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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肉價怎麼可以高得這麼誇張?真讓人受不了。」扼扣喉嚨的昏暗籠罩著整個市場,鄭文均精心挑選的時間最終仍然震碎了他的期望。偌大的數字被刻意放置在一塊豬肉旁「30」「去你的,都有蒼蠅了,怎麼還是這麼貴?」「想要就買,賣不出我就賣蒼蠅,你管我?」眼前的豬肉發紫,但幾乎空洞的小灶幫鄭文均作出了抉擇,萬般不情願抓緊每絲神經,口袋中最後的5元被雙指鉗制,似是想以目光將其留下——「你想要做甚麼?!救…救命呀!!!」
絹布撕裂般的呼叫聲不由分說鑽進鄭文均的耳朵,視線為他捕獵一個不同凡響的身影。鄭文均本認為天色深沉,除下艷澤的食糧身價不再,唯紫斑叢現的豬肉予以他現實一擊。時機卻也為他帶來一隻白兔,足以填飽他空虛的胃囊。
「嘭!」鄭文均由肝底股力,拳頭精準地壓在男人的臉上,連指印都清晰可見。慶傲蕾的玉手得以保全。「小心保護自己吧,像你這種大小姐獨自外出不危險嗎?你可不能每次都剛好遇見我。」慶傲蕾的錯愕不爭氣從喉管溜出,讓鄭文均更確認她身份的不簡單。「你怎麼知道我是甚麼大小姐,你又是誰?」
溫熱從胸口攀登至她的頭頂,尷尬將她的傲氣熄滅,慶傲蕾只可下意識地用手撩撥她的頭髮,試圖伸手驅趕那份尷尬。上空已成為一幕深不見底的黑布,昏暗的市場只有寥寥飄動的火燈賣命——比火燈更奪目刺眼的是慶傲蕾手上的寶石。白色洋裝與她手上的鮮紅勾走了鄭文均的胃口,鄭文均甚至無從發現豬肉老闆鬼祟地把自己的5元私吞。
月色朧罩天地,高垂的黑幕發出警誡。鄭文均昂首向天望去,才發現原來連最後一絲陽光亦被黑沉吞沒。他將頸脖伸長,吃力地看向路人的手錶。石英的錶盤雖小,但指針清晰地告知他現時已是七時四十九分。「這麼晚了,你不用趕回家嗎?你住在哪?」邪惡的種子在那一抹潔白如冰攝入他的意識時便早已生根,茁壯。鄭文均知道慶傲蕾就算不是天上的鳳凰,也是河蚌的珍珠。
記憶中的路線逐漸清晰,成功感雕琢慶傲蕾的臉龐,即使身邊的人並非徐錦柔,緊張感亦不足以壓垮她的肺。沿山俓的梯級而上。每階石級都臻善打磨,潛入鼻腔的只有淡淡草香,泥濘是被抹殺的存在。那是尋常人家伸手不及的天堂。迎接二人的是漸趨華麗的棟樑石柱,與其說是大門,勝似藝術家的畫布。建築之大,鄭文均的雙眼竟幾乎被撐破。
足以殺死人的狂喜湧至鄭文均腦頂,同時又有一絲忐忑。夢境中,他成為大宅的主人,慶傲蕾手上一瞬間只值銅板之價。「這裡…就是你家嗎?」「下次外出,你還是找個人陪著你吧,公主。」鄭文均用盡眼力窺探著大宅,傭人們鞭斥下大門漸閉,鄭文均窮追不捨。心中的惡火點燃他的邪笑,鐮刀代替嘴角,宣告即將割落慶傲蕾的血肉,啃食,果腹。
那塊生腐發臭的豬肉再次浮出水面,不屑與嫌棄紛紛從鄭文均的面龐生長而出。被他埋葬的不只豬肉老闆私吞的5元,亦有對那塊豬肉的欲望。鄭文均用山中大宅將他們壓實,然後自己住了進去。
沿山俓的梯級而下,適才不曾出現眼中的雜草,泥污竟再次出現。錦華高嶺的燈光照不穿殘破的黑暗,只有僅僅數盞火燈願意通明鄭文均回家的路。木門上的污斑彷彿由鬼魂刻就,木門輕輕推開便可。除了隱隱飄出的霉味外,房子裏根本沒有可以盜竊之物。微微的火光吃力地將黑暗驅開,陳舊又簡陋的裝潢凸顯出前一代主人隔靴撓癢的維護。小灶騰出的煙霧形成鬼魅,火光供給營養,生長。
「今晚將就地吃點吧,很快,數不盡的榮華——」餘下的食物被鄭文均隨意地置於鍋子中,小灶的火光突然溢出,猶如對鄭文均不軌心思的喝止。赤紅的寶石飛騰而出,刺入手背,驚諤中連帶的疼痛打斷了他的嘟嚷自語。鄭文均下意識將手抽回,動作依舊,將鍋中的吃食胡吃海塞地填充著胃袋。他就像一部無情的機器,記憶留不住他放進口的食物,而他在夢境裏住進了山中奢華的大宅。
水晶玫瑰的棘刺綻放,衝破了展品櫃。打從慶傲蕾見識過徐錦柔的邊彊外後——現實世界變成慶傲蕾的樂土,一切是多麼的有趣,吸引。她已經無從忍耐黃金雕琢的皇宮。窗外的花朵由興奮和悸動種成,根莖是淺色的焦急。走近窗邊,以往的萬丈深淵儼然變得只一尺之高。她駕輕就熟地翻出窗外,鞋底黏上一根惶恐的草。
「你怎麼會在這裏?」臉上的紅霞燒熟了慶傲蕾,煙霧中拈含著她那顆跳躍雷動的心。「我不是說過你不要獨自出門嗎,你不是公主嗎?」直截了當的針線縫過慶傲蕾的心臟迫使它跳得更快。「我都看見你好多次了,你每天都要在窗子翻出來,不累嗎?」慶傲蕾的眉頭擰扭著,呈現一個繩結。「...唉,如果我跟媽媽說我要出門,她一定會讓很多保鑣跟著我,還要他們報告我去過哪裡,做過甚麼,很麻煩的。」鄭文均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撇向慶傲蕾的戒指,完全不關心慶傲蕾的話。「哦,是這樣喔...」突如其來的緊張擊中慶傲蕾的腿根,她幾乎都不能好好走路,外出的心情是一座堡壘,如今鄭文均卻突然出現將其擊垮,但是她的心情卻更好了。
玻璃窗的視線極好,能捕捉到的不只有梭梭綠葉和花朵,還有鄭文均的身影。籠子困不住慶傲蕾的心,如今更是連那隻金絲雀也無能挽留。慶傲蕾的直覺告知她鄭文均的心意,從市場的營救開始,那份專屬於少女的悸動便如期而至。鄭文均對自己身份的描述不以為然,她更意外的是鄭文均竟然會主動和自己對話。
鏡中的自己殘缺又醜陋,一想到鄭文均馬上要見到自己,慶傲蕾只恨自己沒有由天使雕刻出來的面孔。華美奢侈的洋裝離開衣櫥,金絲勾勒出的影子在水晶的吊燈下照出鳥巢一樣的影子。慶傲蕾自己都不敢想像如果徐錦柔知道自己盛妝打扮後午睡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自從她結識了鄭文均後,她便沒有真正地午睡過,多不可數的日子裏,她都用這一理由誆騙徐錦柔。窗架的碰撞聲過後只剩下冰冷的床,衣櫥中亦少了一件唯美精致的裙子。
二人的指尖互相纏繞,和煦的春風下的是兩隻歡愉的喜鵲。桃粉色的甜蜜染色慶傲蕾的視線,就連身上金碧輝煌的洋裝也褪去金色,化身嫁衣。多不勝數的小鹿在她心中奔騰,引領她走得更快。將眼珠換成純金金珠的鄭文均眼見連街道上的樹木亦一改往日,樹葉是碧玉捏成的,落下的飄葉灑落金沙,樹幹是一莊莊金柱,而他的前途是光明的。乃至頭上艷陽也是圓滾的金粒。
但她亦無從讀懂鄭文均的心,倒不如打出直球。「我今天穿得美嗎?這件洋裝是媽媽特地找高地的設計師幫我量身訂製的,別人可沒有喔。」疑問的語句繞進鄭文均的耳道,他只知道今天的慶傲蕾形同一座金銀山,即使他絞盡腦汁也找不到用以附和讚美的文字「甚麼是設計師啊?我應該怎麼回應她...?」。「當然很美!你可是我的公主嘛。」鄭文均在腦中翻江倒海,但他與慶傲蕾之間終究搭不出一條完整的階梯,缺少的梯級是話題。甜言蜜語包裝的毒餌已經被慶傲蕾吃得一丁點都不曾剩下。
雪白的天鵝懷揣著輕快的心情,展出潔白的翅翼在市場打轉,飛舞。向身旁分享著自己的視線。「哇!這件西裝好端莊筆挺!你看!」她看著鄭文均身上簡單的布衣,風霜留下的痕跡讓慶傲蕾幾乎認不出是一件衣服。她指向展櫃裏面的西裝,絲綢織就的布面上攝出慶傲蕾的臉,關禁著她。慶傲蕾興奮大作,鄭文均亦萌生起了興趣,他看向眼前烏黑無趣的布面,眉眼流露疑惑。「47000」無傷大雅的數字對鄭文均降下意識的重拳,激得他心頭顫抖。回望左右,那隻蜂鳥已不復存於視線。
服裝店內的裝潢華麗如火,樑上攀滿華美的圖案,慶傲蕾金輝的洋裝幾乎可以和背景融成一片攝人心魄的風景。挑高的樓底展示著更多,更眼花繚亂的高級華服,這片裝滿衣服的叢林一件亦不下萬金之數。寶藍色的絲絨牆上鑲嵌大小不一的寶石,陰鬱的顏色與金輝的石地向鄭文均輪番施壓,他的心被夾扁,壓縮。
「呼...還是這種地方才舒服...」鄭文均身上披著鬼魂似的白布,格格不入的氛圍讓人十分彆扭,在商店裏這一襲陰魅刺得他生疼。尷尬的手臂將他的頭顱從泛泛衣林裏擰開。「你好!我想——!」鄭文均的手下意識掃過口袋,5元硬幣像是卡在他的咽喉,使他窒息而懼怕。「你不是也沒有帶錢嗎?!難道你要把戒指脫了付錢嗎?」他的手連忙變成一張木門,堵實了慶傲蕾的嘴。「甚...甚麼呀?那件西裝要多少錢?」鄭文均的思緒扭成老樹根,錯綜複雜的想法與不知所措將他碎屍。
未及解釋之際,被二人喧鬧吸引的服裝店老闆便出現將鄭文均的思緒再次斬斷。「是慶小姐呀!歡迎你大駕光臨,你看中了哪一件西裝?」落落大方的氣質伴隨著慶傲蕾,她指向心中的華衣。「就是這件呀,很好看吧!可是...我沒有帶錢,你需要多少?」她的自豪瞬間被拈熄,一左一右的眉毛因一絲愧疚滑落,形成八字形的長梯。「不要緊,讓慶老闆之後再差人來付錢就可以了。」老闆老練地將西裝放置入盒,恭敬地交到慶傲蕾的手中。動作一氣呵成,只有寒刺入骨的視線輕掃過鄭文均。
落日的紅霞形同最好的見證者,慶傲蕾把昂貴的西裝交至鄭文均。「這個就當作是見面禮吧!」暗紅色禮盒被緩緩置於鄭文均的手上,蝴蝶結綴著淡粉色寶石,光線的晶瑩穿過——剪裁出亮晶晶的珠片。那是他少有可能觸碰得到的稀罕物。他從慶傲蕾的手上接過那把足以讓他通往上流的階梯,也是一把鋒利的鑰匙。鄭文均的大腦反應不及,就連慶傲蕾漸行生遠的身影亦未曾發覺。雖說是見面禮,但慶傲蕾心中那件平價的西裝已經是二人的定情之物,橙紅的光牙刺穿霧霞,尖刺將慶傲蕾推走,只剩下大風中的鄭文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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