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Gik2O5V3
林語姍拉上了所有的窗簾,將所有可能的窺探隔絕在外。脫下高跟鞋,赤腳走到吧台,倒了兩杯加冰的威士忌,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癱坐在沙發上的雅卿。
雅卿接過酒杯,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但她的手指仍在微微顫抖,她喝了一大口威士忌,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才讓她那幾乎凍結的感官重新恢復了流動。
套房內的加密通訊器在此刻響起,螢幕上同時出現了張允康與潘江浦的臉。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前所未有的嚴肅。
「說吧。」張教授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雅卿將剛剛發生的一切,鉅細靡遺地全盤托出。從與「文昌」的試探,到與蔡振邦的對峙,最後,是與「玉衡」那場無聲的、卻幾乎讓她靈魂崩潰的精神交鋒。
當她描述到玉衡那種純粹的「探測」與「解析」時,螢幕上的張允康,臉色變得慘白。
「『源級讀取』……」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咀嚼一個來自記憶最深處的惡夢詞彙,「祂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什麼意思,姨丈?」翻江虎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同樣充滿了震驚。
「如果說,這些『適格者』是能夠操作『啟示錄』這台超級電腦的『使用者』,」張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玉衡』,就是那個試圖直接讀取電腦底層系統源頭的『駭客』。祂不是在使用力量,祂是在解析力量的本質。」
「雅雅,」他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神中滿是擔憂,「妳能擋住祂,不是因為妳的意志力有多強,而是因為妳那段被封印的記憶,形成了一個連妳自己都無法讀取的『加密區』。妳的『遺忘』,成了妳最好的防火牆。」
「但這道牆,撐不了多久。」潘玉瓊的聲音,第一次出現在通訊頻道中,帶著母親特有的、無法掩飾的擔憂,「玉衡已經在妳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一個『標記』。下一次,祂不會再只是試探。」
會議室內陷入了死寂。原定的計畫,在「玉衡」那絕對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撤退吧。」翻江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斬釘截鐵,「我立刻安排飛機,送妳們回美國。這個等級的對手,不是我們現在能應付的。」
「不行。」
說話的是雅卿。她緩緩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與林語姍並肩而立。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今晚,玉衡雖然確認了我的存在,但祂也暴露了一件事——祂們還沒有找到『紫郢』手上的銅牌。祂最後那句話,『取回龍虎山失落的東西』,應該指的就是那個。」
「這意味著,我們還有時間差。」林語姍接口道,立刻明白了雅卿的意圖,「龍虎山現在的主要目標,是同時捕獲妳和紫郢。在他們完成佈局之前,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妳想做什麼?」張教授的聲音充滿了不安。
雅卿轉過身,看著螢幕中的父母與表哥,她的眼神,在經歷了這場生死交關後,反而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澄澈。
「我要進『玄字庫』。」她說。
「妳瘋了嗎?」翻江虎低吼道,「現在整個台北的龍虎山眼線都盯著妳,妳怎麼進去?」
「用我自己,做誘餌。」
雅卿的計畫,大膽得近乎瘋狂。
「龍虎山現在知道我在這裡,但他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是什麼。我可以故意曝露行蹤,將蔡振邦和他的『武曲』部隊主力,都吸引到台北市區。而妳,」她看著林語姍,「趁著他們的力量被我牽制時,去執行真正的任務。」
「妳讓我一個人去潛入龍虎山總部?」林語姍的眉頭微蹙。
「不,」雅卿搖了搖頭,「妳的任務,是去見一個人。一個可能知道如何安全進入『玄字庫』的人。」
她將厚重的軍用平板轉向眾人,上面是她剛才憑藉記憶調出的一份、被潘家列為「非必要不接觸」的檔案。
檔案上,是一個看起來玩世不恭、頭髮染成金色的年輕男人照片。
「暴龍……」翻江虎看著那個名字,臉色變得有些複雜,「龍虎山叛逃的天才,『貪狼』部的遺產繼承人。妳確定他會幫我們?」
「我不知道。」雅卿坦白道,「但我知道,他是除了我們之外,唯一一個也想弄清楚『界』的真相的人。而妳,語姍,」她看著林語姍,「妳的美貌和智慧,是敲開他那扇門最好的鑰匙。」
這是一場豪賭。用自己作為棋子,去吸引敵人的主力,再派出另一枚棋子,去尋求一個敵友未卜的盟友。
「我反對!」張允康的聲音顫抖。
「教授!」林語姍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請求,「讓她試試吧。這是我們唯一的破局之法。」
螢幕上的張允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他的女兒,那個他試圖用謊言保護了一輩子的女孩,終究還是選擇了走上那條最危險的、屬於她自己的道路。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神中只剩下身為指揮官的決斷。
「虎哥,啟動所有備用計畫。語姍,我會把『暴龍』所有的心理側寫檔案傳給妳。雅雅……」
他看著自己的女兒,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一句話。
「平安回來!!」
*********************************************************************
隔天上午,台北的天空一掃前幾日的陰霾,陽光燦爛。
林語姍像一陣風般離開了酒店,她的公開行程是為即將到來的珠寶展拍攝宣傳照。沒有人知道,這位國際名模的真正目的地,是台北東區一間隱藏在地下室、白天從不營業的私人酒吧。
而張雅卿,則獨自一人,搭上了一輛計程車。
「大哥,麻煩到台灣大學。」她輕聲說。
她沒有選擇人潮洶湧的西門町,也沒有去龍蛇混雜的夜市。她選擇了公館,這個充滿了書卷氣與青春回憶的地方。因為她知道,對於龍虎山這種擅長在陰影中觀測的組織而言,一個目標的行動軌跡是否符合其「人設」,是判斷其意圖的第一步。
一個剛從歐洲回來的、對東方文化感興趣的「Queen」,出現在台灣最高學府的周邊,再合理不過。
計程車在羅斯福路上停下。雅卿付了錢,走下車。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但她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冰冷的視線,已經從四面八方將她牢牢鎖定。
誘餌,已經就位。
她沒有回頭,只是像任何一個來此朝聖的觀光客一樣,緩步走進台大校園。她穿過椰林大道,看著身邊騎著單車、充滿活力的年輕學子,思緒有那麼一瞬間,飄回了多年前那個穿著深綠色制服的自己。
她手腕上的印記,此刻正微微發燙。這不是警報,而是一種標記。玉衡在她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一個「標記」,而現在,這個標記就像一個GPS發信器,向整個台北的龍虎山眼線,宣告著她的位置。
她能感覺到他們。一個在對面新生南路咖啡店二樓窗邊看報紙的男人。一對在醉月湖邊假裝散步的情侶。甚至是一個在總圖書館門口,看似在等人的學生。他們身上的氣息,都被一種訓練有素的紀律性所壓制,但在雅卿那高度敏銳的感知中,卻像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清晰。
為首的,是那股如同鷹隼般銳利的氣息——蔡振邦。他就在附近。
雅卿的腳步沒有停。她走出校園,鑽進溫州街的巷弄,走進一家她記憶中很喜歡的獨立書店。
她拿起一本關於符號學的書,靜靜地翻閱著。但她的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周遭的氣息流動上。她能感覺到,那張無形的大網,正在以她為中心,緩緩收攏。
同一時間,東區,地下酒吧「忘川」。
林語姍推開那扇沒有任何招牌的厚重鐵門。與外面明亮的陽光不同,酒吧內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昂貴的雪茄、陳年威士忌與一絲若有似無的檀香味。
這裡是潘家在台北的情報交換站之一。
她徑直走到吧台,酒保是一個看起來像退休殺手的光頭男人,他看到林語姍,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一杯『昨日』。」林語姍輕聲說。這是她表明身份的暗號。
光頭酒保沒有回答,只是從吧台下拿出一個黑色的信封,推到她面前。
林語姍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個地址。照片上,是一間位於陽明山廢棄別墅區的入口。
「暴龍……他最近的興趣,是在廢墟裡搞收藏。」光頭酒保擦拭著酒杯,頭也不抬地說,「他很小心,從不見陌生人。妳想見他,得先過他手下那關。」
「我知道。」林語姍將照片收起,「幫我準備一台車,要乾淨的。」
傍晚,雅卿走出書店,天色漸暗。
她能感覺到,包圍網已經收縮到了極致。蔡振邦的氣息,就在街角那輛黑色的轎車裡。
她的耳機裡,傳來了父親張允康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Queen,妳成功了。根據我們的監控,龍虎山『武曲』部在台北市區的七個主要行動小組,已經全部被妳調動到公館周邊。他們的主力,都被妳吸引住了。」
「語姍那邊呢?」雅卿低聲問,一邊假裝在路邊的攤販挑選飾品。
「她已經出發。妳為她爭取到了至少三個小時的空窗期。」
「明白了。」
雅卿掛斷通訊,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她知道,她作為「誘餌」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是她作為「獵物」的逃亡。
她鑽進捷運站,匯入下班的人潮之中。一場無聲的追逐,在台北的地下迷宮裡,正式展開。
陽明山,廢棄別墅區。
林語姍將車停在山路邊,獨自一人,走向那棟被藤蔓與荒草所淹沒的別墅。
門口,兩個穿著黑色帽T的年輕人攔住了她,眼神像狼一樣警惕。
「這裡不開放參觀。」其中一人冷冷地說。
林語姍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從包裡,拿出了一枚小巧的、由純金打造的、刻有「貪狼」星圖案的徽章。
「我不是來參觀的。」她的聲音,比山頂的風更冷,「我來見你們老闆。告訴他,潘家的人,想跟他談一筆關於『鑰匙』的生意。」
兩個年輕人的臉色,在那一刻,同時變了。
別墅二樓的陰影中,一個留著金色短髮的男人,正透過窗戶,饒有興致地看著樓下那個美得不像凡人的女人。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玩世不恭的、如同猛獸般的微笑。
「潘家……」暴龍輕聲自語,「終於,有客人上門了。」
《待續》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0nYs3l27A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S8p8D1m2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