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徹峽谷,藍色的天空與高低不一的尖頂,走出家門的人們臉上掛著笑,圍籬上停著的鳥兒歡快地歌唱。宣告豐年的祭典就要開始了,因為神的庇佑今年也會是風調雨順的一年。
鎮上的教堂是太始大人最喜愛的居所,通體雪白的建築不曾染上一點點汙痕,太陽映照著,反射的光線耀眼炫目,教廷早已準備好佳餚與美酒,就等著神一年一度的降臨。
白色是太始大人最愛的顏色,金色是世界上最高貴的顏色,門緩緩的敞開,白色的落地長袍,綴著金色的繁複花紋,那是人們一齊為神編織的禮服,比人類還要高的身軀,在經過大門時逐漸縮小,變得與人們一般高,光潔的臉上帶著淺淺的溫暖微笑,眼神溫和的看過教堂裡的所有人,神──太始,走向祭壇。
「舊的一年,大家也辛苦了。」臉上的笑容變得燦爛,眼裡漾起慈愛與關懷,太始看著祂最深愛的物種,人類,感到無比的開心。
「新的一年,一定能有更加光燦的未來。」祂拿起擺在祭壇的上純金酒杯,朝空中一灑,落下的酒變成金色的霧,伴隨著一股風,吹向教堂裡的人、吹向外頭的房舍、吹向田野、吹向所有人。
神的恩澤再次降於大地,太始將力量分向世界,萬物得到滋養,來年定也是豐收的一年。
「祭典,開始吧。」隨著太始的話語落下,悠揚的音樂響起,眾人偏偏起舞。
慶祝新生的祭典一直持續到深夜,村民紛紛離開後,教堂拉上了沉重的潔白大門。
教堂內依然燈火通明,因為真正的儀式才正要開始。
「德拉主教,今年也麻煩你了。」太始柔柔的微笑著。
太始創造世界,雖然有了八個元素之神,但要使世界正常運轉,每三百年太始必須要將自己的力量注入世界的中心,今年,是第三個三百年。
金色的牢籠緩緩升起,將太始包圍起來,薔薇的荊棘像是有意識一般攀上,轉眼開出了鮮紅的花瓣,牢籠的中間升起一根柱子,上面擺著藍色流光球體,太始抽出腰間同樣通體水藍的劍,朝球體的正中間插了進去。球體像是液體一樣毫無損傷的將劍吞了進去,周遭的教士開始詠唱。
牢籠內刮起一陣劇風,夾雜著藍色的流光,觸碰到的薔薇迅速凋零碎裂,風速愈轉愈快,圍著太始成了龍捲風狀,然後,突然被吸入球體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太始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球體連著柱子重新消失回地面,劍直直的插入地板,太始扶著劍緩緩的坐下。
祂露出一個有點虛弱的笑容,對著劍說:「魂冽,做得好,辛苦了。」
劍輕輕的振動,似乎在回應祂似的。
「辛苦了,太始大人。」德拉主教傳來,太始敏感的發現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尋常的情緒,祂抬頭一看,發現牢籠沒有撤去。
「怎麼了嗎?」太始沒有皺眉,只是歪了歪頭,一樣輕輕淺淺的笑著。
「太始大人……教主想要見您。」
「喔?見就見吧。」太始靠著魂冽坐著,氣息還有點不穩。向世界注入力量是非常消耗生命的,就算是祂,也要一段時間休養才行。
「恭迎雷尼主教。」教士們通通半跪下來,整齊劃一的大喊。這可是連太始都不曾有的大禮啊。
但太始不知是沒有注意還是真不介意,隔著牢籠,祂對著雷尼輕輕一笑,「好久不見了,雷尼,你當上主教啦。」太始的身體支撐著世界,同樣也用身體記錄世界的一切,要記的東西太多,很多事情,太始一轉眼就會忘去,即使是自己最喜愛的種族,跟整個世界比起來,還是太過微不足道。
「太始大人,好久不見。」雷尼有張英俊的臉,太始記起他了,他有著討人厭的笑容,還有……老是提起不好的話題。
「主教不是很忙的嗎?怎麼有空來?」太始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的倚靠在魂冽身上。
「三百年一次的『生之祭典』,身為主教不出席成何體統呢?」雷尼笑得燦爛,在牢籠前蹲了下來,「而且,我來問問大人您……對於我之前提的事情有沒有好好考慮呢?」
太始瞇起眼,像是看著耍任性的孩子一般,「你們已經有了我八個孩子的八種魔法了,有沒有我的力量,都沒有關係吧。」
「不不不,話不是這麼說的啊大人,您的力量,可是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妄想得到的啊,若是我們人類能有的話,不就能更加君臨於這個世界嗎?」雷尼咧開了嘴,「太始大人啊,您不會希望我們再度變成食物鏈的底端吧?」
世界創造之初,各物種誕生,其中最微弱小,幾乎快要毀滅的,就是人類。太始憐愛著這個與自己型體相近的種族,賜予了他們使用「魔法」的能力,讓人類得以存活在世上,甚至是成為最強的種族。
「我不會將我的力量交給任何一族,所以不用擔心。」太始搖著頭笑著。
「您怎麼能保證呢?」雷尼的笑扭曲了起來,「您就這麼不想把力量交給我們嗎!」
「這股力量,是創造世界的力量,也是毀滅世界的力量,不可給任何物種的。」太始終於板起臉來,嚴肅的說,「我的力量,是虛無,你們懂嗎?虛無,一切皆空,若是隨意使用,這個世界,會毀滅的。」
太始馬上就柔下聲調,「不用害怕,你們是我珍愛的孩子,也擁有使用魔法的能力,不會再有物種能欺負你們了。」
「所以您依然是不同意囉?」雷尼低下頭,語氣顫抖著,興奮的顫抖著。
太始是世界的神,是唯一的神,祂的地位高高在上,自然,也從來不曾出現可以威脅祂的物種。所以太始縱使覺德雷尼的態度詭異,但也僅此於驚訝而已,對祂來說,威脅二字,是不存在的。
「那麼,我就只好親手把力量挖出來了。」雷尼抬起頭,眼睛瞪到極限,充滿了血絲讓他看起來無比駭人。
太始不解的皺起眉,下一秒,祂的身體往後一倒。
「魂冽?!」祂驚訝的轉頭,只見牢籠外的教士將魂冽勾了出去。
雷尼手掌拍地,一個魔法陣在掌心下顯現,他往上一抽,一把巨大的金色長刀顯現在手中。金色的,與牢籠材質相同。
「你要做什麼?!」看見兵器,從來不曾有過的危機感湧上心頭,祂站起來,卻踉蹌了一下。祂的力量剩不到三成。
「再給您最後一次機會,交出虛無之力!」雷尼狂妄的大喊。
「絕對不可能!」太始堅定的說,即使不安的情緒蔓延,對虛無之力祂不會有任何退讓。
「那就只好請你去死了!」雷尼面前的欄杆突然消失,他迅速的上前,一下子就衝到了太始面前。力量失去大半,沒有魂冽在身,最為鍾愛人類的祂不可能用虛無之力對付他……雷尼算準了一切,從當上教主就一直在計算,今天、這一刻,他將獵殺神!
太始錯愕的看著雷尼,看著金色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祂的臉上出現自己從來沒有看過的表情,內心的情緒翻湧,一切都非常的陌生。
太始的表情凝結在這一刻。
唰地,咕咚、咕咚……太始的臉上有驚訝、不解,滾在地上的頭顱不再露出招牌的溫柔微笑,從沒見過的情緒就這麼留在祂的臉上。
周遭的教士們大聲的歡呼,雷尼也勾起勝利的微笑,但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
「不要那麼快鬆懈,神可是殺不死的。」雷尼轉頭看著失去光彩的太始,露出殘忍的微笑,「為了避免祂復活……要先將祂分解才行哪。」
魂冽劇烈的振動,像是想抵抗什麼一般,但在失去主人的現在,它什麼也做不到。
「來吧,拆成八塊,封印的在八個大陸上,用祂最愛的孩子的力量來封住祂自己,很棒吧,在你真正死亡之前,還可以跟孩子度過最後的時光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始失去光芒的雙眼,湧出淚水,但再也沒有人看到。
潔白的教堂頂端,滲出如墨一般的黑點。
§
一個男孩靠在窗邊上打盹,面前一本厚重的書翻開著。
一陣風吹來,帶著藍色的水氣,刮起了書頁。
書頁被吹散,故事,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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