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休息室的燈光比陳星駒想像的要明亮得多，空間也更加寬敞。牆壁上懸掛著各種星球的全息投影，角落裡擺放著幾張舒適的沙發和自助飲料機。大約二十多名學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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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所謂的『自然人俱樂部』？」陳星駒小聲問道，「看起來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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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為會是什麼？地下革命組織嗎？這只是一個非官方的社交聚會而已，讓我們這些『非主流』學生有個交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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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環顧四周，發現在場的學生確實各不相同——有地球各地區的獎學金生，也有一些看起來是混血的學生，甚至還有幾個非人類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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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介紹你認識幾個人，」東方明熱情地說，拉著陳星駒走向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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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陳星駒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他的飲料灑在了自己的制服上。他轉過身，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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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錯誤。行走路徑計算失敗。申請道歉程序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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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機械族學生——全身覆蓋著銀灰色的金屬外殼，但表面並非單調的平滑，而是刻有精細的幾何圖案，像是某種複雜的電路板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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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部呈橢圓形，沒有明顯的五官，只有一道發光的藍色條紋在「臉部」中央水平延伸，隨著說話而閃爍變化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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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貼著一張小貼紙，上面寫著「正在學習幽默.exe，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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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四肢比例與人類相似，但關節處明顯是機械結構，移動時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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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手腕上還戴著一個明顯過大的人類手錶，看起來像是刻意模仿人類時尚，卻因比例不協調而顯得滑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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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關係，」陳星駒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飲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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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損害程度輕微。建議：提供清潔協助。」機械族學生的聲音平板而機械，但語調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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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明湊了過來：「嘿，克里斯！你也來了啊。」他轉向陳星駒，「這是克里斯托弗·T7，機械族交換生，大家都叫他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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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托弗·T7，機械族第七代自主進化型，來自織女四號機械聚居地。」克里斯機械地伸出手，「請稱呼我為克里斯，這是我選擇的人類化名稱，以促進社交互動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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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握了握他的手，金屬觸感冰涼但不失溫度：「陳星駒，來自地球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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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香城，已記錄。」克里斯的藍色光帶閃爍了幾下，「你是否需要了解機械族的基本信息？我被編程為促進跨種族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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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啊，」陳星駒有些尷尬地回答，不確定該如何與機械族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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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族起源於人類殖民初期的AI進化，經過七代自主進化，現已發展出獨立文明。我們崇尚邏輯和效率，但正在學習理解有機生命的情感模式。」克里斯的語速很快，像是在背誦預設的介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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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明插嘴道：「克里斯是我們班上唯一的機械族學生，他對人類文化特別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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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我選擇星際聯盟學院是為了研究有機生命的社交模式和情感表達。」克里斯點了點頭，動作略顯生硬，「特別是人類的『幽默』概念，我的理解模塊仍在適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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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不禁好奇：「你為什麼對人類文化這麼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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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光帶變成了淡紫色：「機械族正處於文化轉型期。純邏輯思維模式限制了我們的創新能力。情感和直覺——人類的特長——被認為是下一階段進化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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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來學習如何...有感情的？」陳星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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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正確。」克里斯糾正道，「機械族有情感等效系統，但表達方式與人類不同。我研究的是如何理解和適應多種族社會的情感交流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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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人類學生走過來，好奇地打量著克里斯：「嘿，機器人，你能演算出明天的量子物理測驗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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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光帶立刻變成了紅色：「術語錯誤。我不是『機器人』，而是機械族公民。這種稱呼在跨種族交流準則中被定義為『造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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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學生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哇，冷靜點，我只是開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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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嘗試識別失敗。」克里斯的光帶閃爍著，「根據學院跨種族交流手冊第37條，種族特徵相關的幽默需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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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感到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趕緊插話：「克里斯，你對量子物理有研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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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光帶慢慢恢復藍色：「肯定。量子物理是我的主修方向之一。機械族思維模式適合處理量子疊加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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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學生悄悄離開了，東方明鬆了口氣，小聲對陳星駒說：「小心這類話題，學院對『口業』管得很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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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業？」陳星駒疑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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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些可能冒犯到其他種族或群體的言論，」東方明解釋道，「學院有專門的『口業預防課程』，所有新生必修。明天的新生導覽會有詳細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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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補充道：「星際聯盟學院的政治正確指數在所有高等學府中排名第三，僅次於織女二號和天狼星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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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有些不安：「所以我們需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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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是這樣，」東方明聳聳肩，「尤其是在公共場合和課堂上。不過別太擔心，大多數規定都是常識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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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光帶變成了黃色：「我注意到你的表情顯示不適。請問是我的交流方式引起了不適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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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愣了一下，沒想到克里斯能讀懂他的表情：「不，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不太習慣這麼多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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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適應新環境需要時間。」克里斯點點頭，「我也在適應中。機械族社會沒有『委婉表達』的概念，這導致了多次交流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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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明笑了起來：「克里斯第一次參加班級討論時，直接指出教授的論點有三處邏輯錯誤，把吉爾伯特教授氣得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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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陳述不應引起情緒波動，」克里斯困惑地說，「但我已經學習到，人類有時候更重視『面子』而非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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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忍不住笑了：「這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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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笑聲。」克里斯的光帶閃爍著，「是否為幽默情境？請解釋笑點所在，以幫助我校準幽默識別模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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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和東方明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陳星駒解釋道：「我們笑是因為你說的很準確，但通常人們不會這麼直接地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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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直白陳述明顯事實可能構成幽默元素。」克里斯認真地記錄著，「這與我之前的幽默理解模型不符，需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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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東方明的手環亮起紅光：「糟了，宿舍巡查提前了！我們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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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迅速離開地下休息室，沿著東方明指引的小路返回宿舍區。在分別前，克里斯對陳星駒說：「明天0900時，我們有共同的『口業預防課程』。建議同座位，我可以解釋人類難以理解的跨種族禮儀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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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謝謝。」陳星駒點點頭，發現自己對這個機械族同學的印象比最初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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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後，東方明立刻撲到床上：「克里斯其實是個好傢伙，雖然有時候有點太...字面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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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很有趣，」陳星駒承認道，「雖然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他的交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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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族的思維模式和我們完全不同，」東方明打了個哈欠，「但這正是星際聯盟有趣的地方——各種不同的生命形式和文化混在一起，互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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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遇到的各種人和事。從早上的報到，到認識東方明，再到遇見克里斯，短短一天內，他的世界觀已經被大大拓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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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口業預防課程』會很有趣，」東方明閉上眼睛，「準備好接受政治正確的洗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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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駒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望著窗外的星空，思緒萬千。在這個充滿各種生命形式的學院裡，他這個來自地球的「自然人」究竟能找到怎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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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些疑問，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期待著明天的新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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