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走吧。」博仔點了點頭，語氣穩定，動作卻很快，已經順勢轉身跟著陳意蓉往營區後側的裝備庫房走去。
走在寬敞的水泥走道上，陳意蓉腳步飛快，時不時還回頭看他一眼，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又立刻收住。
「有什麼事想問就說，別扭扭捏捏的，妳又不是文書兵。」博仔瞄了她一眼，笑了笑。
「嘿嘿，排長真看得出來。」陳意蓉乾笑一聲，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我只是想問……你真的從律師轉來當軍官啊？是真的嗎？」
「真的，還能是假的？」博仔搖搖頭，「戰時徵召，背景審查比平常快，但也還是要查清楚的。我以前是律師沒錯，兼軍事迷，平常有在推演兵棋……這種非常時期，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哇……那真的是為了保家衛國耶。」陳意蓉語氣裡充滿敬意，但也有幾分真誠的驚奇，「我還以為你這種轉役的都會被編去後勤什麼的，沒想到竟然直接派來嘉義灘岸這種火線防區。」
「沒辦法，誰叫我嘴太多，進口試那天就被抓進來當排長了。」博仔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你會怕嗎？」陳意蓉忽然問，聲音低了些。
博仔腳步略微頓了頓，看著前方那棟斑駁的混凝土建築，像是思考著什麼。
「會啊。當然會。」他語氣坦白卻不顯懦弱，「我也有老婆在後方。每晚我都在想，我是不是最後一晚能跟她說話的時候沒說夠。但……」他頓了頓，回頭看著陳意蓉，「如果我們都怕到不敢動，那誰來守這塊地？」
陳意蓉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敬佩與某種說不出口的悸動。
兩人走進庫房時，裡頭燈光微弱，空氣混合著油漆味與舊鐵架的鐵鏽味，滿滿一排綠色軍箱整齊堆疊著，幾個士兵正在搬運物資，一名看起來壯碩、手臂上有老傷疤的中年上士正站在角落，手裡拿著板夾核對清單。
「義哥！」陳意蓉喊了一聲。
鄭光義轉過身來，看見博仔時愣了一下，隨後立刻站正、行了個軍禮：「少尉排長好！」
「班長好，別這麼拘謹，我才剛報到。」博仔回禮，隨手拿起一份清單看了看，「我聽說這批醫療備品出了狀況？」
「是的，排長。」鄭光義點頭，語氣沈穩，「目前盤點下來，超過四成的消毒藥品、止痛劑過期半年以上，部分口服用藥甚至已經失效變質。」
「那這批藥能丟嗎？」博仔問。
「依法是不能直接丟，要經連醫官鑑定後報廢處理，並回報軍需作業系統登記。」鄭光義說，「但以目前狀況，連醫官人力早已不足，我們連裡的那位醫官昨天還被抽去前線機動醫療站支援。」
「了解了。」博仔點頭，迅速拿起一旁的紙筆，「這樣，意蓉，妳立刻召集三位比較信得過的兵，協助義哥一起整理、標註、打包，把過期藥集中封存，並依照規定標示等候處理。另一邊的可用物資也要盤點清楚，優先給一排的急救包備足一輪。」
「是！」陳意蓉立刻應聲，動作俐落地跑開安排人手。
博仔則轉向鄭光義，語氣沉著：「班長，我明白你在部隊比我資深得多。但我來這裡，不是當樣板官，也不是耍威風的。我需要你幫我一起，把這個排帶出能在灘頭上撐得住的樣子來。」
鄭光義眼神凝了幾秒，隨後嘴角上揚，露出老成的笑容：「排長，放心，我只看得起能一起撐住的人。」
「那就好。」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31StGW95
博仔抬起頭，眼前是老舊卻堅固的鐵架與那一箱箱沉甸甸的軍用品，而在他背後，是一個整備中的排隊伍，正在一點一滴地，準備迎接風暴。
真正的排長生活，從這裡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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