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當天天君就把自己兒子叫來，召開會議商討方法。離殊身份特別，既是創世古神湛淵的神魂碎片持有者，也是狐族第一位成神的神狐。神魂碎片擁有者，自是要擔負起一定的責任。故而天宮、散仙、妖族的生靈以及人族的各宗門，都對其禮遇非常。
離殊回到黑淵荒，確認一切平復下來之後，這才踏上歸途。該做的該提的，都做了也都提了，剩下的變數就不在他能掌控的範圍之內，也只能希望未來這一切都能好轉。
玄律拉開櫃門，數著瓶子，確認已經剩下最後一支，其它的空瓶他都清洗乾淨後晾好了。今日照常在梅花樁上與龍淵對打。之前被龍淵打落地很多次，玄律記取教訓，漸漸的，被打落地上的次數少了一些，能拆解、防禦龍淵攻擊的次數也慢慢的多了起來。
不過，體力的關係，玄律目前拼不過龍淵，所以還是常常被龍淵打落在地。時間差不多了，玄律被龍淵一腳踹下木樁，龍淵單腳穩穩站立，雙手抱胸。「行了，今日到此。」說著跳下了樁，向玄律伸手。
玄律借龍淵的力量起身，雙腿有些發軟打顫。龍淵轉了轉手腕，心想這小兔崽子力氣倒是越來越大了，而且招式也越發的靈活，蒼朮過來瞧了會，順手扶了玄律一把。「沒事，都是皮肉傷，敷個藥、泡個藥浴就好。」
「好的！」玄律找了套換洗的衣服，去到屋子後面的一處藥池。這是蒼朮特別讓龍淵幫忙開挖，再把他調配好的藥包投入池中。這藥池原本是需要有人倒熱水進去，後來請白霧荒的生靈們幫忙接了溫泉水過來，配上蒼朮的藥包，效果奇佳。
進去藥池也是要讓靈氣帶動滲進體內的藥力在經脈裡遊走的，所以也就等同引靈氣入體的修煉，同時讓藥力發揮最大的效能。
大概是心神放鬆，身上的疲累也因為溫熱的池水而鬆快不少，睏意也跟著浮上，於是他不經意的睡著時，又做了個夢。
場景跟先前那個夢並不一樣。他只感覺到暗無天日，身上微微瑩光只能晾亮腳邊一點點的距離，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紅色的交錯光線，視線也不再完全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
微亮的光線裡，他又看到了那一身黑的人。只是，他身上纏上了無數的鎖鍊。四肢、脖頸，還有身軀，銀白色的鎖鍊發著微光，將那男子拘束著。
男子額上眼狀紋路發著紅光，他略偏頭，視線投向了玄律。玄律此時已經記起先前做的夢，他蹙眉看著那男子，不發一語。
「你又來啦？呵，比起之前，倒是長高了些。嘖，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弄成小崽子模樣，太浪費時間了！不過，看起來，效果倒是挺不錯的。」男子歪了下嘴角，笑得非常滿意跟開心。隨即語氣一轉，傲然道：「不過，你現在還是不夠格，所以……出去！」那人額上的紅色眼紋忽地大亮，玄律下意識的要防備，卻還是被衝擊得倒飛出去。
「嘩啦！」水聲響起，玄律這才注意到是自己的手滑進池水裡，拍出一陣水花。一部份的池水打到他臉上，讓他一個激靈，很快的，他又發現方才做的夢，再次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了。
「小律，你還不起來？想把自己煮熟了是嗎？」蒼朮喊著，「起來，吃飯了！」
「啊，好！就來！」玄律連忙抓起毛巾，爬上池岸後把身體擦乾，套上早就放在一邊的衣服以及襪子鞋子，急匆匆的趕去找蒼朮。
「哎，等等！你頭髮沒絞乾！」蒼朮點了點還在滴水的塌毛腦袋，沒一會就被蒼朮的法術給蒸乾了。雖是沒再滴水還乾爽了，可這樣一來，玄律的頭髮就有點炸毛狀態了。
蒼朮笑了幾聲，找出梳子幫他梳理好。「過幾日，九離也該回來了。」
「嗯，瓶子都空了，他也該回來了。」
「倒是你，長高了，也有些壯實了。不錯啊！比起初次見你，好太多了。」
「我……」玄律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想九離。」
「看出來了。」蒼朮收起梳子，幫他紮了個小尾巴。「先吃飯吧！吃完休息會，下午還要看書認字寫字呢！」
「嗯！」玄律也餓了，很快的來到桌前，大快朵頤。
午睡後起來，才剛寫沒幾個字，熟悉的嗓音久違地響起：「小律！」
「九離！」玄律放下筆，衝了出去，撲向了離殊的懷裡。「你回來了！」
離殊難得地被迫退了一步。「小律長高了，也結實不少，挺好！」
蒼朮收拾了一下桌子，給了玄律半天假，讓他去跟離殊好生敘舊。夜裡，玄律睡下後，離殊這才與龍淵及蒼朮說了黑淵荒的事。
「封印居然變成如此？可是你卻看不出來有人為的痕跡……這也太奇怪！」龍淵說道。
「若不是外部破壞，內部魔氣增長把封印削弱……有可能嗎？畢竟以前不是沒發生過，但……案例也太少。」蒼朮說了。
「神魔大戰迄今為止發生了三次，每次都至少拖上百年，四極八荒、中州、天宮都有所損傷，只是輕重不一，消消長長的。不過，要是如蒼朮所說，倒也不無可能。所以我後來去了一趟天宮。」
「去天宮做什麼？」
「我讓天君派個散仙，沒事做或是犯了事要反省的，來黑淵荒做記錄，隨時觀察封印。單靠神魂碎片擁有者來巡，總歸是有些不夠力的，以現在的情況來說，是如此。」離殊搓著手指說著，腦子裡則是在思考各種可能性。
「也是。不過，目前為止，神魂碎片擁有者一次只有一位？」龍淵好奇地問。
「他的意思是，一段日子只會出一位，直到殞落，才會有下一位，是不是如此。」蒼朮解釋道。
「這規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只有……才知道。」離殊伸指，指向上方。蒼朮嘖了一聲，睨去一眼。
「說天道就說天道，又不是什麼要避諱的詞！算了算了，不過，九離啊，你怎麼沒找中州的人幫忙？」龍淵笑道。
「找他們？他們可未必願意接。」蒼朮輕哼一聲。「對他們而言，一點利益都沒有，他們才不管。之前神魔大戰，拖後腿最多的也都是中州那幾個宗門，光想就火大！」蒼朮十分不爽。
「人多了，自然也會講求利益的分配。」離殊淡漠地說。「若是我，我也會想著讓青木荒的狐族們爭上一爭。」
「不管是生靈還是人類，都差不多。」龍淵吁了口氣，「以己推人嘛！不過我也跟阿草一樣，對中州那群傢伙，沒什麼好感可言。」
「之所以去天宮，也是覺得，目前天宮是最高權力中心，讓他們出面處理，就不會找理由推拖了。」
「也是。希望天宮也別跟中州那群人一樣，搞出什麼事來。」蒼朮嘆道。
「照以往的經驗，他們不至於。」畢竟，他們還挺愛面子的，離殊心想。
日子如流水般流過，幾年過去，玄律已經從小孩，成了少年。白霧荒終年不散的白霧一點也影響不了他。玄律很輕鬆地提氣轉身，三兩下地竄上樹，摘了幾顆果子放進布袋裡，腳尖一點，很輕鬆地又跳到另一棵樹上，眼明手快的擒下好幾顆黃澄澄的果子。
龍淵與蒼朮出門尋藥。蒼朮是專找一些珍稀藥草，能囤則囤。有些天材地寶，未必都在四極八荒裡。有時還得去中州找人交涉，又或是去中州參與所謂的秘境探險。
因為神魔大戰，有不少仙人或能人異士，因大戰殞落，又或是遭遇其它事情，留下了不少身外之物。又或是煉器的能人設計了大迷宮，養了許多靈智未開的兇猛獸類，甚至是珍稀的礦石法器藥丹等等，供作達陣的獎勵。
蒼朮就是要去找這些可能存在的珍貴藥草，或是藥丹。這些都是先人的智慧或是遺物，只是沒能成功的流傳到後代。
他倆既然有已經決定好的行程，那就還是離殊來親自教導，只是他擅長的還是法術類。劍術體術方面，龍淵已經教會了玄律至少有九成九，就只差實戰。離殊多方考量後，便帶著玄律進了幾次比較小規模的秘境。之後就讓他自己去了。當然，進去時也是盡量保持聯繫，免得出事要救人也不知從何救起。能連絡的道具法器是離殊族人做的，在玉盤上附加了傳聲咒，就可以對話。
玄律採了半個布袋的果子後，這才踏著悠閒的腳步走回霧池畔的小竹屋。離殊自耳耳的尖耳動了動，他在院子裡擺了張軟榻，吹著風閉眼休息。狐族的聽力不差，很容易就辨認有人接近。而這腳步聲對離殊來說太熟悉，於是他知道：他家的小律回來了！
「回來了？」離殊未睜眼，但卻在玄律手剛放上門扉時出了聲。
「九離，你看，我摘了這些果子給你！」少年笑得特別燦爛，獻寶似的從布袋裡拿出幾顆紅的、黃的大小不一的果子。
「嗯？仙橘也到了季節啊……這是石榴？」離殊起身，指尖彈了下紅色果實的外皮。
「我沒注意。以前是吃過，但叫啥我就記不得了！」玄律遞了過去。
「小律，知道的，會說你有心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把我當試驗品了？」離殊淡然瞥去一眼。
「哪有！而且這個吃沒幾次，印象不深，也是沒辦法的啊！」玄律可憐兮兮地看向離殊。
玄律的身高開始往上竄的同時，臉上的五官也不像以往稚嫩。圓眼略拉長，但還是極有神，配上少見又純粹的黑，總覺得會有種令人心裡微微悸動的感受。
離殊輕笑一聲，接過仙橘跟石榴。「那我就不客氣的笑納了！」
玄律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十分高興。「九離，咱們還要去秘境嗎？」
「嗯……暫時先不去，我還得去黑淵荒，聽取封印的狀況如何。再有十日，便要出發。所以，想再去探秘境，至少也得等我回來。你還要跟著我去嗎？上次不是嫌無聊，結果你還跑去跟蒼狼荒的狼妖一族打了一架。」
「我、我只是無聊！而且，是他們先挑事的！我可不能丟了你、龍叔跟蒼叔的面子！」玄律縮了下肩，明顯的有些心虛，但隨即又振振有詞地據理力爭了起來。
「理由真多！你已經重覆第幾次了？怎麼沒反省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嗯？」伸出纖白的修長指節，戳了下玄律的額，接著很快的把手上的果子去了皮，剝開，分了一半給玄律。
玄律接過，乖巧有禮的道了謝，張口就咬。酸澀帶甜的汁液在口中炸開，玄律皺了下鼻子，還是嚼嚼嚼後吞下。「九離，我還是想跟你去，去了我保證不惹事可以嗎？」
「你要真的無聊，可以找他們切磋，但是不能打架。」
「這不都一樣嗎？」
「有差別。」離殊優雅的小咬一口，「打架是會受傷，切磋是點到為止。而且打架容易上頭，出手也會因為腦袋發熱而沒個輕重，容易往死裡打。到時候真的出事，那就糟糕了，懂嗎？」
「好，知道了。不過，要真打起來，可別罵我！我都是被動的。」玄律啊嗚又咬了一口仙橘，再次被酸得整張臉都抽搐了一下。
「仙橘看起來熟了，可沒全熟，還酸著。等顏色再深些，到時吃起來就不會那麼酸。」
「好，明白！」玄律三兩下吃掉，舔了舔手指上的汁水，看向離殊。
離殊垂眸將石榴切開後把裡面的果粒全撥到碗裡。日光透過些微散開的白霧，投射在他身上，看起來像加了層淡金色的光暈，配上離殊精緻美麗的眉眼，玄律看得是目不轉睛。
離殊對視線敏感，抬眼後隨即垂眸。他家小律心裡想什麼，瞧一眼就明白。黑如墨的眼裡，是最純粹的熱烈、憧憬，還有幾分的眷戀跟依賴。
——小孩子，終究還是成長了。這眼神，如果是對著一個姑娘家，那被看的人，臉都得紅透，人嘛……大概也要被紅到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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