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後，金鑫的眼神在路遠的堅定與自己的膽怯之間搖擺。讓老師上門，這件事的份量，對於一向低調的她而言，無異於一場小地震。
然而，繪畫的熱切渴望，最終壓過了內心的不安。她輕聲應允，決定向美術老師開口。
幾天後的傍晚，林海市的老舊巷弄裡，晚風吹拂著樹梢，帶來一絲涼意。
一輛自行車緩緩駛入，正是美術老師。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提著一個公文包，顯得有些拘謹。
金鑫忐忑不安地站在自家門口，看著老師的背影，手心沁出了汗珠。她深知母親的脾氣，像一塊堅硬的花崗岩，難以撼動。
木門吱呀一聲，應聲而開。金鑫的母親，一位面容嚴肅、雙手沾滿麵粉的婦人，出現在門口。顯然對老師的來訪感到意外。
簡短寒暄後，三人圍坐在客廳那張老舊的方桌旁。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氛，比屋外林間的晚霧還要濃。
「金鑫這孩子，很有畫畫天賦。」美術老師開門見山，語氣誠懇而專業，「她的作品，在這次全校比賽中榮獲一等獎。」他將獎狀和金鑫的畫稿輕輕放在桌上。
母親的目光落在獎狀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獎狀上的紅印，似乎有了些許分量。
「老師，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條件一般。」母親語氣硬邦邦的，像敲擊著一塊鐵板，「學畫畫那都是有錢人家的事，我們金鑫，只要把書讀好，考個好大學，將來有個鐵飯碗就行了。」她的話語裡，滿是對女兒未來的務實規劃。
老師微微一笑，並不氣餒。他解釋道：「阿姨，您說得對，學習是根本。但藝術特長，現在也是高考加分項。如果金鑫能繼續培養，將來考藝術院校，或者綜合大學的藝術專業，說不定也是一條路。」
母親的臉上，表情終於鬆動了一絲。高考加分，藝術院校，這些詞彙在她的觀念裡，開始與「出息」產生了模糊的連結。
「而且，」老師補充道，「像金鑫這樣有潛力的學生，少年宮美術班有資助名額。表現好，學費可以減免。這就不會增加家裡的負擔。」
「資助？」母親的眉頭舒展了一些，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這才是真正打動她的點。
金鑫全程低著頭，聽著這場決定她命運的對話。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屋外，夜色漸濃。第五中學對面的小吃攤上，傳來油炸餅的香氣。路遠在巷口等候，心中既焦急又期盼。他相信，希望的種子，已悄然在金鑫母親的心中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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