權中箭落馬,狼狽退兵,並揚言…兵鋒轉向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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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閉著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枯瘦的手指在狐裘下極其微弱地動了動。過了許久,才從他毫無血色的唇間,溢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帶著濃重痰音的低語,斷斷續續,彷彿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好…甚好…江東…猛虎…爪牙…暫…折…交州…瘴癘…之地…且…由他…去…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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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歸於沉寂,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證明著生命的存在。窗外的寒風呼嘯而過,捲起幾片枯葉,拍打在窗欞上。典韋輕輕關上房門,隔絕了外界的寒意。靜室內,只剩下無邊的寂靜和濃得令人窒息的藥味。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捷,傳到這裡,也只換來病榻之上這一句斷續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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