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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了。」一道深沉的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電子樂里，更像是一句說給自己的低語。
「那是那是！」旁邊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立刻拔高嗓門附和，身體隨著節奏誇張地晃動，「能把我們海哥綁死整整一年？那肯定是因為海哥當年不懂人間險惡啊！」 哄笑聲在二樓這個相對私密的卡座里響起。
樓下舞池是沸騰的慾望之海，人影在頻閃的燈光下扭曲蠕動；樓上，三個男人和四個濃妝艷抹的女孩擠在絲絨沙發里，煙霧繚繞。兩個男生左擁右抱，只有蕭文海獨自陷在角落的陰影中，一杯接一杯地灌著琥珀色的液體，對周圍的喧囂置若罔聞。他就是他們口中的「海哥」。
「可不是嘛！」另一個戴耳釘的男生湊過來，嬉皮笑臉，「太年輕，沒來得及見識花花世界，就被麻煩女人纏上了，嘖嘖，慘吶！」
黃湯入喉，辛辣直衝胃底。蕭文海垂著眼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杯壁。那些奉承和編排，像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
是不屑？還是別的什麼？沒人能從他冷硬的側臉上讀出答案。
一抹濃郁的香水味驟然逼近。一個穿著黑色抹胸短裙、身材火辣的女孩，毫不客氣地擠開旁人，緊貼著蕭文海坐下，柔軟的身體順勢倚靠在他肩上。動作熟稔得彷彿演練過無數次。
「海哥~」 黃毛立刻邀功似的介紹，「這位可是南大新晉風雲人物，『大』師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對對對！」耳釘男擠眉弄眼，「『大』師妹嘛，什麼都大！專門為海哥您準備的！」
一隻塗著鮮紅蔻丹的手，帶著挑逗的意味，輕輕撫上蕭文海結實的胸膛。
他依舊沒有抬眼，只是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發出輕微的吞咽聲。
「他們兩個，」蕭文海終於開口，聲音帶著酒精浸潤後的低啞，他微微側過頭，冰冷的視線掃過貼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是為了讓老文保他們上研究生。你呢？」
女孩見他回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更加大膽地前傾，飽滿的胸脯幾乎要蹭到他臉上：「當然是為了你呀，海哥~」
「為了我什麼？」蕭文海嗤笑一聲，猛地向後靠進沙發背，拉開距離，目光卻銳利地轉向黃毛和耳釘男，「我快畢業了，幫不了你們幾次。老文精得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塞過去他都要。」
「哎喲海哥！明白明白！」黃毛趕緊賠笑，「您就幫忙在教授那兒提一嘴，美言幾句！剩下的我們自己搞定，絕對不髒您的手！」
「就是就是！」耳釘男接口，指著女孩，「這『大』師妹，就當是我們哥倆牽個紅線，給您的一份『謝禮』！一舉兩得，多好！」
原來如此。
蕭文海眼底掠過一絲瞭然。這女孩是主動投懷送抱，這兩人不過是順水推舟，借花獻佛罷了。
「是呀，」女孩趁機又貼上來，這次故意用胸脯蹭了蹭他的背，聲音甜膩，「一聽說師兄們今晚能見到海哥，我妝都沒化好就跑出來了呢~」
這一次，蕭文海沒有躲開。他倏地轉過身，修長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女孩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
距離驟然拉近，近到她能清晰地聞到他呼吸間濃烈的酒氣，看到他深邃眼眸里映著自己有些驚慌的臉。那眼神太複雜，像淬了冰的深潭，她努力分辨，卻只看到一片漠然的虛無。
「你還沒回答我，」他聲音低沉，帶著壓迫感，「為了什麼？」
女孩強作鎮定，眼波流轉，綻開一個自以為嫵媚的笑容：「為了…攻陷你呀。
「南大誰不知道蕭文海的名字？更何況，我是新聞系的新生。
「今天本來只想見見傳說中的人物…不過現在嘛，」師妹低頭含羞一笑，「我改變主意了~」
「人嘛，總是貪心的，不是嗎？」
蕭文海松開手，發出一聲極輕的、充滿嘲弄的哼笑。
他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灌下。喉結滾動，酒液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
「行，」他放下空杯，玻璃磕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明晚，接你吃飯。」說完，他徑直起身，頭也不回地穿過震耳的音樂和迷離的光影，消失在樓梯口。
女孩愣在原地，有些難以置信。這就…搞定了？傳說中難搞的南大「海王」？看來那些校花前女友的傳聞，也不過如此嘛。她甚至都沒怎麼喝酒。
翌日，新聞系教學樓：陽光下的冷冽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
蕭文海倚在新聞系教學樓的灰色牆壁上，低頭划著手機屏幕。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T恤，勾勒出寬肩窄腰的線條，在陽光下散髮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
「喂！快看！那是誰？好帥啊…」
「我的天…不會是蕭文海吧？！」
「蕭文海？！他怎麼會在我們大一教學樓？！」
下課的人流湧出，竊竊私語像漣漪般散開。蕭文海置若罔聞，彷彿周遭的注視只是空氣。
「小海？」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
蕭文海抬眼，立刻站直了身體：「文教授。」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新聞學院的院長，也是當年將他「特招」進南大的恩師——文啟明教授。
其實私下蕭文海都叫他老文，這是文啟明要他這麼叫的，因為文啟明更多把蕭文海當作自己的孩子。只是蕭文海在公眾場合還是不想那樣叫他，除了是希望給他尊重，還有是不希望其他人說閒話。
「想清楚了？」文教授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
「不，」蕭文海聲音平淡，「約了人吃飯。」
文教授皺眉，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小子…別讓我失望！今天必須給我答復，我好安排後續！」
「還需要時間。」
「因為什麼？」文教授逼近一步，壓低聲音，「當初讓你離開馨城轉學過來，你一萬個不情願。怎麼？在南城待出感情了？捨不得走了？」
蕭文海薄唇緊抿，沒有回答。
文教授看了看表，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會去的。處理完這邊的事，立刻給我消息！」說完，轉身離去。
這時，昨晚那個「大」師妹走了出來，看到蕭文海真的在樓下等她，臉上瞬間綻開驚喜的笑容，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
「天啊！和文院長說話那個真是蕭文海？太帥了吧！」師妹身邊的女生激動地拽著她。
「當然帥~」 師妹揚起下巴，帶著炫耀，「來接我的。」
她無視同伴的震驚，快步走向蕭文海，極其自然地輓住他的手臂，聲音甜得發膩：「走吧~我餓啦！我們去吃什麼呀？」
蕭文海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恢復面無表情的常態。他沒說話，任由她輓著，朝校門外走去。
一路上，各種驚詫、探究、羨慕的目光如影隨形。師妹得意極了，她今天可是精心打扮了兩個小時：粉色緊身低胸短裙，精緻的捲髮妝容，力求在眾人面前上演一出「郎才女貌」。
然而，這身刻意甜美的粉，與蕭文海一身沈鬱的黑，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用力過猛的可笑。
「海哥，」她晃著他的手臂撒嬌，「下次穿粉色T恤好不好？我喜歡粉色，我們穿情侶裝嘛~」
粉色T恤 —— 這四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猝然刺入蕭文海的神經。
剎那間，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阿文~陪我穿粉色T恤嘛！就一次！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去迪士尼欸，穿粉色才應景啊！」
那個聲音，連同那個模糊卻溫暖的身影，猛地撞進他的意識。
一直深不見底、冷漠難辨的眼底，竟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震顫 —— 是痛楚？是懷念？連他自己都無從分辨。
他不動聲色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將自己的手臂從她的纏繞中抽離出來。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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