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蓮慈悲 - 初入宮圍

「平民白氏之女安蓮，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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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從車上跳了下來，枯瘦的身軀與尖下巴使白安蓮想到了四個字，尖嘴猴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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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配上那尖細的嗓音，愈瞧愈發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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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白安蓮並未細細打量，就已經先行一步長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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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跪下的，還有她的侍女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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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白家上上下下忙活著，白安蓮也順勢讓阿柔告假還鄉，見見家人最後一面，做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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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阿柔雖是由牙人介紹買下來的，卻還是有家屬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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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賣身也算是身不由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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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有幾個平民女娃能像白安蓮這般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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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見二人已跪好，並未拖沓，開始宣讀起了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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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上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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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白氏之女安蓮，聰明伶俐，徽音淑美，舉措合宜，行德弘章，甚得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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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即冊封為正七品寶林，賜居鈺霖宮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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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的心「喀登」的一響，正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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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朕旨意，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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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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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謝旨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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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依舊維持著跪姿，將雙手高舉過頭，呈拖舉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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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宣讀畢，揮袖一收，一個明黃的卷軸便被捲起，動作俐落的上前一步將聖旨交到白安蓮高舉的手上，用尖細的嗓音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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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林白氏，請即刻起程隨奴才一齊進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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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聽公公的話。」白安蓮緩緩起身，向那太監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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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似是非常滿意得此敬意般，志得意滿的理了理袖袍、又甩了甩拂塵，這才領著白安蓮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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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白安蓮的侍女阿柔，則跟在馬車邊上步行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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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誰讓白安蓮只是個平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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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車輦根本擠不下三人，只得將位份最低的趕下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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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白安蓮的住處離皇宮並不算太遠，至少還算徒步能行得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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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得走約兩個時辰，但好歹還算在皇城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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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嘛，總有些風流才子喜歡聚集的地方，她家清香樓就算得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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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聽點了說，便是貽紅院般的風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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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點了說，便是隻有清倌（未入紅塵的少女）服侍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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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因如此，安蓮才得以一路闖過初複選，入了殿選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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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初選，看得便是家世與體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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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世自然得清清白白，若今日清香樓真是煙花柳巷之處，那就算白安蓮貌比貂蟬、容勝昭君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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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馬車搖搖晃晃駛了半路不差之時，白安蓮有些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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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看了眼正閉目假寐的公公，白安蓮輕聲喚道「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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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太監輕哼了聲，白安蓮這才確認了對方真的只是正在養神，倒也大膽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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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能問您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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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聞言，睜開了眼睛，覷了白安蓮一眼，滿臉不耐的開口說道「小主又是做什呢？有話兒快說，奴才可沒太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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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深知那太監多數都是一個樣，倒也沒置氣，只是開口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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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我想問問這次大選、有多少貴女入選？」頓了頓，又接著拋出下一個問題，「還有，這批入選的貴女們、位份最高又到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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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聽完了問題，一雙眼兒骨碌碌的轉動了起來，然後尖著嗓音開口「小主問這些幹什麼？等入了宮遲早會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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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著那對精明又猥瑣的眼神，白安蓮掂了掂錢袋，還是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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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說的是，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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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原先還以為能訛出些錢來，卻不曾想對方還真的不給錢了，頓時一張臉拉的老長，鼻孔吐出一口氣來，「哼，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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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沒錢便套不出信息的白安蓮也有些焦心，在心中兀自思量著到底是要將錢花在獲取信息上、還是要將錢留起來等入宮後再好好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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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思量後，白安蓮還是一咬牙，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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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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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哎呀，小主有何吩咐呢？」那太監的話頭在看到躺在白安蓮手中白花花的一錠銀子後猛的打住，緊急轉了個彎，就連神態都變得阿諛奉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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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教一下公公，現如今宮中的姐姐們分別有哪些？可有何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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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這您問奴才可真是問對了！」那太監神情又是一變，甩了下拂塵，故做玄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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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呢，在當今聖上登基時，那原先在太子府的一位側福晉柳氏被冊封為了妃，就住在鸞鳴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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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喜惡嗎？」太監一頓，眼球微微吊起，卻又倏地一轉，一甩拂塵道「奴才倒是不知道太詳細的情況，不過聞說那柳妃慣愛咬文嚼字、倒是個風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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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啊，那柳妃可真是擔得上『母儀天下』一詞，奴才聽說已有許多大臣進言讓陛下立柳妃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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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心中有了些定奪，忙繼續追問，「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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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的下巴一抬，頗為驕傲的哼了聲，「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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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位啊，皇城中的貴族可都知曉！」說著又睨了白安蓮一眼，似是在譏笑她一介平民，連這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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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權當沒見著那眼神，保持著一臉好奇的模樣看著那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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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初是太子府的承徽，於聖上登基時被封為昭儀，還賜了封號『鶯』，是為鶯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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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ㄧㄥ』為何『ㄧ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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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黃鶯的鶯，有傳聞說那鶯昭儀的歌喉啊，天下一絕，聞者或哀戚落淚、或歡顏俱現，餘音繞梁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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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如同說書人一般，將那讚詞說的抑揚頓挫，「更甚，那鶯昭儀不只擅歌唱，長相還美若天仙，將聖上勾得夜夜都歇在她的華夢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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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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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挺美的一名，卻不知為何感覺有些貶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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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鶯昭儀的脾氣卻是出了名的壞，驕縱善妒、任性跋扈，以後小主可得要繞道躲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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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老人呢，就這兩位，不過這次大選入宮後可就熱鬧囉！」太監興致盎然的又一揮拂塵，而一旁的白安蓮則沈默的思考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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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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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便有兩名侍衛上前掀開車簾，確認完令牌及姓名畫像後才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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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向裡頭駛了段時間，再次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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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上來的是兩位姑姑，是來替白安蓮搜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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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姑姑從頭到尾把白安蓮摸了個遍，袖袍、羅裙甚至布鞋腰帶全都脫下或解開，連著被攤開的包袱一齊搜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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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柔也沒好到哪兒去，終是要進宮的，怎可能打馬虎眼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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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確認沒有攜帶什麼危險的物品，這才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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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就得靠兩條腿往裡頭邁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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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因搜身而迴避的太監又跳了出來領路，專挑些小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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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的牆磚砌的半天高，硬生生逼出了禁錮的森嚴與陰森，令白安蓮的雞皮疙瘩起了些許，直打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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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還是初春時日呢，還半冷不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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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這路真的對嗎？」白安蓮有些不安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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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主，這路鐵定對的，妳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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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何……我總感覺這路有些偏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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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不會害了小主的，選這條路，是為了避免小主衝撞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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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蓮有個衝動，想問問這條路是否為皇上下的旨意，卻還是怕隔牆有耳，終是沒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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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問了也好，不問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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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得到了答案，除了撥動她的心緒，還能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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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給自己留些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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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拐右拐彎彎繞繞後，終於在一處看起來頗為偏僻的宮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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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殿正門上掛著一個匾額，刻有大大的三字「鈺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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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便在這處停了下來，微微躬了躬身，「小主，等會而進去後往左邊走，一處掛著『棠茗閣』的小閣便是妳的寢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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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霖宮還未有主，後宮之中也未立中宮，因此小主目前無需行請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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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內務府派了兩位宮女和一位太監來伺候，已經在裡頭候著了，時辰不早，奴才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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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是行了個半調子的禮，就直接回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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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柔也為那太監的無禮感到心驚，悄悄看了眼白安蓮的臉色，卻發現白安蓮面上仍掛著淡笑，心裡頓時安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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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可還是個女娃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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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能夠入選的都不能以年歲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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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我們趕緊進去吧？」阿柔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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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白安蓮頷首一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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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宮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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