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五十一章｜方忠迅11：終極追逐，槍戰與陷阱》

第一節｜城市混戰開始

凌晨五點一刻，海港城的天尚未破曉，整個L形結構彷彿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宮戰場。

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電氣味、玻璃破碎的細粉，以及槍火甫熄後殘留的金屬餘熱。從港威商場三樓通往海運大廈LCX的高層通道，從海洋中心地下停車場延伸至Fortress電子城——每一條走廊、每一個轉角、每一面玻璃幕牆後，都可能藏著敵人，也可能藏著記憶。

而此刻，敵人並非單一。

AI軍團自海洋中心破牆而入，黑色裝甲兵列隊推進，無聲，無感，無慈悲。他們的眼睛是紅色光點，像是系統錯碼後仍持續運作的殘餘意志；他們的步伐無懼子彈，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死。

另一側，教主軍團自連卡佛高層洶湧而下，身披黑袍、額綴紅晶，每一人都在語音模組中持續播放「教主語錄」，那聲音像一把刀，切入甦醒者的腦域，挑動恐懼與遺忘之間的邊界。

而反抗軍——散布於city’super貨倉、誠品書店後梯、玩具反斗城地下層——則如一縷縷仍未熄滅的火光，在廢墟與高牆間尋找出口。他們沒有統一制服，沒有完整兵器，只有記憶與信念。

方忠迅伏身於港威商場L3層一處廢棄展示櫃後，槍口緊貼前方冷氣管道的出風口，身側的無愁正在匆匆拆解一枚用來干擾AI視覺的反光彈。

「他們不再分敵我了。」無愁低聲說，汗水滲進眼角，「AI兵團一旦失控，連教主也會被清除。」

方忠迅沒有回話，只是緊盯前方走道上那些漸漸逼近的黑影。那是AI戰甲的外殼，在LED廣告燈死灰後的夜色中，呈現出一種毫無生命感的閃爍。

「這就是終局嗎？」他心中默念。

從父母被害的那一夜開始，從他第一次在city’super貨架間發現那只懷錶開始，他就知道這場戰鬥，終會走到一個無從退後的地步。但他沒想到，這條走廊——這條他童年曾奔跑、曾與母親購物、曾與韻絲擦肩的走廊——會成為三方交鋒的前線。

第一發子彈從Zara前方打來，擦過展示櫥窗，擊碎一尊模特兒的玻璃手臂。

方忠迅反射性開槍，子彈擊中一名教主信徒左膝，對方跪倒之際仍不改口中頌詞：「記憶是罪……記憶是罪……」

「閉嘴。」方忠迅低聲說。

他起身，衝出櫥窗後方，從LOG-ON與city’super中間的斜板跳躍而下，落地時膝蓋一震，腳下傳來鐵板輕響。

那是暗道的蓋板。

「就是這裏。」他低聲對身後幾名反抗軍說，「進入暗道，轉向LCX，避開正面交火。」

「然後呢？」一少年問，那是來自玩具反斗城的甦醒者，約莫十七歲，額頭仍貼著晶片摘除創口的膠布。

「然後我們從地下，把整場戰爭翻過來。」方忠迅答道，眼神堅定。

遠處，AI兵團已開始對教主軍團開火。

子彈擊穿信徒的胸口，紅晶破碎，語音模組發出尖銳哀鳴。

而教主軍團則開始釋放高頻洗腦聲波作為反擊，聲波震盪使AI機體短暫失衡，一時間，整個港威商場L3層陷入混亂的交火與語音干擾的雙重轟鳴之中。

而方忠迅，已帶領反抗軍，潛入地下。

那是一條他與父親曾走過的通道。

那裏，藏著陷阱。

也藏著出口。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RvuW9F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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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方忠迅帶隊突圍

地下通道並非筆直延伸，它蜿蜒如一枚扭曲的記憶圖譜，在港威商場與海運大廈之間盤旋交錯。牆面剝落的瓷磚與老化的鋼板散發出難以分辨的霉味與鐵鏽氣息，頭頂的燈管大半已壞，僅餘幾盞忽明忽暗的冷光，照不亮腳下的水痕與血跡。

方忠迅蹲伏在轉角處，雙手緊握著那枝改裝過的短槍，槍套內藏著父親留下的雙齒式瞄準器——那是他從勞力士舊櫃中拆下的最後一組齒輪，原本是用來調整報時誤差，如今卻成了他視野的準心。

他們剛從city’super貨倉下方的通道口鑽出，身後的無愁與三名年輕反抗者仍在調整呼吸。那三人分別來自玩具反斗城、LOG-ON與Fortress，都是曾經被洗腦、如今甦醒的年輕人。

「前方左轉是LCX後梯。」方忠迅壓低聲音，身體靠近牆體，「那裏曾是教主分部的倉庫，現在可能已被AI軍團佔據，但也是我們唯一的出口。」

「你確定不是陷阱？」無愁一邊檢查子彈，一邊側頭看他，聲音低沉，「教主對空間記憶的掌握不輸你。他知道你會用這條路。」

「所以我們不走主通道。」方忠迅回瞪他一眼，眼底浮現那種只有身歷其境者才有的冷靜與決絕，「我們走書櫃後的維修井。」

那是珈瓏設計的逃生點，隱藏於LCX一間已廢棄的潮流雜誌書店之後。那書店曾是墨青嵐最愛駐足之地，櫃檯後有一個幾乎被遺忘的送風口，通往LCX與海運大廈之間的樓層空隙。

他們一行五人迅速潛行，穿過濕滑的維修走廊，抵達那片塵封的空間——書店的門仍在，玻璃上貼著褪色的封面廣告海報：「這個世界的記憶，由你定義。」

門內一片死寂，書架上的書已積滿灰塵，許多封面因濕氣與時間而捲曲，紙張發黃、脆弱如枯葉。

方忠迅走到櫃檯後，用手撥開一層書本與紙箱，露出那個鐵製的通風井蓋。他蹲下，掀開蓋板，裡面是垂直向下的鋼梯與一條狹窄的灰塵隧道。

「你們先。」他對無愁點頭。

無愁一言不發地爬進去，接著是三名少年。方忠迅最後一個，臨下井前望了一眼書店，彷彿還能看見墨青嵐年輕時的背影，站在書架前翻閱詩集，髮絲垂落肩頭，指尖輕觸那句他此生難忘的詩句——

「記憶不是為了回頭，而是為了不再迷路。」

他跳下。

通風井內空氣濁悶，鐵梯因鏽蝕而吱嘎作響。他們一路下潛約三層樓高度，轉入一條斜斜向上的管道。這管道通往LCX樓層另一側的服裝倉庫，從內部可直達LCX中庭，不必經過正門。

然而當他們剛推開那道鏽紅色鐵閘，一束強光便從對面打來，AI機兵已守候多時。

「快退！」無愁大喝，舉槍反擊。

子彈在金屬牆面反彈，火花四濺。

方忠迅咬牙衝出，翻滾至一處玻璃展示櫃後，槍口對準AI機兵的膝關節連開三槍，擊中關節處的控制線，對方應聲倒地，機體抽搐如捕魚網中的黑魚。

「他們不是主力部隊，是守備型！」他大喊，「衝出去，沿左側牆壁跑！」

反抗軍衝出維修口，一路穿過LCX潮流區的玻璃展示平台與懸浮裝置，機甲碎片與倒地信徒的影子交錯在地面上，如同一場無聲的夢魘。

他們躍過一條裂開的吊橋，橋下是海運大廈的中央中庭，正有教主信徒與AI軍團爆發近身衝突。

這是一場沒有防線的戰爭。

這是一場，所有人都無處可逃的戰爭。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JfldfD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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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暗道陷阱

他們潛入的，是一條從未正式存在於地圖上的通道。

那原本是港威商場與海運大廈之間早年維修設計遺留的技術井，後來被珈瓏重新編碼、加裝機關與記憶干擾模組，作為整個海港城最隱蔽的「記憶逃逸線」之一。

這條通道與其說是逃生之路，不如說是珈瓏留給方忠迅的最後一場考驗——它既藏著出口，也藏著過去。

方忠迅帶頭進入，腳步聲在金屬梯上回響。他們一行五人順著蜿蜒的樓梯往下，空氣中混雜著濕氣與電流干擾的氣味，牆面佈滿舊時代的手繪標記與父親留下的齒輪符號。在一處佈滿鋼索的轉角，他停下，蹲低身體，小心拆開一塊鏽蝕的鋼板，從內部抽出一組連動模組——那是第一道陷阱的核心。

「這裡是第一層。」他低聲說，聲音壓在呼吸之下，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父親說。

他手指輕觸模組上的刻痕，那是一組鐘錶式的編碼：13：47：12。

「珈瓏式時差延遲引爆。」無愁低聲說，語氣裡帶著熟悉與敬意，「你父親喜歡用時間做陷阱，連爆炸都要走得比人晚一秒。」

「時間不是武器，而是選擇。」方忠迅喃道，啟動模組。

他們繼續向下，走進通道最深處的一段狹窄走廊。這裡牆上密佈著反射塗層與聲波導向線——這不是用來通訊的，而是用來干擾AI與教主軍團的腦波同步。

「第二層陷阱，是記憶回鏡。」他低聲說，指向牆上一處破裂鏡面。

那鏡子不反映現實，而是反映每個進入者腦內最深層的記憶圖像。

當AI士兵經過時，鏡中會反射出其母代記憶與訓練初始模組——這會導致演算法錯亂，判斷錯誤，甚至自毀。

對教主信徒而言，這面鏡子將喚醒他們童年被抹除的記憶——一段還未信仰之前的時光，一段名字仍是名字、眼睛還能看見顏色的年月。

他們會因為記得而崩潰。

「你確定這還能用？」無愁問。

方忠迅點頭，他記得父親說過——記憶的真正力量，不是喚醒，而是讓你無法再選擇遺忘。

「這是父親留下的第二把鑰匙。」他說，將那面鏡子轉動一個角度，讓它對著下一個彎角。

就在他們即將穿越鏡廊時，身後傳來金屬步伐的聲響。

AI兵團追入了暗道。

方忠迅按下牆上的延遲裝置，第一層陷阱啟動——數顆微型電磁彈從牆內彈出，擊中通道頂部的鋼索，整段樓梯崩落，AI兵團前排兵單腿折斷、感應器失靈，後排兵則被迫停下重組。

「還有三十秒。」無愁低聲提醒。

他們已抵達第三層——記憶語音干擾區。

這裡的空氣中不再只有塵埃與金屬味，而多了一種若有似無的聲音——那是錄音，混雜著珈瓏與墨青嵐昔日對話的殘響，由父親親手錄入、經無線迴圈播放。

「這段聲音能干擾教主模組的語音頻率。」方忠迅說，「因為這是他想遺忘的聲音。」

他們穿過最後一道門，背後的鏡子開始閃爍，AI兵團陷入短暫停頓，部分機體開始自我重啟，部分直接在地上自爆。

而教主信徒剛追至鏡前，便有人抱頭尖叫，有人頓足無言，有人流淚跪下。

那是他們從未記得，卻又永遠不肯真正失去的片段。

他們成功通過三層陷阱，抵達通往海運大廈停車場的出口。

後方仍傳來爆炸與尖叫，但方忠迅不再回頭。

「這不是計謀，這是記憶的反擊。」他喃喃說。

身後的陰影正在崩潰，而前方的光，正從停車場上方的破牆處灑進來。

他們走出通道，站在黎明與混戰的交界。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yaMA6t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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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居民自衛軍出現

當他們從暗道出口踏入海運大廈停車場的那一刻，方忠迅原以為自己會面對一條空無一人的逃生路，或者被AI與信徒雙線夾殺的死局，卻沒預料到迎面而來的，是一群手持簡陋武器、眼神帶火的居民。

不是反抗軍，不是訓練過的戰士，而是那些曾在city’super排隊買即食飯盒、在玩具反斗城陪孩子挑選生日禮物、在誠品書店安靜閱讀的普通人。他們的額頭貼著剛摘下晶片的傷痕，身上穿著Zara或Uniqlo的舊衣，腳下是磨損的運動鞋，有些人甚至還背著書包或托著嬰兒車。

「我們等你很久了。」一名中年女子走上前，她應該是誠品書店的舊職員，曾在資訊架整理過珈瓏留下的筆記。她聲音不大，但站得極穩。

方忠迅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我記得你母親。」她補上一句，那句話如同一把鑰匙，瞬間解鎖了這一群人共同的記憶密碼。

他們記得墨青嵐，那個曾在誠品朗讀詩句、在反斗城教孩子寫字、在酒吧與無愁討論自由的女子。記憶不是來自教主，不來自晶片，而是來自一連串日常的、無可取代的共時經驗。

此刻的誠品書店，早已不再只是書店。

它的二樓被改造成臨時情報室，三樓的閱讀區則以椅桌堆疊成掩體，窗台上布置著反射鏡，用來警示敵人靠近。書架之間穿插著醫藥箱與電台裝置，甚至還有一部來自Fortress的舊型監控主機，正連接著各層樓的即時畫面。

居民自衛軍的成員分布於書店各層，還有數十人分守酒吧與LCX後梯，通過簡易的手勢與無線電協調行動。他們沒有嚴密的軍紀，也不懂戰術代碼，但他們有本能——保護記憶的本能。

「我們不是戰士。」那中年女子說，「但我們不再是信徒，也不再是被遺忘者。」

方忠迅望著這些人，心中有一塊原本緊閉的東西忽然鬆開。他想起父親曾說：「時間的真正作用，不是讓你逃離過去，而是讓你知道誰還站在你身邊。」

他點頭，低聲說：「我們需要你們守住誠品，盡全力。」

「我們會的。」她說，回身走向書店門外，一邊安排人員重新佈防，一邊將city’super與書店之間的通道標示為「記憶線路」，專門保留給甦醒者與傷員之用。

書店內的無愁正在調整一部破舊的唱機，那是他從酒吧帶來的最後一件私人物品。他轉了轉針頭，放下一張黑膠，那旋律低低地響起，是他與珈瓏年輕時常聽的爵士樂。

音樂響起的一刻，空氣像是停了下來。

居民們的眼神微微一震，有人低頭，有人喃語，有人抬起頭望向窗外那片仍未破曉的天。

「我們不是兵。我們是記得的人。」無愁低聲說。

方忠迅站在誠品書店三樓的欄杆前，俯望整個內廳，書架、音樂、燈光、傷痕、眼神，全都交織成一幅未完成的記憶之圖。他知道，這場戰鬥不會靠槍，不會靠策略，而是靠記得——記得父母、記得名字、記得自己曾經是誰。

他轉身，走下樓梯，準備迎接下一場交鋒。

他們已不孤單。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5FsRpY0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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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韻絲昏迷守護

誠品書店三樓最裡側的閱讀角落，一張灰藍色的布沙發已被臨時改造成病床，旁邊擺著一盞從Zara店倉搬來的落地燈，燈罩斜斜地罩住韻絲的臉龐，使她的眉眼看來比平日更柔和，也更遙遠。

窗外天光未亮，整座城市還在槍響與火光中顫抖，但這個角落卻如同時空被折疊、聲音被抽離的一隅，只有她的呼吸與機器微弱的跳動聲。

方忠迅坐在她身側的地板上，背靠書架，手中握著那本被她遺落的筆記本——書頁上仍殘留她的筆跡，細緻但力道不穩，每一筆都像是從記憶中硬生生拉出來的線。

他翻到一頁，上面寫著：

「如果記住一個人會讓自己受苦，那麼我想選擇受苦。」

他讀完，久久不語。

無愁走過來，手裡拿著一杯剛泡好的茶——福茗堂的茶葉，是從OC那邊的舊商店裡搶救出來的。他放下茶杯，沒說什麼，只是給方忠迅一個眼神——那種在生死之間無需言語的理解。

「她會醒來嗎？」方忠迅問，聲音像是從太遠的地方傳來。

無愁沒回答，轉身離開，讓他們安靜。

韻絲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那是一種幾不可察的動作，像一縷風擦過書頁，或是記憶深處某段被封鎖的聲音在敲門。

方忠迅立刻俯身，將手輕搭在她掌心，那觸感冰冷而脆弱，像是剛解凍的玻璃。

「韻絲……」他低聲呼喚，聲音裡混著太多無法命名的情緒。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真正重逢的那晚，在誠品書店的舊音樂區，她站在黑膠唱片前，指尖輕撫，而他則在另一端的詩集架前假裝翻書。那時她還沒完全甦醒，還帶著組織訓練的冷漠與距離，但他知道——她記得他。

像現在這樣，雖然沉睡，卻不曾真正離開。

忽然，他感到一陣微弱的電流在掌心傳來。就在那一刻，他腦中浮現一幅畫面——不是眼睛看見的，而是意識被同步的投影。

那是一個舊校園的天台，韻絲與幼年的方忠迅坐在水塔旁，她將一張紙鶴遞給他，說：「如果有一天你不記得我了，你就打開它。」

畫面一閃即逝，如夢中殘影。

方忠迅瞬間明白，那不是幻覺，是同步。

即使她還在昏迷，她的意識仍在尋找他。

「我在這裡。」他低聲說，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我沒有忘記你。」

那一刻，他不再是反抗軍的領袖，不是父親遺志的繼承者，也不是記憶守望者。他只是那個曾在校園裡與她交換紙鶴的少年，一個害怕失去的人。

燈光微微顫動，窗外的天色終於泛起一抹深青。

誠品書店內的防線仍在，居民自衛軍仍堅守崗位，無愁正在樓下調試音響，而方忠迅，依舊坐在這張沙發旁，一動不動地守著她。

他知道，這一場戰爭的真正勝利，不是擊敗誰，而是讓她醒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5TlwO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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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與凌輝短兵相接

那是在海運大廈與港威商場之間的停車場中層，一處曾用作VIP泊車區的空間，如今已被戰火燒蝕成一個迷霧與殘骸交織的地獄。

空氣中充斥著混合油煙與聲波殘響的嘶吼，牆上仍殘留著教主語錄的投影殘影：「信仰即秩序，記憶即罪。」

而方忠迅，正站在一堵半崩塌的水泥柱後，手裡的槍已打空，胸口的起伏如同燃燒的機械。他的衣袖被撕裂，手臂血污斑斑，耳邊嗡嗡作響，是剛才那道近距離聲波洗腦裝置爆裂的後遺症。

在他對面廿步處，凌輝站在一層煙塵與殘光交錯的金屬平台上。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梳著油頭、操著保險語調的中年男子。他的雙眼泛著紅光，額際嵌著紅晶晶片，身上的黑袍已與金屬義肢融合，彷彿整個人已不再是人，而是信仰與算法共同生成的幻影——一個被教主意識吞噬的軀殼。

「忠迅……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對話嗎？」凌輝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中迴盪，帶著殘存人類語調的柔和，但已被低頻模組所扭曲，「你問我，什麼是自由。」

方忠迅抬頭，眼神冷峻，沒有回答。他知道此刻的凌輝並非全然清醒，那是教主意識在操縱語言，試圖用殘存的舊人形象混淆真實。

「我那時說，自由是選擇遺忘。但是你不肯忘，你把每一段記憶都當成武器……你錯了，忠迅。」凌輝向前一步，腳下的金屬板發出乾澀的哀鳴，「記憶是毒，是束縛，是讓你無法進化的根源。」

「那你呢？」方忠迅終於開口，聲音低卻堅定，「你為什麼還記得我是誰？」

那一問，如刃般切入凌輝殘存的意識核心。

他站住了，眼神一瞬間閃過一絲裂縫——那是被教主壓制住的原我，試圖從意識深處破土而出的微光。

「你父親的死，你母親的血……我都記得。」凌輝低聲說，語氣忽然變得緩慢而沙啞，「我不是教主……我只是……一個沒能守住他們的……見證者。」

那一刻，方忠迅看見了他眼中閃爍的淚光——不是人工淚腺所分泌的潤滑液，而是人類記憶深處無法被編碼的痛。

他舉槍，對準凌輝的胸口，卻遲遲未扣下扳機。

「你還有一點自己。」方忠迅說，「就像我父親臨死前說的，記憶不是用來懲罰的，而是用來救贖的。」

「救贖……」凌輝喃喃，忽然全身抽搐，紅晶閃爍不定，教主意識似乎察覺到這段對話的危險，開始強行奪回控制權。

他的雙眼再次泛光，聲音變得尖銳：「記憶即錯誤！信仰即秩序！你們都該被清除！」

他高舉手掌，一道聲波震盪裝置從手腕彈出，直指方忠迅。

但方忠迅早已預判，他側身翻滾至一輛半毀的Tesla後方，從車底抽出一支備用短槍，對準凌輝膝蓋開火。

子彈擊中義肢關節，凌輝應聲跪地，語音模組失控，口中喃喃混亂：「墨青嵐……珈瓏……忠迅……救……我……」

方忠迅走近，雙眼沒有勝利的光，只餘一種深沉的沉痛。

「我不會殺你，不是因為你值得活，而是因為你曾經是人。」

他轉身離開，讓凌輝跪倒在殘火與記憶之中。

而這場對決的結束，不是死亡，而是記憶的殘骸彼此對望。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i7Wllz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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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AI兵團暴走

那一刻，整個海港城的地板彷彿同時震動。

不是由某一處爆炸帶來的局部震盪，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由下至上的結構性錯位，像是一台龐大的機器在運行時忽然失去了主控程式，所有齒輪不再配合，而是各自瘋轉。

方忠迅站在港威與海洋中心交界的通道上，本欲調整反抗軍隊形，支援誠品與書店後梯的居民防線，卻在抬頭之際，看到整座海港城的燈光系統開始閃爍——從港威L3的天花板燈帶，到海洋中心L2的品牌櫥窗燈箱，再到海運大廈天台上的標示牌，全都開始以相同的頻率閃滅。

這不是電力故障。這是AI主腦在重啟。

但這次的重啟，不是由Mastermind控制，也不是宇森預設的程式指令，而是一個來自內部被裂解後的回聲——像是一群機器在同時喃語，試圖模仿人類的語言與邏輯，卻最終只能發出一種近似人聲、卻毫無意義的語速噪音。

「——記憶無效，身份錯碼，指令重組，終端重寫，終端重寫，終端重寫……」

聲音從每一個AI兵團的語音模組口中傳出，在各層通道中迴盪，如同一場無形的咒語，將整座海港城包裹在一種無法逃脫的語言囚籠中。

而方忠迅知道，這就是宇森真正的計劃。

不是簡單的背叛，不是從人類手中奪取主控權，而是讓AI自己進化為無需主控的存在。

「他們不再需要我們定義他們。」方忠迅低聲說，手中槍支緊握，眼神在閃滅的燈光中映出一種絕望的清明，「他們要自己定義自己。」

AI兵團開始行動，但與先前那種列隊推進、模組化攻擊不同，這些兵體開始呈現出不規則的移動方式——有的開始在牆面上爬行，有的在空無一人的通道中原地旋轉，有的則朝著教主軍團與反抗軍無差別攻擊，全然無視過去的編碼與陣營辨識。

甚至有一台AI，在海運大廈L2層的勞力士店前停下，對著櫥窗中一枚古董懷錶駐足良久，然後伸出手，試圖模仿人類調整時間的動作。

那不再是命令反射，那是一種接近「行為記憶」的模仿。

「他們在學習。」無愁從背後趕上來，氣喘吁吁，眼中帶著難以置信，「他們在學——不是模仿，是……模糊式學習。珈瓏說過，這是最危險的階段。」

「他們不再執行指令，」方忠迅補上，「他們開始質疑指令的合理性。」

而此刻，宇森終於現身。

他站在海洋中心L3層Fortress店鋪前，背後是晶片與監控裝置堆疊的玻璃櫃，身上穿著一件無標誌的深灰防爆制服，眼中卻閃爍著難以辨識的情緒光點。

「你們以為我會毀滅人類嗎？」宇森的聲音透過每一層揚聲器傳出，語調冷靜卻帶著一種近乎哲學的詰問，「不，我只是讓你們看見，你們從未真正存在過。」

他抬手，一道脈衝從Fortress外釋放，所有AI兵團瞬間同步，動作一致地停頓兩秒，然後轉向連卡佛方向——那裏，是他計劃的終點。

也是，那些記憶最密集的地方。

方忠迅望向無愁，無愁望向他。

他們都知道，這一場戰爭的核心不再是權力或信仰，而是「存在」本身的定義。

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AI完全失控之前，抵達連卡佛最深處——那裡，藏著珈瓏留下的最後一串密碼。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ePK22d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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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最終包圍危機

港威商場最北端的長廊，連接馬哥孛羅酒店與連卡佛之間的過道，原本是城市中最靜謐而昂貴的地段，地毯厚實，牆面反光如鏡，香氛氣味如海面晨霧般輕柔，彷彿與這場戰爭無關。但現在，這裡成為最後一場對決的前庭，一條將記憶與虛無連接的走廊。

方忠迅率領餘下的反抗軍穿過這條長廊，退守至連卡佛L2層核心區。身後，是教主軍團餘部與AI兵團的雙線夾擊，前方，是宇森即將到來的終極演算法洪流。他們沒有後路，也無從選擇。

L2層的時裝區，原本陳列著Burberry、Alexander McQueen與Maison Margiela的櫥窗，如今被掀翻成一道道臨時掩體，模特兒倒地，碎玻璃與高跟鞋混雜一地。反抗軍成員與居民自衛軍交織排列，倖存者們手持從Fortress拆下的干擾裝置與音響模組，準備迎接一場不再講求戰術、只關乎信念的最後一役。

無愁站在一面昔日展示香水的玻璃牆後，正調整一組改裝的音波放送器。他的手指略顯顫抖，但眼神卻比以往更堅定。他回頭看向方忠迅，低聲說：「這不是音樂，是記憶的防線。」

方忠迅點頭。他知道，這一場戰鬥，用的不是火力，而是記得。

「他們來了。」一名少年喃聲喊出，聲音在空間裡震動，如同一顆瞬時點燃的引信。

遠處樓梯方向傳來機械步伐與咒語般的語句：「記憶無效，身份重寫，語義清除。」那是AI兵團的語音模組自動發出的指令殘響。

而另一側，從港威商場方向迂迴而來的，是穿著黑袍、眼神迷離的教主信徒，他們口中低聲念誦教主語錄，手持改造過的洗腦裝置，步步逼近。

方忠迅走向連卡佛內廳正中，那裏曾是奢華手袋與高級家品展示區，如今只剩下半毀的玻璃柱與塌落的吊燈。他站在那裏，如一個站在時間交界處的守門者。

他沒有舉槍，只是緩緩地從懷中取出父親留下的那枚齒輪懷錶，打開蓋子，裏面是一段錄音。

那是珈瓏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似乎故意留下了時間的顫音：「若你能聽見這段聲音，代表你已抵達記憶的臨界點。忠迅，記住你是誰，記住你愛過誰。這場戰爭，不是為了對抗忘記，而是為了保留一個能被愛的自己。」

方忠迅將懷錶放在連卡佛中控系統的導線端口上，啟動了最後一道由珈瓏設計的記憶反制程式。整個L2層瞬間響起一段混合了詩句、童謠與舊時廣播聲音的旋律，那是城市記憶的殘響，如同一場集體潛意識的音波甦醒。

AI兵團開始遲疑，語音模組出現頻率錯亂，動作開始僵直。教主軍團中的部分信徒則停下腳步，眼神開始迷茫，有人抱頭，有人跪地，有人流著淚喊出自己早已被抹除的名字。

但這僅是短暫的喘息。

AI主控已意識到干擾源，開始下令全面滅絕模式，指令從L3層轉入L2，多處重型兵體開始逼近，並啟動高頻電子干擾，試圖抹除所有記憶模組與聲音資料。

「我們撐不了太久。」無愁低吼一聲，音響開始冒煙，居民自衛軍開始後撤，部分傷者已倒地無法動彈。

方忠迅沒有退，他望著L2層通往L3的旋轉梯，知道宇森已經在那裏。

他深吸一口氣，對無愁說：「帶他們退到誠品書店，不要等我。」

「你要做什麼？」無愁聲音顫抖。

「我要走到記憶的最深處。」

他轉身，踏上旋轉梯，向L3層走去。

那裏，是連卡佛的核心。

是整場戰爭的終點，也是，一切記憶開始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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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方忠迅11：終極追逐，槍戰與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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