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已從舊金山回來, 她沒有見著方正.
方正電郵回覆, 婉絕她的見面要求. 她打電話給他, 電話無人接聽. 她發狂地不斷打電話給他, 也是不得要領. 她決定直接上門找方正, 卻發現, 兒子早就搬出他大學時的住處.
這意味著, 她最後一個親人, 也失去聯繫.
找不到兒子, 更遑論要找回方明了.
她獨個兒在聖母會修女宿舍裏, 她住處的床上呆坐. "怎會這樣...你怎能這樣狠心...你們怎能... 這樣對我..."
街外傳來地盤轟轟的打樁聲, 和重型車輛行走的燥音. 因為毗鄰的平民醫院和診所, 正在拆卸中, 將會在新市鎮覓地再建, 這當然是王蓉努力的成果.
茫然失措間, 王蓉的目光落在角落小櫃的聖母像上. 她衝過去, 猛地把塑像舉起再狠狠摔下, 砰的一聲, 聖母像在地上粉碎.
王蓉就這樣不吃不喝, 在房內待了一整天, 坐在床上發呆.
今夜, 她不打算回白家大宅, 她已經很怕再回到那個地方. 她很怕再面對白老, 甚至是白家的一個傭人, 那裏每一個傭人, 多少都見過她被白老爺冷言冷語或破口大罵的模樣.
她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她應該著手把會內資金挪移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現在的她, 腦裏一團漿糊, 什麼也想不了, 什麼也做不了.
她想休息, 躺在床上, 卻怎樣也睡不著.
不知怎地, 腦海裏竟浮現聖母慈愛的面容, 只是不但不能使她感到安慰, 王蓉還越想越是忿恨難平.
***
到了深夜, 她按捺不住, 駕車到早已搬到新市鎮的聖母會小學, 作為校董, 她有聖母會小學內所有建築的大門匙. 於是她走進聖母堂, 與佇立在正中央的聖母木然對視.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要這樣對我." 王蓉開口了.
"這些年我對你盡心盡力, 你為何不如我願!" 王蓉尖叫.
當叫喊的回音完全停止, 一把溫柔而空洞的女聲卻不知從哪裏響起.
"你別亂說, 我一直也如你所願."
王蓉征住. 她盯著眼前的聖母.
聖母對她眨著眼睛, 咧嘴而笑.
聖母...動了...?
王蓉反應不過來.
聖母不單動了, 還繼續說話. "你小時候, 要一個可以照顧你, 給你過富裕安穩生活的男人, 我讓你嫁給方明. 你搞婚外情, 幾乎萬劫不復, 求我給你翻身的機會, 我讓你得到致命罪人的節目, 讓你成功. 你求我要做第二個白夫人, 我讓方明跟你離婚, 讓白世坤的原配病死. 讓白世坤娶你."
王蓉死死瞪著聖母, 聖母的表情, 隨著她的說話而改變. 她的面容竟不再神聖慈愛, 而是充滿了鄙視和嘲笑.
"若我不出手, 你恐怕不只謀殺情夫, 還要謀殺親夫呢."
"你閉嘴..." 王蓉低喃.
"你要有孩子, 我給你孩子了, 你還想怎樣, 你知道為了給你孩子, 花了我多大力氣嗎?" 聖母皺起眉對她說, 看來對王蓉很是不滿.
"什麼孩子, 那是個畸胎!" 王蓉尖叫.
"畸胎關我什麼事, 你說只要一個和白世坤生的孩子, 再無所求. 你沒有說孩子一定要健康正常呀. 你這是在無理取鬧." 聖母雪白的面上寫滿不屑.
王蓉氣得為之語塞.
"...那我求你讓明哥回到我身邊, 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你怎麼又不靈了!" 王蓉強辯, 她豁出去了.
聖母聞言, 只直直的看著她, 像看著一個傻子的表情, 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態, 讓王蓉心中發毛.
突然, 聖母大笑起來. 笑得花枝亂顫. 笑聲響徹整個空盪盪的聖母堂.
待她心情平伏了, 才慢條斯理解釋道, "你若和方明重拾舊好, 就要和白世坤離婚. 先別說這會破壞你地上聖母的人設, 損害聖母會形象; 就是聖母會失去白世坤這大金主, 對我影響也是很大的."
"賤人! 你這忘恩負義的賤人!" 王蓉失控了, 她向聖母衝過去.
聖母從容地一巴掌把王蓉打扒在地, 還踢了她一腳. 王蓉倒地, 痛苦呻吟.
待她勉強爬起身, 看到聖母走出羅馬亭子, 一手叉腰, 半邊臀部翹起, 姿態妖嬈, 在長袍下, 竟是玲瓏浮凸的身段.
她俯視王蓉, 眼神中充滿囂張與挑釁.
王蓉震驚又心寒——這那裏是女神! 和貧民區裏的不良少女, 簡直沒兩樣!
"這句話是我說的. 你一生所得, 都是我給你的, 你不感恩, 竟想捲款而逃, 到時全城都知道地上聖母做出這種事, 還會有人再相信聖母會嗎? 還會有人再相信我嗎? 你簡直是在出賣我."
聖母轉身, 踢開腳邊的百合花, 這個百合花圃, 在之前的衝突中已被撞個七零八落.
聖母坐在羅馬亭子的石階上, 她撓起長袍, 坐姿粗野, 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 "而且呀, 方明有舊愛, 白世坤有新歡, 兩個男人現在不知有多幸福呢." 聖母陰陽怪氣地說.
"他們都不需要你, 你的兒子也不需要你. 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聖母看著王蓉, 冷酷地甜笑.
"你... 你說什麼..." 王蓉心中一沉, 一股寒意自背部透上腦門.
"你...要殺我...?" 王蓉聲音不受控地劇烈發抖.
"對, 白世坤向我許願, 求我不要讓你礙著他和新寵在一起. 所以我想...也只能這樣了." 聖母似笑非笑, 斜睨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女人.
"就如你對刑俊, 也只能那樣了. 對嗎?"
"你... 你不是神嗎... 你怎能..." 王蓉腦中一片空白, 結結巴巴地說.
聖母默然一陣, 她嘆了一口氣, 站起身, 來到王蓉面前.
"是呀, 可是我窮了一百年, 我不能再窮下去了. 這百年來, 我一直窩在這小小的貧民區中. 這個塞滿煙屁股的煙灰缸, 你要跳出去, 我也要跳出去呀." 聖母滿目滄桑, 悠悠嘆道.
王蓉想起那夜, 那個給她塞滿煙尾的煙灰缸.
天...! 原來她一直, ...
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麼!
所以... 也知道我要捲款逃走的計劃....
"難得靠你搭上白世坤這大金主, 怎能讓你壞我好事?”
“不... 不.... 你... 不是神... 你是魔....魔鬼....!" 王蓉扒在地上, 手腳已不聽使喚. 她拼命往門口方向爬去, 她自覺心跳得很快, 幾乎不能呼吸.
"我不是魔鬼, 你才是呢. 其實我也不太捨得殺你, 畢竟你曾經那麼真心地相信過我. 可是, 我又怎能讓大金主第一個願望就落空呢." 聖母幽幽地說, 她的聲音在這闇暗空洞的聖母堂裏迴盪.
"你是地上聖母. 永遠也是. 我會要白世坤把你追封為聖女. 你永遠是堅強自信, 濟貧救苦的聖女王蓉...哈....哈....哈..." 聖母的聲音變調了, 越來越扭曲尖厲, 到最後只剩下瘋狂的尖笑與咆吼.
"不... 不要... 我不做聖女...我不是聖母... 我不要錢了, 我不要明哥...我也不要兒子了... 我不做白夫人了... 我只想活...求求你....聖母求...求你.....放...過..."
王蓉撕啞著說出人生中最後一句說話後, 伏在地上, 動也不動.
"唉. 忘了告訴你, 我根本不喜歡白百合的." 聖母望著"地上聖母", 有點可惜地說.
***
若干時日後, 聖母小學聖母堂外的庭園, 新建了一座別緻的羅馬式亭子, 亭子內有一個大理石水池, 水池中央, 安放著一個純白色的女性塑像.
那是聖女王蓉像.
聖母會理事長與眾幹事商討後, 一致追封王蓉為聖母會的聖女, 以肯定她在世時對聖母會的貢獻. 並在聖母堂前, 為她建立塑像, 以滋紀念.
聖女王蓉面目慈愛莊嚴, 身穿一條純白色長裙, 以跪姿面朝聖母堂作禱告狀, 只見她俯首低目, 雙手合十, 面露謙卑柔順的微笑.
白世坤詢眾要求, 允許聖女王蓉像在假日早上開放, 供大眾參觀. 然而, 聖母會小學的聖母堂, 依然不會對外開放.
於是, 每逢假日早上, 會有大批女士, 不同年齡, 不同階層, 都會來到聖女王蓉面前, 如同孩童時的王蓉一樣, 在塑像前獻上一朵小白花, 誠心許願.
她們的心願, 許是和王蓉一模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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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聲明:
《王蓉傳：地上聖母人設養成的人生》
番外1: 聖母的秘密
由景熙賢（Vampire L）原創撰寫. 版權所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K7Emeo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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