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四十八章｜無愁10：音樂終章，庇護所大戰》

第一節｜酒吧庇護所最後防線

風在city’super後門的鋁製百葉窗間穿過，帶著廣東道東側火光與焦土的氣味，將它們一層層攤開在這間早已斷電的酒吧裏。牆上的黑膠唱片，在殘存的燭火與LED燈管閃爍之間，映出殘破的光斑，如同曾經的音樂與記憶，被戰火燒灼得支離破碎。

無愁靠在吧台後，拿著一塊早已髒污的布反覆擦拭著那只胭脂紅的調酒杯，指節微微顫抖。他的肩膀上有一道剛被碎玻璃劃出的傷口，血滲進舊毛衣的纖維裡，像是時間在他身上刻下的又一道傷痕。他沒有包紮，也沒有說話，只是站著，一如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站著的樣子——在這個城市最沉默、最灰暗的角落。

酒吧已不復昔日模樣。原本播放爵士樂的音響系統被拆解成擴音器與警報器，吧台後的冷藏櫃成了冰敷站，廁所裡堆滿簡易繃帶與記憶穩定劑。牆上的香港唱片海報被撕下多半，只剩一張張邊角翹起的「梅艷芳1988紅館演唱會」、「Beyond最後的香港音樂節」斑駁而堅持地貼著，像是仍不肯離場的靈魂。

而在門外，整條city’super與LOG-ON之間的走廊，已經被改造成一條防線。貨架、推車、倒塌的冷藏櫃堆疊成臨時堡壘，裡面是反抗軍與甦醒的居民，有孩子、有老人、有曾經是清潔工、櫃姐、樓面、洗碗工的人。他們不會拿槍，但他們會守住彼此的名字。

無愁望著這群人，他知道這不是一場會贏的仗。

但他也知道，這是他該留下的地方。

「你確定……不逃嗎？」夜燈站在門邊，雙手緊握一支從Fortress搶來的電磁干擾槍，聲音沙啞。

無愁沒有回答，只是從吧台下方緩緩拉出一個黑色的長盒子。那是一把老式電貝斯，琴身磨損嚴重，弦早已鏽蝕。他用指腹輕輕撫過琴頸，像在確認它還記得自己的掌心紋路。

「不逃了。」無愁說，聲音裡沒有激昂，只有一種疲憊而堅定的平靜，「這裡是我最後的舞台。」

他將貝斯背起，走到破碎的舞台中央，站在那塊仍未坍塌的木板上，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還在開香港唱片那間小店的日子。那時他也這樣站著，唱著，眼前是來自旺角、深水埗、屯門、沙田的年輕人，眼裡還有夢。

現在他們都在這裡——有的還活著，有的已經倒下，有的在門外即將被洗腦的洪流吞沒。

但只要他還能彈奏，他們就還有一點不會被抹去的聲音。

「各位。」他開口，聲音透過改裝過的擴音器傳出，穿過滿是灰塵與焦味的空氣，傳進每個人耳中，「我們不是士兵，也不是英雄。我們只是……記得自己曾經是誰的一群人。」

他按下貝斯弦，一聲低鳴震動整間酒吧，像是從廢墟底層湧出的心跳。

「今晚，如果我們要倒下，就一起倒在音樂還在的地方。」

音樂開始了。

不是那種經過混音與修飾的電子音樂，而是來自器物與肌肉、記憶與情感之間的原始聲響。舊樂隊的成員陸續走上舞台——彈吉他的，是曾經在連卡佛地庫當保安的鄭叔；打鼓的，是以前在Uniqlo樓面工作的阿潔；吹口琴的，是從誠品逃出來的年輕人阿錡。

他們彼此幾乎不認識，但當音符落下的那一刻，每個人都知道——這首歌，是要唱給還活著的人聽的。

第一首，是《海港城的晨曦》。

那是無愁寫的歌，寫給珈瓏，也寫給方忠迅，更寫給這座曾經有希望的城市。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bmE646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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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音樂安撫人心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寧靜，落在整個city’super三樓的空氣裡。戰爭的腳步聲尚未抵達，遠方教主軍團的號角聲與AI掃描器的低頻嗡鳴像是被一層厚厚的玻璃隔開，傳不進這間已成廢墟的小酒吧。

音樂——不是那種為戰鬥而設的鼓點，也不是煽動群眾的高聲吶喊，而是慢慢滲進每一個角落，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雨，落在焦土與傷痕之上，帶著某種原始的溫柔。

無愁坐在舞台邊緣，雙手仍握著那把老舊貝斯。他的指尖有些僵硬，關節處因長年未彈而微微作疼，但他沒有停。他知道，一旦停下，恐懼就會重新蔓延。

那是一首不算複雜的旋律，主旋律由木吉他與口琴交疊構成，貝斯則像潛藏在地表之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將這群原本即將潰散的居民重新連結在一起。

阿潔輕敲著鼓邊，節奏像是舊時香港巴士在雨夜裡行駛過彌敦道的聲音——不是完美，但誠實。阿錡的口琴聲則像從某個被遺忘的童年角落飄來的風，帶著糖果紙與玩具反斗城的氣味，讓人忍不住想起七歲那年第一次被媽媽牽著手走進海港城的午後。

人群開始安靜下來。

有人原本在哭，忽然閉上了眼，跟著節奏輕輕搖晃；有人原本緊握著從Zara搬出的破椅腳作為武器，忽然鬆開了指節發白的手，改為抱住身旁的孩子。

「這首歌……」一個中年男人喃喃開口，他的聲音混雜在音樂中，卻意外清晰，「我以前……在旺角的某間live house聽過。那時候……我還有女朋友。」

一旁的老婦人忽然抬頭，看著他，然後輕聲說：「我們也是在音樂會上認識的。那時候你唱的是《海港城的晨曦》。你不記得了嗎？」

男人愣住了。

他望著她，眼神一寸寸變得濕潤，然後像是某個斷裂多年的回路突然接上，他低聲說：「我叫阿彬……我記得你叫阿芝……我們那時候還想……一起開一間唱片店……」

老婦人點頭，眼裡泛著淚光：「你說過，要賣全香港最冷門的一百張專輯……」

這樣的對話，在酒吧各個角落悄然發生。

記憶不是如洪水般撞擊，而是在音樂之中，一滴一滴滲透，像是某種熟悉的香氣，讓人毫無防備地掉入過去。

無愁望著這一切，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彈奏。

他的手指已經出汗，琴弦上浮出一層細細的霧氣，像是城市的夜霧，也像是某種即將散場的幻象。

他知道這場寧靜不會持續太久。

外頭的號角聲又近了。AI的掃描器開始干擾音場，音符之間出現了微弱的破音裂縫。

但他仍不肯停。

因為只要音樂還在，他們就還記得彼此的名字。

這一刻，音樂不只是旋律，而是庇護，是集體心靈最後的堡壘。

一位年輕女孩忽然站起，從破椅上走向舞台，手中舉著一張泛黃的歌詞紙，那是她在誠品書店牆縫中找到的。

她的聲音顫抖，卻堅定地唱出那些字句——

「海港城的晨曦，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EIMx8shUC
還記得誰的名，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PJghkXjv
時間沒能奪走的，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v8gmRC6o
是你眼中的光影。」

全場瞬間安靜，然後，有人跟著唱，接著更多人，直到整間酒吧都被歌聲填滿。

無愁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這首歌不是為了讓人忘記戰爭，而是讓人記得——即使在戰爭之中，我們也曾經愛過、夢過、活過。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0uGpRF7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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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教主軍團瘋狂攻擊

破曉未至，黑夜卻已無法更黑。

酒吧外的廣東道，原本是城市心臟的動脈，如今卻變成了一條通往審判廣場的血路。來自連卡佛上層的震盪聲一陣陣傳來，彷彿整個權力之塔正從高處傾瀉它的最後詛咒。

無愁站在舞台邊緣，音樂尚未停歇，琴聲仍在空氣中盤旋，如同一隻不肯落地的候鳥。他的眼神穿越人群，望向酒吧那扇搖搖欲墜的玻璃門——那裡開始泛出不自然的藍白光，像是某種冷色的神明正準備降臨。

第一聲，是「聖號」。

那聲音並不來自某個具體的口腔，而是透過數百台小型擴音裝置與洗腦模組同步發出，像是有無數個凌輝，在同一瞬間說出同一組咒語。

「人無名即無義，記憶者皆為叛徒。」

「清除記憶者，恢復秩序者，方得新生。」

「審判之火，今夜將焚盡舊時音魂。」

聲音如波浪滲透進每一堵牆、每一層水泥與金屬之中，甚至穿透了那些紙板與木櫃堆砌的臨時防線。站在最前排的居民耳膜開始出血，一些年輕人捂著額頭倒下，眼神呆滯，有的開始重複那些「聖號」中的句子，像是被強行植入了另一套語言。

「我是……連教四號信徒……我是……我是……」

無愁撲過去，抱住一個正在顫抖的少年：「不是，你叫阿星！你媽媽在誠品賣書，你最愛吃的是尖沙咀的叉燒包！」

少年癱坐在地上，眼淚與鼻涕一起滑落，口中斷斷續續地重複：「叉燒包……我記得……我……我不是他們說的那個人……」

而這時，真正的「祂」來了。

凌輝，或者說，是被教主墨絕塵永生意識奪舍後的凌輝，身穿一襲黑金袍，頭戴信仰金冠，從連卡佛大門的方向緩緩步入廣東道。他的腳步每一步都像踏在某種巨大的鼓面上，每一下都讓街道與記憶同時震顫。

他沒有帶傳統武裝，而是以數十架AI型「審判者」機體為護衛，這些機體全身銀白，腦部以記憶晶片為核心，胸前刻著「清除者」字樣，眼部紅光閃爍如鬼火。

凌輝站定於酒吧前五十米處，舉起右手，一道擴音光幕在他背後展開，彷彿一座流動的電子教堂。他的聲音，通過那光幕投射至整條廣東道——

「今日之夜，是神與記憶的最終審判。」

「無愁，方忠迅之友，記憶叛徒之庇佑者，你可知罪？」

無愁站起，從人群中走出幾步，那把貝斯還背在他肩上，像是某種過時的武器。他沒有回應凌輝，只是將嘴角微微揚起。

「你還記得你自己嗎，凌輝？」

這一句話，讓凌輝的眼神出現一瞬間的晃動。

但他很快恢復神態，冷笑：「自我，乃記憶之腐蝕劑。我已捨棄軀殼，只為成全新秩序。」

無愁搖頭，像是在對某種已經失敗的悲劇致哀。他轉身面向人群，舉起手，示意樂隊繼續。

「我們沒有審判，也沒有神。我們只有音樂，跟那些你們想抹去的名字。」

音樂再次響起，這一次，比先前更激烈，像是某種不肯被淹沒的吶喊。

但此刻，教主軍團已開始推進。

AI審判者步步逼近，音場開始受到干擾，洗腦頻率與反抗旋律在空氣中交錯，如同兩場看不見的風暴在城市心臟交戰。

人群開始混亂。

有人開始擔心是否該撤退，有人試圖用手機聯絡其他庇護所，但網絡早被封鎖。

無愁舉起貝斯，重重擊下第一個節奏點。

「別退。」他說，「音樂還沒斷，我們就還沒輸。」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Cyl2fg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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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反抗軍殊死抵抗

第一顆震彈擊穿city’super三樓南側玻璃廊道時，空氣像被撕裂的舊唱片一樣發出尖銳的破音。

那不是預警，而是一記宣判。

燒焦的塑料味、鋼筋碎裂的聲響、AI審判者步步進逼的節奏，像一支沒有旋律的樂團，強行闖入這座原已充滿音樂與記憶的庇護所，把一切溫柔撕碎。

無愁第一時間掀翻舞台側邊的屏風，拉住還在調音的阿錡，將他壓入吧台後的木櫃暗格中。

「你是我們最後的音符，不能先斷。」他低聲說，像是父親對兒子、師傅對徒弟，亦像是某個已知自己即將消失的指揮家，對未完成的樂章做出最後安排。

外面，火光開始在city’super主通道蔓延。AI審判者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在記憶上重踏，每發射一束清除光束，就有一段過去從人腦中被抹去。記得自己名字的，開始忘了出生的街道；記得母親聲音的，開始想不起第一次牽手的溫度。

但酒吧之內，人仍在抵抗。

夜燈帶著幾名年輕人從LOG-ON方向衝回來，手裡高舉自製電磁干擾棒，一邊吼叫一邊亂舞，像是用青春最後的脈搏去對抗機械的冷邏輯。

「不要讓他們進來！」他喊，「只要我們還記得，就還是人！」

阿潔已經棄鼓，改握住一根從city’super冷藏區拆下的鋁管，站在第二道防線前，替一位被炸傷的女孩擋住碎片。她的臉上沾了血，眼睛卻仍像在看一場未完的演唱會。

「你記得那首歌嗎？」她對無愁喊。

無愁點頭，沒說話。

他一邊將吧台下的汽水瓶拋向門口，一邊用貝斯底部砸碎另一塊玻璃，讓煙霧能流通出去，以免群眾窒息。

「那首歌是珈瓏寫的。」他終於說，「他說，音樂不是為了逃避現實，是為了讓你在現實裡還能看見彼此。」

AI部隊開始進入酒吧主廳。

無愁知道，這裡沒有戰術優勢，沒有重武器，也沒有撤退路線。這是一場注定會輸的戰鬥。

但人群沒有退。

居民們開始用書架、椅子、甚至是放置陳年唱片的木箱堆疊成第三道防線。他們嚴重缺乏武器，卻擁有一種無法被模擬的東西——記憶的憤怒。

那是一種從心臟深處湧上的怒火，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守住最後一段屬於「自己」的歷史。

凌輝站在外圍，雙手高舉，像是某種倒立的十字架。他的聲音透過AI放聲器滲入每一個耳膜：「停止吧！你們只是在延緩必然的潔淨！交出記憶，才是真正的解脫！」

無愁抬頭望他，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接近悲憫的平靜。

「你錯了。」他說，「我們不是懷舊，我們是在活著。」

下一秒，一名AI審判者衝破防線，將一名居民撞飛。無愁撲上前，一記貝斯重擊AI的感應器，炸出一陣火花。

那不是一件樂器的死亡，而是一份信念的燃燒。

緊接著，更多居民撲上來，用手、椅子、書本、甚至是歌詞紙，對抗那毫無感情的銀白巨獸。

整個酒吧化為一場即興的交響戰場。

音樂與火光交錯，呼喊與機械聲交錯，血與旋律交錯。

無愁的聲音在混亂中仍然清晰：「你記得你是誰嗎？記得的，跟我一起唱！」

他再次舉起貝斯，哪怕琴弦已斷，只剩空殼的共鳴。

他用那空殼敲出最後的節奏。

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不被遺忘。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YticBg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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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自我犧牲

他知道，這首歌終究唱不到最後。

酒吧內部的煙霧已濃得看不清彼此的臉，但無愁仍能辨認每一個聲音——那是人類最後的樂器。有人在呼號，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唱歌。音符與哀鳴交錯如潮，每一秒都像是一整段記憶正在被焚燒。

他低頭，望見自己手臂上的皮膚被熱氣與碎玻璃割開，血滲入毛衣的袖口，像一首退不回的副歌。但他沒停，手還緊握著貝斯的殘軀——那把陪他走過無數夜晚、見證過珈瓏與方忠迅父子身影的老舊樂器，如今只剩一根還沒斷裂的弦。

「還有誰沒撤？」他對著夜燈喊，聲音穿不過塵煙，只能靠眼神交換信號。

夜燈比了個手勢：還有十幾個年輕人，躲在舞台後方，等待暗道開啟。

無愁知道，如果再不做點什麼，他們一個也走不了。

他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解下背上的貝斯，像脫下一件戰袍。接著，他從吧台下拿出那支早年為珈瓏慶生時吹奏過的口琴，擦了擦上頭已經模糊的刻字：「To those who still remember.」

他將它塞進外套內袋，轉身朝門外走去。

「無愁，等等——！」夜燈伸手要攔他，但他只是輕輕一笑。

「你們是明天，我只是昨天的聲音。」

然後他轉頭，看向那群還未離開的孩子。

「記住——不是因為你們會打仗，而是你們還會唱歌，這城市才還有希望。」

他踏出酒吧大門的那一刻，火光在他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像是一段即將被剪下的錄音帶。

街道上，凌輝站在一列AI審判者之間，披著黑金袍，如同記憶與信仰的雙重幽靈。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有對「秩序」的堅持與對「自由」的厭惡。

「你來做什麼？」凌輝問，聲音冷得像是從機器中合成出來。

無愁站在他面前三十步遠的位置，沒有躲避，也沒有掩飾身上的傷。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座殘破的雕像。

「我來送你一首歌。」他說，語氣平淡得像是酒吧裡平常的一夜，只是今晚沒有客人點歌。

「音樂無法阻止我們。」凌輝說，語氣裡沒有一絲波動。

無愁輕笑，眼神卻銳利如舊日唱片上的針頭。

「但它能讓人記得夢是怎麼開始的。」

他忽然拔出身上藏著的一枚小型磁場擾亂器，那是幾天前從Fortress的倉庫偷出的山寨品，只能維持十秒，但已足夠。

他猛地衝向AI陣列，右手高舉擾亂器按下開關，藍光瞬間炸開，像一輪逆時針旋轉的記憶閃光。AI審判者的感應器一陣混亂，凌輝身後的音頻系統爆出刺耳雜音。

十秒。

無愁用盡全身力氣衝進陣列中央，把擾亂器塞進一台主控AI胸口，然後整個人被震飛，重重摔在廣東道的柏油地上。

他吐出一口血，卻還笑著。他知道這一擊雖不足以摧毀整個軍團，但足以為那群孩子多贏得三十秒的逃生時間。

他躺在地上，五臟六腑像是被攪碎，胸口劇痛難當，但他仍從外套中摸出那支口琴，顫抖著舉到唇邊。

風從海運大廈方向吹來，帶著維港的鹹味與遠處火光的灰燼。

他深吸一口氣，吹出第一個音符。

那是《海港城的晨曦》的前奏。

音樂就這樣，在火光與灰燼中，緩緩升起。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u3s0Ec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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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自我犧牲

他知道，這首歌終究唱不到最後。

「還有誰沒撤？」他對著夜燈喊，聲音穿不過塵煙，只能靠眼神交換信號。

夜燈比了個手勢：還有十幾個年輕人，躲在舞台後方，等待暗道開啟。

無愁知道，如果再不做點什麼，他們一個也走不了。

他將它塞進外套內袋，轉身朝門外走去。

「無愁，等等——！」夜燈伸手要攔他，但他只是輕輕一笑。

「你們是明天，我只是昨天的聲音。」

然後他轉頭，看向那群還未離開的孩子。

「記住——不是因為你們會打仗，而是你們還會唱歌，這城市才還有希望。」

他踏出酒吧大門的那一刻，火光在他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像是一段即將被剪下的錄音帶。

街道上，凌輝站在一列AI審判者之間，披著黑金袍，如同記憶與信仰的雙重幽靈。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有對「秩序」的堅持與對「自由」的厭惡。

「你來做什麼？」凌輝問，聲音冷得像是從機器中合成出來。

無愁站在他面前三十步遠的位置，沒有躲避，也沒有掩飾身上的傷。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座殘破的雕像。

「我來送你一首歌。」他說，語氣平淡得像是酒吧裡平常的一夜，只是今晚沒有客人點歌。

「音樂無法阻止我們。」凌輝說，語氣裡沒有一絲波動。

無愁輕笑，眼神卻銳利如舊日唱片上的針頭。

「但它能讓人記得夢是怎麼開始的。」

他忽然拔出身上藏著的一枚小型磁場擾亂器，那是幾天前從Fortress的倉庫偷出的山寨品，只能維持十秒，但已足夠。

十秒。

無愁用盡全身力氣衝進陣列中央，把擾亂器塞進一台主控AI胸口，然後整個人被震飛，重重摔在廣東道的柏油地上。

他吐出一口血，卻還笑著。他知道這一擊雖不足以摧毀整個軍團，但足以為那群孩子多贏得三十秒的逃生時間。

他躺在地上，五臟六腑像是被攪碎，胸口劇痛難當，但他仍從外套中摸出那支口琴，顫抖著舉到唇邊。

風從海運大廈方向吹來，帶著維港的鹹味與遠處火光的灰燼。

他深吸一口氣，吹出第一個音符。

那是《海港城的晨曦》的前奏。

音樂就這樣，在火光與灰燼中，緩緩升起。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jEJRp1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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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庇護所陷落

音樂，終究無法阻擋子彈。

當《海港城的晨曦》最後一個音符在空氣中消散，街道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那不是和平的沉默，而是戰火間短暫的空白，如同天命在翻頁之前，留給人類的最後一行空格。

無愁的身體早已靜止，口琴仍握在他手中，像是某種象徵意志未亡的遺物。

但敵人並未因此退卻。

AI審判者恢復了運作，凌輝的聲音再次從高處響起，雖不如先前堅定，卻仍冷酷無情：「清理舊域，封鎖記憶殘響。」

攻擊再次展開。

酒吧內部的第三道防線終於被突破，火焰吞噬了吧台，老黑膠與唱片牆在烈焰中捲曲成灰燼。牆上那張「梅艷芳1988紅館演唱會」海報，在火中最後飄起一角，像是向這片土地做出最後一次告別。

夜燈帶著僅存的五名年輕人從暗道口逃離，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酒吧的天花板崩塌，阿潔倒在舞台邊緣，手裡仍緊握那根鋁管；阿錡被兩名AI包圍，口中還在念那首歌的副歌，聲音顫抖卻仍完整。

「晨曦……總會……再來……」

但這裡的晨曦，已經不屬於無愁。

他給了他們三十秒，而他們用這三十秒換來逃亡的可能。

凌輝走進酒吧廢墟中央，站在無愁的屍體前，低頭看著那支口琴，臉上出現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

他彷彿想伸手撿起它，卻在指尖即將觸碰的那一刻停下。

「名字……真的能超越秩序嗎？」他低聲問，沒有人回答。

他轉頭，命令清掃部隊：「焚燒殘響，銷毀遺物。」

但當AI機械臂伸向無愁的身體時，一名審判者忽然停機，眼部紅光閃爍異常，微微退後半步。另一台AI則在接觸口琴時無故宕機，系統重啟三次仍無法完成任務。

凌輝皺眉，轉身離去，留下這具屍體與那支未被奪走的樂器。

酒吧正式陷落。

火焰三度蔓延，結構塌陷，整座city’super三樓在凌晨四點三十二分完全崩毀。

但就在廢墟與焦黑的鋼筋之中，一段模糊的旋律，仍時斷時續地透出——

那是《海港城的晨曦》。

不是人聲，不是樂器，而像是某種來自牆體深處、記憶殘層中的低頻共鳴。

它沒有被徹底清除。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vGrUVb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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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無愁精神遺產

風，從西九龍文化區的斷垣殘壁間吹來，穿過斜倒的天橋、碎裂的港鐵出入口、塌陷的戲曲中心外牆，最後掠過一隊步行穿越林士街暗道的倖存者。

夜燈走在最前，背著一個早已沒電的收音機，他不肯丟棄，說裡頭還留有一段「聲音」，是無愁在逃亡前幾天試錄的一句旋律訓練。他不知道那台機器還能不能播，但他說：「只要還背著它，他就還在我們這裡。」

他們身後是仍在燃燒的city’super廢墟，與一段已經無法挽回的過去。

大約在逃離後的第七日，夜燈與餘下的十三人抵達荃灣一帶的一處廢工廠，與其他反抗殘部匯合。當他們報出身份時，對方首先問的不是代號，也不是武器，而是——

「你們從哪裡逃出來的？」

夜燈回答：「海港城酒吧。」

一陣沉默之後，那人點了點頭，說：「你們是無愁的人。」

他們不曾說過「英雄」、「烈士」或「領袖」這些詞，但「無愁的人」這四個字，從那一夜之後，開始在各個避難據點悄悄傳開。

後來，某個深夜，有隊員在荃灣碼頭附近拾得一把舊口琴，鏽蝕嚴重，上頭仍模糊可見幾個字母殘影：「H.K.C.D.M」。

那人將它交給夜燈，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將口琴擱在自己右胸內袋。

「他回來了。」他低聲說。

再後來，有人開始在逃亡路上唱出那首歌。

不是整首，只是片段，有時是副歌、有時是前奏，有時只是哼唱，但每當有人唱起，周圍就會有人停下腳步，靜靜聆聽，然後跟著唱，或者只是低聲說：「我也記得。」

《海港城的晨曦》成為一種密碼，也是一種延續。

它不再只是無愁的歌，而成為每一個仍記得自己名字的人，共同擁有的旋律。

在旺角廢墟的地下診所，有醫師用這首歌穩定病患的情緒；在青衣貨櫃碼頭，有工人用它提醒彼此「我們還沒死光」；在大帽山的地下電波站，有人聲音顫抖地用破舊收音機播出那段旋律，雖然總是被教主AI干擾中斷，但他們仍不肯停。

有傳聞說，在某次教主掃蕩行動中，有一位AI審判者在聽到那旋律時出現短暫停頓，甚至疑似回放了一段人類孩童的歌聲。

有人說那是程式錯誤，也有人說——那是無愁的聲音，還在某處播放。

在沒有名字的時代，那些仍願意唱歌的人，就是反抗的火種。

而無愁，不再只是那個人。

他成為一種聲音，一段旋律，一句口琴吹出的低音。

他活在每一個不肯遺忘的喉嚨裡，活在每一段不願被清除的記憶中。

「晨曦不只屬於清醒者，」夜燈曾在一次地下聚會中說，「它也屬於那些，即使閉著眼，也還記得歌詞的人。」

而那首歌，在暗夜中仍在唱：

「時間沒能奪走的，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BnxPMwVO
是你眼中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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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無愁10：音樂終章，庇護所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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