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未央 - 流雲閣（2）

申時，海棠在房裡陪陽如雪琢磨琴藝和刺繡，陽映塵坐不住，打了聲招呼後，便離開流雲閣，到錦麟鎮上逛了。

街上依舊熙來攘往，人聲鼎沸。她走的隨意，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心情十分愉悅，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顯得特別耀眼。

經過一間古玩店，陽映塵拐了進去，裡面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看來這古玩沒能引起百姓注意。

店家上前問道：

「姑娘，您可是有要找的東西？」

「沒事，隨便看看。」

打發了店家，她走至角落，這處的櫃上擺滿了許多精緻小巧的木雕，她伸手拿了一隻比她的手掌還要小的狐狸木雕，放在手心細細端詳，這狐狸刻的栩栩如生，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衝著陽映塵笑一樣，模樣煞是可愛。

陽映塵自言自語笑道：

「這還真像你啊，小狐狸。」

一旁的店家注意到陽映塵此舉，便走向她，笑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隻狐狸啊，是用上等梧桐木所刻成，是本店唯一剩下的梧桐木雕。」

陽映塵眨著水靈大眼抬眸：「梧桐木？」

店家點頭後，繼續說：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姑娘，莫非是要贈予心上人？」

語落，陽映塵臉上忽地一熱，忙道：

「不、不是的，您誤會了，只是朋友。」

問了價錢，慌慌張張的付了銀子後，陽映塵逃離似的離開了店鋪。

「姑娘，莫非是要贈予心上人？」

店家的話彷彿還縈繞在耳畔，她輕撫自己的雙頰，仍在發燙。

「怪了，我幹嘛這麼緊張呢？」

店家說完這句話後，陽映塵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竟是暮梓玉衝著她笑的狡黠又溫柔的身影畫面。

她的心跳，愈來愈快，讓她慌張的無法思考，她還是第一次這樣。

「陽映塵，妳清醒點。」

在心裡如此這樣告誡自己後，她便速速離開這讓她心煩意亂的古玩店外，卻把那狐狸木雕好好的、小心的收在了腰間，生怕它有半點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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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流雲閣二樓的樂坊仍是座無虛席，這些聽曲賞舞的人看似沒有任何興盡之意，反倒是錦麟鎮上的人潮散了許多，想來是都回客棧休息去了，畢竟明日還有賀蘭氏桃觴，那可是難得有的好日子，可以一覽武林仙尊府邸。

陽映塵正待回流雲閣，卻在路上碰上了她並不想再次遇見的人。

「又見面了，渺渺姑娘。」

無昊辰ㄧ襲墨綠，依舊穿的樸素，拍了拍她的肩膀後，笑道：

「沒想到能在此處廣闊之地碰見妳，看來我和妳很有緣啊。」

陽映塵先是嚇了一跳，見來人是他，便徑直回道：

「這位仁兄，您可是認錯人了？」

無昊辰皺眉道：

「渺渺姑娘，我們不久前才見過，這麼快就把我給忘啦？」

陽映塵暗自嘆了口氣，心想：

「蘭陵這麼大，還真被我給遇見了，我還真是幸運啊。」

她抬眸看向無昊辰，無奈的回道：

「請問無大公子找我，有何貴幹？」

無昊辰嘖了聲，似有些不悅，但仍耐心的說道：

「我不是說了嗎？叫我昊辰就行了。」

陽映塵堆起一個客氣的笑容，道：

「無大公子身分尊貴，小女子一介布衣，怕是不合適。」

語落，無昊辰卻笑了，他負手走至陽映塵面前，並彎下腰朝她道：

「渺渺姑娘，和妳交朋友的是無昊辰，並非無雙城的長公子。我和妳交朋友，也不是要妳對我如此畢恭畢敬，否則，我便直接告訴妳我是無雙城長公子不就得了？」

陽映塵被他這話給堵住了口，一時沒有回話，無昊辰又繼續說：

「我如果要妳對我這麼尊敬，我何必呢？這麼多人對我如此，我不差妳一個吧。」

他站直身子，繼續說道：

「渺渺姑娘，我是真心想和妳交朋友，我無昊辰，只和我欣賞的人交朋友，妳還是第二人。」

聞言，陽映塵愣在原地，看著無昊辰如此認真，令她不禁有些感慨，還有些自責。

她從他的字句裡，聽出了落寞。

「雖然貴為無雙城長子，但很多事也是由不得己的吧？礙於他的身分，怕是也真的無人是與他真心相待。」

陽映塵一直以來都非常會看人，對方的一個眼神或動作，她便能大略讀懂對方心思，這也是她為何對素不相識的暮梓玉沒有戒心之故。

她抬眸望向無昊辰的雙眼，透亮無瑕，純粹、清澈的令她驚訝，這可不像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擁有的樣子。至少，她看過的，都不如無昊辰這般。

的確，眼前的他，確實不是懷揣惡意之人。

若是無昊辰要害她，也是一眨眼就能成的事，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

見陽映塵不說話，無昊辰又試探問道：

「渺渺姑娘，妳能不對我這麼戒備了吧？」

陽映塵這才擺擺手，說道：

「那行吧。」

無昊辰笑了笑，便跟上陽映塵的腳步，兩人並肩而行。

「渺渺姑娘，妳⋯」

陽映塵伸手打斷他：「渺渺就行。」

愣了愣，無昊辰又是一笑，說道：

「渺渺，妳可是要回客棧去？」

陽映塵則搖搖頭：「去流雲閣。」

聞言，無昊辰雙眼一亮，似乎很是驚訝，興奮說道：

「流雲閣？這麼巧，我也要去流雲閣。」

陽映塵饒有興致的笑著看向無昊辰，道：

「原來無大公子不帶任何下人，是要獨自前去流雲閣欣賞美人啊？」

語落，只聽無昊辰爽朗的大笑了幾聲，道：

「我來取如曦在這兒買的絲綢，並非欣賞美人。」

「這無昊辰，果真是疼無如曦啊。」

陽映塵在心裡說道。

無昊辰又問道：

「那渺渺可是去樂坊？」

陽映塵抬頭笑了笑：「對啊。」

兩人在走回流雲閣的路上，相談甚歡，和他講起話來，氣氛非常自然輕鬆，他確實沒有任何一點貴公子的架子，令陽映塵默默的對無昊辰改了觀。

到了流雲閣前，陽映塵便朝他說道：

「我先上去了，你慢慢逛啊，這兒的絲綢可都是上等貨。啊，你如果不懂的話，讓這兒的姑娘給你介紹介紹吧。」

無昊辰也未多留她，只是笑道：

「那行，渺渺，明天見。」

愣了愣，她微微一笑，無昊辰是無雙城長公子，明日必然會去賀蘭桃觴的。

於是，陽映塵便上了樓，走至一半，她又回頭一看，正巧無昊辰也抬頭和她對上了眼，衝著她揮了揮手，樣子看上去有些調皮，讓陽映塵忍不住笑了。

「這無大公子，也不如傳言那般不近人情嘛。」

經過二樓，仍是有不少的人還在聽曲，陽映塵徑直上樓，正巧碰見了正待下樓的海棠，陽映塵上前說道：

「閣主，映兒回來啦。」

「回來就好，我還擔心妳又玩的不知道回來，我得怎麼和非煙交代。」

陽映塵衝她笑了，上前拉住她的手，問道：

「閣主，這麼晚了，您上哪去？」

「無雙城的大公子來了，我去接待接待。」

陽映塵故作驚訝：

「無大公子啊？這麼突然？」

「來取無二公主向我流雲閣訂做的絲綢罷了，不是什麼要緊事。妳先回房吧，如雪在呢。」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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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昊辰和陽映塵分開後，青蘿便讓他到客房稍等，於是，他待在流雲閣一樓的客房內品茶，也未驚動任何人，默默等著流雲閣的人將他欲取之物交給他。

一陣腳步聲傳來，門開後，海棠一席橙衣，雍容華貴，風韻娉婷，風情萬種。

她緩步至無昊辰面前，微微欠身，說道：

「無大公子，您突然到訪，有失遠迎，望您莫怪。」

無昊辰只是微微頷首，連眸都沒抬，客氣回道：

「海棠閣主客氣了，我本不是來做客，取完東西就走，不必刻意招待。」

面對他如此目中無人的態度，海棠只是淺笑不言，無昊辰並未將她放在眼裡，但她也未因此而惱怒，畢竟無昊辰本就是這性子，好惡分明，也不是刻意針對或刁難，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般簡單的道理。

語落，青蘿便進了客房，將東西呈到無昊辰面前，恭敬地說道：

「公子，這是無二公主要的絲綢。」

無昊辰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後，向青蘿說道：

「放這兒吧，我讓人來拿。」

「是。」

他轉頭朝海棠說道：

「多有叨擾，我不便多留。」

海棠微笑回道：

「公子慢走。若是以後想聽曲，隨時來流雲閣。」

無昊辰則笑了聲：「那倒不必了。」

說完，便徑直離開了客房。

青蘿緩緩走至海棠身邊，說道：

「這個無大公子，還真是和傳言一樣。」

語落，海棠卻笑了，說道：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罷了。在這曲意逢迎，趨炎附勢的世風下，他算是唯一清流吧。」

海棠又是一笑，道：

「希望，他能保此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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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海棠回到陽映塵和陽如雪的房內，三人似有要事要討論。

「賀蘭胤邀我在明日的桃觴宴上彈一曲。」

海棠邊斟著茶邊說道。

「閣主可是答應了？」陽映塵問。

海棠微微一笑：

「那是當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閣主，那您流雲閣的規矩該當如何？」

海棠回應陽如雪道：

「罷了，賀蘭胤親自來我流雲閣，我只不過是黎民百姓之一，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更何況賀蘭氏也是對我流雲閣照顧有加的。」

陽映塵點了點頭，說道：

「閣主，那您可要小心點。賀蘭胤那個人心思縝密又深沉，沒有那麼好對付。」

海棠笑著握起陽映塵的手，道：

「我堂堂流雲閣主，自然也不好對付，妳們就別擔心了。」

她又繼續說：

「明日賀蘭桃觴，各大氏族與會，盛大不已，妳們二人更該小心為上。」

「如雪知道。」

「江陵驪氏帶的是二公主，此事妳們可聽說了？」海棠問。

陽映塵點頭：

「上官璟說不準要在壽宴上向無如曦提親呢，驪玉寒若是在場，豈不是要掀了賀蘭府邸不成？」

陽如雪微笑說道：

「驪玉寒再驕縱，還是有分寸的。」

陽映塵則不以為然，聳肩說道：

「那看來是驪門主信不過自家女兒了。」

「令我意外的是，帶的是驪二公主驪瀅，可驪玉寒也隨行，卻聽說她不出席壽宴。」

聞海棠此言，陽如雪笑了，啜飲一口茶後，說道：

「總該讓她和上官璟在娶無如曦之前，再和他說幾句話。」

陽映塵嘆了口氣，道：

「唉，妳說這玉玲瓏，怎麼就栽在上官璟身上了呢？」

海棠則說道：

「她若放下，以後自當還有其他好良緣。」

陽如雪搖了搖頭：

「驪玉寒這輩子，是非上官璟不可了，可憐落花有意，流水總無情。」

陽映塵伸了個懶腰，說道：

「希望賀蘭桃觴不要發生什麼大事才好。」

海棠站起身，朝二人說道：

「睡吧，明日還要折騰一整天呢。」

夜已三更，錦麟鎮才完全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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