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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電子帳務

兀心

Dec 31, 2017

631

6 分鐘 1,713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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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體飛船狄諾號上，賞金獵人亨利．摩根仍忙著修那台輔助駕駛的AI控制盤。

這台航宇小飛船的里程都已快要爆表，主控AI卻還沒啟動過幾次，這事亨利一直掛在心上，如今手上沒半件委託，抽出空來的他立刻又窩回塞滿鐵件和電料的房間裡，打算搞定這玩意。

船上唯二的成員之一，金髮少年菲托．約挪對電工機械一竅不通，只能在旁切電視台，任由自家的搭檔去瞎忙活。

就這樣，兩人打大早起連句問候也沒有地各自摸了半天，一杯水也沒喝的亨利才想起口乾舌燥的感覺，於是起身走出悶得烏煙瘴氣的房間，來到被充作客廳的作戰會議室。

「真是的……為了省電把微重力裝置關了，害我連點剪單的麵食都沒辦法做……但畢竟也快要過年了，這也是沒辦法……」

亨利一面碎唸，一面在矮櫃前挑選不同口味的便攜食品鋁箔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然回過頭，朝著以臥姿漂浮在半空中的男孩說：「小子，有個壞消息。」

「什、什麼壞消息？」菲托正覺百無聊賴，在動物頻道和卡通台來回切換躲廣告，一聽到這話馬上坐直身子，緊張地問：「難不成……亨利叔你又把錢花光了？」

「不是啦。」

我這麼節儉你還懷疑我？亨利心裡無奈，聳了聳眉頭，說：「是今年快要過完了。」

「呃……所以呢？」不明白這為什麼會是「壞消息」，菲托歪頭想了半天，才滿懷不確定地定說：「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欸，不對啦。」亨利擺擺手，拉回正題：「接下來會有一段長假，不要說沒任務可接，大部分的電家都會打烊，我們得想辦法撐過這段時間。」

聽了這番解釋，菲托托腮想了想，問：「船上還有吃的嗎？」

「剩下的鋁箔包食品不夠撐這麼久。」亨利搖頭。

「那──我們出去買？」菲托興匆匆地問。

大叔臉色一沉，說：「沒錢了。」

少年也沉臉，兩人之間空氣僵硬。

「……」

最後，亨利把頭一垂，嘆氣說：「來對獎吧。」

菲托規規矩矩盤坐在會議桌前，看著亨利提著整整兩大袋的紙片走了出來。

「啊──真輕。」亨利把袋子往桌上一擺，煞有其事地揮了揮臂膀，說。

菲托忍不住吐槽說：「啊就沒重力喔。」

「唉呀，居然破我梗。」亨利挑眉，接著斂起笑容，說：「好啦，先教你怎麼對獎。」

說著，他捉著袋緣一掀，兩大疊的紙片立刻傾瀉而出，灑滿了桌面。

「這些全部都是我們今年消費留下來的電子帳務單，當然有些是撿來的。」亨利大手抹在那些印了方形條碼的再生紙紙片，將它們平均分散，一面說：「基本上這些發票會由第三星域內的由扁星第十六區統一開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就把上頭的QR條碼掃起來，再把中獎的那幾張分類到袋子裡，到時再一起拿去換錢。」

「好──」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兩人各據大桌一角，埋頭掃條碼對獎。

按同規格印製的油墨在無重力拉扯的空間中四下飄散，陳舊令得嶄新的再生紙也有些透明，透過會議室的燈光映出黑藍綠相間的淡彩。

混雜在紙團之間，菲托那柔順的金髮都快金不起來了。

他和大叔各持一口紙袋，盡可能迅速地反覆進行著取紙→掃碼→分類的動，像個運轉流暢的機械一樣，渾身關節都是黑暗黏膩的機油。

終於，年紀輕輕的菲托麻木了，他畢竟是為應戰而生的基改生物，適應力高強，很快便無緣由地一頭栽進手中煩悶的作業裡。

但大叔可沉不住氣了，他兩手一攤任紙飄，伸了個懶腰扯著嗓門胡亂哀了一陣，最後抹嘴說：「啊──不行了！好累……」

「呃，」前輩如此表示，本來還不敢吭聲的菲托也跟著沉不住氣了，他怯生生地停下動作，悄悄轉頭觀察亨利的表情，最後才小心地問說：「亨利叔，我可以問你嗎……？」

「怎麼啦？」亨利從夾克裡摸出一根短小的銀鋁色鐵管，確認電池、上油，就在口中抽起煙來，一面愜意問說。

「為什麼會沒有錢啊？」

「你是說──噢，」亨利口吐香雲吞大霧，口齒不清地複述男孩的疑問：「你是說我們為什麼沒錢？」

「對呀，我們今年不是做了很多工作了嗎？」菲托百思不得其解地蹙眉。

「很多工作……是啊，」亨利不直答，反問說：「那你還記得我們做了哪些工作嗎？」

「呃，」菲托愣了愣，連忙屈指算起數來，憑著有些稀薄的記憶說：「抓黑道份子、到山裡打獵、抓殺人兇手、幫煉金術師找一種植物……」

亨利跟著把話接下去：「還有整修狄諾號、補給日用品、從殺人魔手裡救回你、看著通緝犯自焚、追丟人造兵器…...之類的。」

「唔……」菲托一陣語塞，忍不住揮著細瘦的臂膀抗議：「為什麼最後幾個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我也很努力了呀！」

「我知道啊，所以我又沒說是你的錯。」亨利奸詐地嘿嘿笑，說：「我只是想說，今年幾個大案子忙下來，再加上一些零工，收支差不多打平而已。」

這話凹得硬了些，少年可不肯買帳，鼓著腮幫子別過頭說：「哼──在那邊鬧！不理你了！」

亨利兩鼻孔噴煙，嘲弄說：「哈哈，不理不要理！看誰怕誰？」

說著，他隨手抽過一張紙條掃過電腦的讀碼機，並且故意大聲哀號：「呃啊──差一號頭獎，可惜啊──！」

面對挑釁，男孩轉過身背對亨利繼續對獎，硬憋著不回話。

過了約莫五分鐘。

「吶，亨利叔。」

小子還是耐不住寂寞啦？亨利暗笑，故意轉過頭去。

「不理你。」

「亨利叔──」少年嗔喊。

「幹嘛，準備好要投降了嗎？」亨利好笑地說。

背後，菲托沉靜了片刻，忽然傳來小聲的一句。

「我愛你。」

呿，這臭小子。

亨利心裡一嘆，想也不想便回：「我不愛你。」

「哼──」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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