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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町的清晨少了夜晚的喧囂，卻多了一份屬於老台北的靜謐。電影街的招牌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陳舊，巷弄間偶爾傳來腳踏車的鈴聲和早餐店的叫賣聲。蕭子墨穿著一件灰色衛衣，背著雙肩包，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家在中正區，離西門町不遠，卻總讓他有種回不去的距離感。昨晚跟程皓然的宵夜讓他心情大好，但一想到今天要回家吃飯，他的心就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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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的父親蕭建國是計程車司機，性格傳統而固執，總希望子墨能找份穩定的工作，比如考公務員或進公司當白領。街舞在父親眼裡，是「不務正業」的玩意兒，每次提起這個話題，父子倆總是爭執不休。子墨推開家門，聞到客廳裡傳來的滷肉飯香氣，心裡一陣溫暖，卻又夾雜著幾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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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啦？」蕭建國從廚房探出頭，手裡端著一盤剛炒好的青菜。他穿著一件舊T恤，頭髮已經有些花白，卻還是那副硬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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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爸，今天吃什麼好料？」子墨笑著走過去，試圖讓氣氛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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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以前愛吃的滷肉飯。」蕭建國的聲音低了幾分，提到母親總是讓家裡的氣氛有些沉重。子墨的母親多年前離家，留下他和父親相依為命，這件事像是家裡一道無形的傷疤，誰也不願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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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時，父子倆聊著聊著，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到子墨的工作上。蕭建國放下筷子，語氣嚴肅地說：「子墨，你也26歲了，街舞這東西能當飯吃嗎？你看看隔壁小明，考上公務員，現在穩穩當當。你什麼時候也去報個補習班，準備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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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握著筷子的手一僵，心裡湧上一股無力感。他知道父親是為他好，但這些話聽了無數次，還是讓他覺得像被壓了一塊大石。「爸，街舞是我的夢想，我的YouTube頻道也有不少人看，現在還在跟一個音樂製作人合作拍MV，真的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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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蕭建國冷哼一聲，「那些什麼MV、YouTube，能養活你一輩子？子墨，聽爸一句話，別再浪費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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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低著頭，咬緊牙關，沒再回話。他知道再爭下去，只會讓氣氛更僵。飯後，他找了個藉口，匆匆離開家，來到西門町的剝皮寮。這裡是老台北的縮影，紅磚牆和木窗訴說著過去的故事，總能讓他平靜下來。他坐在一條長椅上，掏出手機，翻到程皓然的Line頭像，猶豫著要不要發條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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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你怎麼在這發呆？」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子墨抬頭一看，是張雅婷。她穿著一身復古牛仔裝，手裡拿著速寫本，正笑嘻嘻地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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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插畫家大人，你不畫畫跑來剝皮寮幹嘛？」子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試圖掩蓋心裡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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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靈感啊！這地方的復古味超適合畫進我的作品。」雅婷坐下，歪頭看著他，「你這表情，怎麼回事？又跟你爸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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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嘆了口氣，把剛剛的爭執說了一遍。雅婷聽著，托著下巴想了想。「你爸是刀子嘴豆腐心，擔心你而已。不過，子墨，你真的得跟自己好好談談。你愛街舞，也愛……某些東西，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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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愣了一下，雅婷的話像是一把鑰匙，輕輕碰到了他心底的秘密。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跟別人不一樣，但從來沒跟家人坦白，甚至連朋友都很少提起。雅婷是少數知道他秘密的人，她從不評判，只是偶爾會像這樣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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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怎麼說。」子墨低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怕說出來，會讓一切變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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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卻認真。「子墨，愛情也好，夢想也好，都是你的一部分。你不試著接受自己，怎麼讓別人接受你？比如……那個程皓然，看起來挺不錯的，你有沒有想過跟他坦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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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臉一紅，連忙搖頭。「喂，別亂說！我跟他只是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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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合作。」雅婷笑得像只小狐狸，「不過我看你提到他時，眼睛都亮了。行啦，我不逼你，但你自己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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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程皓然在松山區的家中，正對著筆電修改音樂。他的房間簡單而乾淨，牆上掛著幾張黑膠唱片，書桌上放著一堆音響設備。他戴著耳機，反覆聽著《Neon Pulse》的混音，卻有點心不在焉。自從那天夜市跟子墨吃滷味，他的心裡就多了一點說不清的感覺。子墨的笑容、他的舞步，甚至他吃麵線時不小心弄髒臉的模樣，都像一段旋律，反覆在他腦海裡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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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你又在發呆？」房門被推開，皓然的母親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她是饒河夜市小吃攤的老闆娘，性格爽朗，總愛催皓然找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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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在改音樂。」皓然摘下耳機，笑了笑，接過一塊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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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音樂歸改音樂，別老把自己關在家裡。」母親嘮叨著，「你看你，都28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爸還說想抱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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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聽了，心裡一陣無奈。他從沒跟家人提過自己的感情觀，更別說他對子墨的那點悸動。他知道母親是好意，但這些話總讓他覺得有點喘不過氣。「媽，我知道啦，別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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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嘆了口氣，轉身離開。皓然看著電腦螢幕，卻突然想到子墨那天在Live House的舞步。他打開Line，猶豫了一下，發了一條訊息：「子墨，明天有空嗎？我想再跟你討論一下MV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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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發出去沒多久，子墨的回覆就跳了出來：「好啊！明天西門町見，還是老地方？」後面還附了一個跳舞的表情符號，讓皓然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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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子墨和皓然約在西門町的咖啡廳繼續討論MV。咖啡廳裡放著輕爵士，牆上掛滿了復古海報，氣氛慵懶而舒適。子墨一進門就看到皓然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杯黑咖啡，旁邊放著一本筆記本，上面寫滿了音樂結構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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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音樂大神，又在搞什麼高深東西？」子墨笑著坐下，順手點了一杯珍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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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深什麼，就是把你的舞步轉成音符。」皓然笑了笑，把筆記本推過去，「我根據你的Popping節奏，加了點合成音，你看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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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湊過去，認真聽著皓然播放的新版音樂。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忍不住站起來比劃了幾個動作。「這段太讚了！我要加個地板動作，然後來個大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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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你這傢伙，跳舞的時候整個人都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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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愣了一下，臉頰又開始發熱。他假裝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咳，那什麼，場景的事你有沒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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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聊著聊著，氣氛越來越輕鬆，直到子墨的手機突然響起。他低頭一看，是父親的來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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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你在哪？」蕭建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語氣帶著幾分不悅，「今天晚上回來吃飯，有事跟你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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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在忙……」子墨試圖解釋，卻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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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什麼？又在搞那些街舞？子墨，你聽爸一句話，別再浪費時間了！」蕭建國的聲音越來越大，子墨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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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但眼中帶著一絲關心。子墨掛了電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抱歉，家裡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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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皓然輕聲說，「如果有什麼想聊的，我隨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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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看著他，心裡一陣溫暖，但隨即又被父親的話攪得亂糟糟。他低頭喝了一口珍奶，試圖掩蓋自己的情緒，卻沒注意到皓然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像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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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子墨回到家，父親已經在客廳等他。飯桌上擺滿了菜，卻少了平日的溫馨。蕭建國開門見山地說：「子墨，我幫你報了個公務員補習班，下個月開始上課。你把街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放下，好好準備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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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不想考公務員！」子墨終於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街舞是我的夢想，我已經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了！你為什麼不能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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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你拿什麼養活自己？」蕭建國拍了桌子，聲音裡滿是怒氣，「你媽當年就是因為我沒本事才離開的！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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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愣住，父親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刺進他的心。他從沒聽父親提過母親的事，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父親的固執背後，藏著多少無奈和傷痛。他咬緊牙關，轉身離開家，頭也不回地跑向剝皮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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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剝皮寮安靜而蒼涼，子墨坐在長椅上，腦子裡亂成一團。他掏出手機，想找人說說話，卻不知道該聯繫誰。最後，他鬼使神差地撥通了皓然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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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子墨？」皓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低沉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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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你現在有空嗎？」子墨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想找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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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門町，你在哪？我去找你。」皓然的語氣裡沒有一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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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皓然出現在剝皮寮，手裡拿著兩瓶啤酒。他坐下，遞給子墨一瓶，輕聲說：「說吧，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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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看著他，鼻子一酸，終於把父親的事和自己的壓力一股腦說了出來。皓然靜靜地聽著，沒打斷，只是偶爾點頭，眼中滿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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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總說街舞不靠譜，可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子墨低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不知道怎麼讓他明白，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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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墨，你的舞我看過，那是你心裡的一部分，沒人能拿走。或許你爸只是擔心你，但他會慢慢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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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抬頭，對上皓然的眼睛。那一刻，皓然的眼神像一盞燈，照亮了他心裡的陰霾。他突然覺得，這個夜晚，或許沒那麼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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