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師:Dodorodo Ro)
被樹木環繞的格里達利亞在晚上總被細細蟲鳴所包圍,並不寂寞的夜在米.凱特露天劇場的人氣襯托下,更顯難得的熱鬧。
「快點快點,要開始了!」
矮小的白色奧拉族雀躍地跑向米.凱特露天劇場的方向,隨著她幅度頗大的跑跳,及腰背的黑直髮輕盈地在空中飄舞。
「急什麼,小孩子嗎妳?」
跟在她身後的白髮精靈雙手插袋,軍綠色的都市大衣尤其突顯他的修長身高,踏在地上的黑色筒靴腳步扎實,悠閒得像在逛花園。
「難得和埃斯蒂尼安來看話劇,總覺得好開心!」光轉過身,紫晶般的雙眸閃爍著期待,一蹦一跳的時候不小心把頭上的藍色貝雷帽給抖了下來。
「看個話劇而已,至於那麼興奮?」埃斯蒂尼安彎下了腰,撿起盜龍藍色的柔軟貝雷帽,拍走沾著的塵土,然後極為自然地把它戴回光的頭頂。
今天的光穿得很有少女氣息,上身的盜龍藍吊帶式抹胸露出了雪白的腰背,同色的魔石精短褲和淺藍長襪造出了一截絕對領域,而小黑靴和小手套則帶著幾分俐落,可愛而不失便利的裝扮十分有她的風格。
「話劇不稀罕,只是這次和埃斯蒂尼安一起看嘛。」
光微微歪頭,笑得像個孩子,天然的模樣柔和了埃斯蒂尼安的心,乃至光牽起他的手都沒有抗拒,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帶著淡淡寵溺的無奈笑容。如果多年的好友艾默里克此時在場,一定會為那雙藍眸中的溫柔而訝異。
米.凱特露天劇場建於池塘泉水前方,木質的圓形舞台被藍色背板和藍色頂幕所包圍,觀眾席的左右六排長椅早已坐滿了人,他們到達時只能站在後排觀賞話劇。
光對此十分苦惱,因為以她的身高根本就看不見舞台,視野裡全是森都精靈的背脊。她踮起腳尖努力想往裡面看卻沒什麼成效,聽見劇團團長開始致詞就更著急了。
而身為高山精靈的埃斯蒂尼安自然能清楚看見裡面,當他發現搭擋像只貓一樣上竄下跳時,不禁沒好氣地歎笑一聲,把她撈起安置在自己的臂彎上。
「乖乖坐著,要開始了。」
突然被抱起的光張著小嘴呆了半晌,意識到屁股下面正墊著一雙粗壯手臂,然而未等她因此而感到羞澀,舞台前方已傳來了觀呼,她本能地把手疊到埃斯蒂尼安肩上,轉過頭去看表演開幕。
鮮活的表演帶動著氣氛,精彩的故事勾動著人們的情緒,就連本來對話劇不以為然的埃斯蒂尼安也看得津津有味,更別說他懷中的少女。為故事中人物的悲劇而傷心,為成功而喜悅,明知是虛假的造藝仍充份地投入了進去,彷彿身同感受。
待戲中的人生完美落幕,光也高舉著手臂拍掌歡呼,此刻的她一點都不像常年遊走於各個戰場的大英雄,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為著不屬於自己的故事而喜怒哀樂。
埃斯蒂尼安默默看著沉迷於劇後餘韻的少女,向來平淡的臉不自覺揚起溫柔的笑。
他早就失去了童年,並陷於憎恨與復仇整整二十載,其間錯過的實在太多太多,然而眼前這個可以說是背負著世界的人,卻依然用自己的方式享受人生,這點總是叫他嘖嘖稱奇。
「真的太精彩了,你說是吧,埃斯蒂尼安?」光轉過頭來對著他笑,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睛倒映著燈火而一閃一閃,像是無雲的星夜般璀璨。
「嗯,很不錯。」
意外地得到了埃斯蒂尼安的贊同,光顯得更興奮了,開始滔滔不絕地分享自己的感想。
埃斯蒂尼安沒有插嘴,任由她忘我地宣洩著熱情,不知為什麼感受到她的高興,連帶他也得到了愉快的情緒。
「所以說那個時候真的很緊張啊,女主角被壞人挾持,男主角卻盡說些難聽的話,氣得敵人把女主角給丟了出去,然後大家再一舉把敵人消滅,真是太刺激了!」
在光依然回憶著劇情的時候,埃斯蒂尼安已抱著她往留宿的旅館走去,他們瘋玩了一天,是時候要回去休息了。
「我還以為見識廣博如妳早對這種劇情見怪不怪,妳知道這是假的對吧?」
雖然看得還挺開心,但終歸是假的,埃斯蒂尼安實在無法產生多少共鳴,所以不太明白她的這份熱情到底從何而來,然而此時,光的笑容卻忽視黯淡了幾分,像被雲朵掩住半臉的圓月,眼神染上點點的蒼桑。
「不是假的啊。」她說,「住在雲海的空賊冤家,被封印在瑪哈遺跡的契約石,差點就被殺害的拉德莉亞,全部都是真的。」
此時此刻,沉寂的她反而是埃斯蒂尼安所熟悉的姿態。輕描淡寫地說出驚世駭俗的話,千百樣人生的黯然失態,最後只化為她嘴裡的隻字片語。
埃斯蒂尼安當然知道她所經歷過的絕不可能像剛才那場話劇,精彩刺激而搞笑,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好結局不存在於現實,已死的人也不可能在劇後重生,笑著謝幕。
所以這就是她享受話劇的原因嗎?觀賞著不可能在現實發生的另一個結局。
「說什麼跟我一起看很開心,看來就算我不在妳也會一樣享受。」
埃斯蒂尼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以自己的方式改變話題。
「才沒有!」覺得被誤會的光立刻又變回了那個天真的女孩,「……倒不如說要是埃斯蒂尼安不在,我也看不到話劇了。」
「所以妳要怎樣謝我?」埃斯蒂尼安半瞄著眼盯著他問。
「咦?」莫名其妙被要求謝禮,過於老好人的光卻完全沒意識自己被佔便宜,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最後「啾」一聲親在埃斯蒂尼安的臉頰,「這樣可以嗎?」
埃斯蒂尼安差點忍不住嘴角上揚,為了防止露餡,他輕咳一聲,裝著勉為其難地道:「我就姑且接受了。」
光歪了歪頭,總覺得好像哪兒不對,可是興奮過後的疲憊襲來,腦子也變得不太靈光了。注意到光開始產生睏意,埃斯蒂尼安把她摟得更緊一些。
「我們快到了,回去後就趕緊去睡吧。」
「嗯……」光把頭偎在埃斯蒂尼安厚實的肩膀,開始有點控制不住眼皮的下墜。
「埃斯蒂尼安,下次……我們再一起看表演吧,我知道黃金巷有一家,很棒的劇團。」
輕柔的話語彷彿在夢囈,可是埃斯蒂尼安還是聽見了。
「有機會的話呢。」他沒有說實,因為這個下一次機會很難得,畢竟她可是個兼負蒼生的大忙人。
還未走到魔女咖啡館,光就已經睡了過去,埃斯蒂尼安聽著她平穩的呼吸,不禁失笑。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的手臂已傳來了酸痛,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放手。
ns 172.70.134.12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