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您在這最好也是最壞的時代被溫柔以待 - 第一章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

最接近死亡的距離

十二年前的那一夜，影響了我的一生。

由於就讀的中學有一條校規是學生不可以談戀愛，而老師誣蔑我犯了校規，當時訓導主任給我兩個選擇，一是寫幾千字的悔過書和帶爸媽來道歡，二是退學，我選擇了後者。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香港其他學校或外國，結果應該會不一樣。

退學後，白天我努力地找可以容納我的中學，晚上有時候和朋友在公園聊天到深夜。

已經忘記了是凌晨何時，那夜回到家中，那位一家之主在沙發上等待著我並說：「家有家規，你不遵守便離開！前一天已告訴你要早早回家！」

我依稀地記得我選擇了無視，然後走到廚房旁的倒水位置，突如其來的力量衝往我脖子，並把我整個人拍向牆上。

呼吸非常困難，在寂靜的夜裡用我僅存的力氣尖叫了一聲，媽媽和大我三年的哥哥並沒有從房間出來。

這是繼我小學時在游泳池溺水後最接近死亡的距離，包括肉體和心靈。最後，我脖子上強而有力的雙手鬆開了。

跑回房間的下隔床後，我把被子緊緊包著自己，被子並沒有能力給予我足夠的安全感和安慰。

我抱著頭啜泣直到眼淚流光，咸咸的淚水裡充滿恐懼和不安。

那一夜後，十五歲的我被趕出家門，腦海中的聲音徘徊不去：「你再不走就用斧頭打跛你的腳！」

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日後要面對的是甚麼，我只知道我從此失去了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親人。

懦弱的我和我的媽媽根本沒有任何抗爭的權利。

就算流著的血液是一樣的，斷絕關係亦只是一瞬間。

這個事件速成了我的獨立、逼迫的學習獨處、成長和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任。

失去，成為我往後人生中很害怕的課題。

弗洛伊德說：「抑鬱症的基本過程是失去了所愛的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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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粒的情緒病藥物

「我沒有說過想出生，為何要生下我？」

這是我在親戚和最好的朋友家暫住一段時間後，最深的感受。

那時的我是十六歲。

十六歲，是很重要的一年。

那一年，我開始獨自生活，會考放榜失落地跨區找中學，找到了人生第一份暑期工，亦認識了最刻骨銘心的愛人。

我們不可以控制自己出生與否，但我們亦有有限度的選擇：結束生命或者好好活著。

看似很積極的好好生存，但其實我只是沒有勇氣去做前者的決定。

接二連三的分離和鬧分手令我的情緒一時之間找不到出口。

因此，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接近十天。

房間裡就只有一張沒有溫暖的雙人床和狹小的洗手間。

空洞的我看著四面冷冰冰的白牆，不知道該躺在床的左邊、右邊還是中間。

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辦法好好的睡眠，害怕晚上的寂靜使空虛不停侵入我破碎的心，恐懼黑夜的來臨使我的失眠愈來愈嚴重。

最傷感的不是長期處於一個黑暗的世界，而是我的世界因為愛從黑白變得充滿色彩後，再一次跌進只有漆黑一片的人生。

對世界失去了希望，同時亦沒有任何的食慾。時針過了一圈又一圈，紙巾亦用光了一卷又一卷。

除了獨自流著永遠都流不完的眼淚，嘗試要自殘但卻又害怕血的矛盾心情，懦弱的我根本沒有辦法作出任何解脫的行為。

未成年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尋求外界的幫助。

悲憤、失落、不安和夾離著厭世這複離的情緒，缺乏愛的我恐怕活不長久了。最後，拯救我的人是我最偉大又感性的母親。

當她老公說：「我不會再養她，如果你要養你就自己出去上班！」

她從當了十多年的家庭主婦到回歸到社會工作，只為了一個既任性又不成熟的女兒的屋租和生活費。

當她長期致電給我但亦無法接通，於是不停敲打我屋外的大門，及後帶著我最好的朋友和她媽媽，希望我不要做任何傻事。

由於我最好的朋友的媽媽患有精神病，所以她給了我人生中第一粒的情緒病藥丸。

自責又傷心的我不想再讓我世上最親和最愛的人擔心，最終還是選擇服下了這粒讓我持續十多小時迷迷糊糊狀態的藥物。

服用後確實讓我的眼淚停止了不少，暫時冷靜下來。

但此並沒有治療我撕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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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我的情緒有病，還是這個世界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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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朋友名叫失眠

為何還是徹夜未能眠？

在那陌生的房間，我坐在沙發的一角。

治癮師第一句問：「您為甚麼來這裡？」

當中有很多原因，但我反應過來後第一個回應是失眠。

治癮師再繼續問：「這個情況持續了多久呢？」

「斷斷續續接近十年。」

黑夜的降臨對我來說是一隻魔鬼，害怕跌進魔鬼的圈套，害怕閉上眼睛熟睡後所有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每次失眠夜滑滑手機，聽聽音樂，看看劇集，為求清醒地不被黑暗吞噬，直到晨光的來臨才願意去進睡。

醒過來的時候的那種不安是我最討厭的感受。

不安感來自於又要面對這個世界不知道甚麼時候有機會被遺棄的感覺，來自於害怕要獨自面對所有事情。

那種不安，一直揮之不去。醒來後大多已是下午的時分，感覺很浪費時間但卻又無力改變些甚麼。

這種失眠日復一日。

最嚴重的時期是在十七歲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分手後的半年時間。

嚴重的失眠令我沒有辦法早早起床上學去，對世界失去興趣，不想出門，亦不想交際。

直到有一天突然醒覺，將近十八歲的我覺得不可以再浪費人生，不可以再讓愛我的人傷心。

十八歲是香港法定成年人的標準，頓時覺得應該要自己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任。

於是，從此學習好好自己照顧自己，養活自己和令我母親不再為我擔憂成為我最基本的使命。

一邊工作再一邊進修，畢業後獨自到尼泊義做義工四個月，把自己語文、藝術和環保的知識教授給山區的兒童。

那時貢獻他人的感覺令我的人生找到點意義。

在很貧窮的國家找回曾經消失的快樂，深深瞭解到富有與否並不代表您能否享有開心的道理。

其後再到澳洲邊旅行邊工作，明白這個世界真的很大。

最終，在日本找到一份融合我興趣之餘，同時亦很有意義的工作。

看似所有事情都很順利，但在這飄泊外地的數年，當中經歷失戀，無數次的離別和迷失方向的時期，不堪一擊的我都一一再次被擊倒。

晨重暮輕，在靜謐時回味著生活的痛楚，是我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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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死亡天使的呼喚

曾幾何時，這是我中學時期作文課寫我的志願裡的其中一個。

從沒想過，我會像電視劇般，坐在臨床心理學家的椅子對面的沙發上的那位－病患者。

意外地，即使這是第一次見面，我仍然可以安心地一一細訴多年在心中不敢面對的事情。

這個想法在見面的九個月前已經出現在我腦海，當時的情緒再次因為某些人和事消失而崩潰，當時卻因為昂貴的診金費用的問題而卻步了。

今次，在經過無數夜跟我熱戀中的愛人掛了電話後，自己默默流乾了眼淚直到天光。

我試著不打擾對方，這是我愛的方式，不過這樣無疑增加了我無形的壓力。

傷心、難過、失眠、不想外出找朋友玩樂、對世界失去好奇心、閱讀書本的時候由兩頁需時幾分鐘變到需要半小時、和愛人一起的時候專注力不足、對新開的餐廳失去興趣、每天在思考應否生存的問題，這種時期的我很熟悉又害怕。

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我，我決定要好好改變自己，成為一個擁有正能量的人。

我嘗試吃多點我不太愛的甜食和約不同的朋友去跑步而增加自己體內的安多酚，希望跑完步後能好好進睡，還有努力地把自己的時間表填滿，減少想見對方的慾望。

可是，心情都沒有好轉過來，努力想捉緊對方的心讓我再一次跌入低谷。

遇上一個我覺得很適合的對象，我應該是處於一個幸福開心的狀態。

可是，現實告訴我並不是這樣，顯然我憂鬱的心不是他的問題。

愈是想盡辦法希望盡快讓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我愈感到無比的恐懼。我不想再聽到我的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和我一起感到很大的壓力。

我不想成為情緒勒索的一人，影響著對方的日常生活和心理，所以我鼓起了我微薄的勇氣，獨自上網尋找了外界的幫助。

在網絡上，我找到幾份關於焦慮症的測驗，選擇填寫每一題最接近您的想法的句子後，加起來所有分數會分析你是否患病和患病的程度。

一開始，我以為我患上的是分離焦慮症，因為我的愛人每次離我而去歸家後我都感到十分難過和不安，那種害怕失去使我泣不成聲。

可是，當我點進旁邊的抑鬱症測驗後，數個不同出版的測驗數據都顯票著一樣的結果。

可能患上抑鬱症的徵狀都比焦慮症徵狀的測驗分數高。

那天晚上我把結果發送結幾個身邊比較友好的朋友，大家都只是表面上的回應，沒有察覺到我的嚴重性，甚至有人覺得沒有必要太庸人自擾。

當我用盡我少許的勇氣去找別人傾訴，那種被忽視的感覺使我又跌進封閉自己的階段。

我看著藥盒裡十多顆朋友為了不想我長期承受失眠的痛苦而贈送給我的白色安眠藥，它們正向著我揮手。

長期缺乏安全感和愛、不被愛的人瞭解、無法面對離別、每天醒來的不安感和害怕突如其來的失去都讓我很想解脫。

然而，最後有一把小小的聲音告訴懦弱又無助的我：請給自己最後一次的機會。

於是，我用我僅餘生存的意志預約見治療師，不想下一個十年又被這個心魔纏繞我的人生。

不然，我覺得那天我真的會消失在人世。

當我的靈魂拒絕參與這個世界時，我應該退出這參與這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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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最壞的時代生存

治療師嘗試從我的成長背景、戀愛、朋友、工作和生活上大小事各方面瞭解著我的過去和到來見面的原因，再引導我由不良好的思緒回到正能量的人生。

要揭開這十餘年的經歷，是非常非常殘酷的。

揭開一直不敢面對的傷疤和恐懼，是一種災難性的酷刑。

回想起最近第一次感到不愉快的心情是回到香港後的同學聚會。

首先，逼迫回來香港，沒法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已經讓我很不開心。

長期離開香港工作，回到香港後看到身邊同年的人努力地成長，有人成家立室、有人投資物業、有人工作飛黃騰達，大家都有著不一樣的成就，讓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非常慶幸大家因為我久久才回港一次而出席聚會，亦都為大家的人生而感到高興。

可是，有著高敏感性質的我很容易就會為此而失落。

適當的比較會驅使您前進，但大前題是您要有很高的抗壓性。

治療師開始分析我工作的性質，帶出其實每個人目標不一樣，處於別人的立場和觀點，亦會很羨慕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世界，見識不一樣文化的人生。

工作，佔人生大部分的時間，特別是於奴性比較高的城市。

工作亦是其中一個讓您產生對社會的歸屬感，從而找到人生意義的其中一環。

當我回港失去工作的重心，有多餘的時間空閒著，無疑會增加我胡思亂想的情況，把時間投放在不健康的情感。

另外，基於我工作的關係，存在於很多不穩定的因素。

其實經過這幾年，現在的我很想過著穩定的生活。

世事沒有兩全其美，當您追求自己的夢想，您便要放棄其他東西，需要為自己的目標而奮鬥。

說著說著，我的淚水從眼眶毫無保留地流出，把房間裡乾淨的紙巾沾濕了一張又一張。

回想起這些年，畢業後我便立刻逃離這個讓我失望的地方，無論是政治、教育制度、社會和環保方面，全部都讓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適合生活的城市。

這裡，只適合生存。

我並不想在這裡為僱主工作。

可是，這次回來後，我並沒有那麼討厭這裡的人，我發現同路人的可愛，大家為著同一個理念而生存。

看著大家雖然都很不滿這個時代的決策者，大家都堅守大家的信念。

因此，我嘗試努力在這最壞的時代學習如何活著，接受治療師的意見，如果不想做僱員可以在香港開設網店，售賣自己有興趣的物品或服務，這樣會對我的情緒有幫助。

即使完成見面後，我都無法好好控制我的淚水，我無法關掉那開啟了水嚨頭。

情緒，易放難收。

慶幸地，我最好的朋友在那晚收留了我，沒有讓我獨自一人渡過我沒法承受的晚上。

克服恐懼的方法是面對。

恐懼，將會成為您面對自己的關鍵字。

拯救了我的一句說話

當我約見了療師後，下次見面是一個星期後。

這樣的速度對我來說非常緩慢。

因為我很心急想讓自己不再每晚流淚到天光，好好改善我與愛人離別時的痛楚。

但是治療師說，這十年的心結不是一時三刻可以解決，需要很慢長的時間和傾談才可以慢慢誘導我的思想變得正面。

這個星期的我仍然是處於非常悲觀的狀態，我開始尋找其他的辦法。

由於治療師沒有辦法開穩定情緒的藥物給我，需要合法的醫生去處方。

我還沒有接受自己可能患上精神病的機會，所以我頗抗拒去預約見精神科醫生。

最後，我決定去尋找具有開精神病藥物權利的私家醫生。

我懷著不知所一次治措的心情踏進位於中環的診所，擔當著病人的角色讓我感到緊張又怯懦。量完體溫後，需要填寫個人資料，看到緊急聯絡人的時候我非常不想填寫我媽媽的名字，我很害怕她會知道我的病歷而擔心。

然後，就是一些基本的檢查程序：量血壓和度高秤重。

護士在接待處無暇喘息，配藥師沒有停止過手上的工作。

這間診所異常地忙碌，我看到很多陌生人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候醫生。

看來香港真的有很多人生病了。

這位女私家醫生非常有耐性地接見我，這是我第二次把我的經歷訴說出來。

一開始，我很擔心我不能夠在陌生人面前聊我內深深處的事情。

不過，抑壓在心中的不快和不安好像暫時找到了出口。

醫生遞給我一張又一張的白色紙巾，初步估計我患有焦慮症、抑鬱症和失眠。

她告訴我，她處方的藥物需要連續服用五至六個星期才會有機會見效，當中可能會感到副作用，包捨沒有食慾和容易感到疲倦。

另外，這種藥物只會幫助我的情緒回到「正常」的狀態，此對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不一定對我有效。

所以要兩星期後回來復診再決定，但現時有很多其他藥物可以選擇。

她說這個病情至少需要半年才會康復，因人而議。

她希望我可以持續去見臨床心理學家，慢慢解開我多年的心結，同時配合情緒病的藥物，這是最好的方法。

由於這個病情需要長時間接受治療，她說如果我有經濟的壓力，她可以給我一個社會機構的名字，可以提供減費的臨床心理學家服務。

同一時間，她說她可以安排診所每個月的減費限額，減低我的的診金。

再者，她又幫我寫了封轉介信，希望我可以到政府醫院接受治療，如果找到合適的藥物後，不到她所在的私家診所看症也沒關係。

聽完醫生的分析和建議後，我已經滿臉淚痕，我覺得我找到一位既明白我又很關心我的醫生，好像在這抗抑鬱的路上沒那麼孤單。

醫生提議下次復診可以帶上男朋友或者日後可帶上我的媽媽，讓他們瞭解我的狀況。我一口便拒絕帶媽媽來看症的建議，因為媽媽很感性。

但前者，我猶疑著他知道後的壓力會否減少。

最後，我說：「我不知道我怎樣才算康復，以及我不知道我的心會否可以痊癒。」

醫生說：「當你的徵狀出現的次數愈來愈少的時候，當你情況良好時藥物會慢慢減量。我相信你將來一定可以康復！」

受到這樣的鼓勵，我的鼻子又再酸了。

這次會談接近一小時多，我拿著粉紅色的藥物雙眼通紅地離開診所，希望藥物會幫助我變成一位「正常人」。

抑鬱是一種對自我、對世界和對未來的消極看法。

黑暗的力量就如毒藥，蔓延全身。

來自陌生人的關心但這個關心並不陌生

當我醒來後，又是一個不安的下午，我開始服用私家醫生處方的藥物。

把粉紅色的藥丸吞進喉嚨後，我的食慾明顯地減少。

需要到入夜的時候才有胃口進食。

通常服用後的幾個小時，我會感覺到一絲絲的倦意，反應非常遲疑，呆呆滯滯般度過一個下午。

曾經試過跟愛人郊遊時不斷打呵欠；跟朋友打算遠離市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時候，在沙灘上昏昏欲睡，最後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有數天的黃昏我實在抵擋不著睡魔的呼喚。

結果，在晚上凌晨時我又失眠了。

隔天很晚才起床，讓我感覺又很糟糕。

有時候在我最好的朋友家中過夜，隔天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床，讓她和她家人都很不解。

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至少讓我能輕易入睡，對我久久不能擁有良好的睡眠質素的人來說算是好事。

加上我服用完這顆血清素後，會讓我個人覺得不應該那麼快喝酒和減少喝酒的份量，感覺應該至少過幾小時把藥物吸收好後才喝。

剛開始服用藥物的兩個星期，其實我沒有感受到對我情緒有明顯的改善。

依舊地每個早上沒有受邀的不安情緒都會來找我，同樣地會因為愛人需要回家而不開心，努力在他面前抑壓自己的情感和患病時時情緒崩潰讓我承受很大的壓力。

即使沒有即時看見成效，我也乖乖地依照醫生的指示，每天準時吃藥。

希望藉著這個在港的休息時間，好好照料自己的心。

這兩個星期我每天都爭扎著醫生的建議，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我熱戀中的愛人。

每天我都思考著醫生跟我說的話，她說如果對方知道我的經歷和瞭解我的情緒病，會對我的病情有幫助，當然大前提是他是一個成熟的人。

我說：「驅使我鼓起勇氣希望作出改變的人就是他，我不希望他再因為我而感到有壓力，他有壓力我會很不開心。我很害怕他知道後他覺得會這變成他的責任，覺得需要為我的情緒而負責。」

醫生說：「如果他明白你情緒崩潰的原因和知道如何與病患者相處後，他和你的壓力一定會減輕。如果他是那個對的人，就算他知道你患病的事後，仍會努力陪伴你渡過。如果他接受不了而分開，那您盡快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最後，醫生說如果他很忙，可以為了我而遷就他放假的時間來安排下次覆診的日子。

看著手中粉紅色正方形的小顆粒，害怕坦白後的結果沒法承擔，緩慢的腦袋快無法運作，擔心著未知的未來，同時回想起醫生的關心，鼻子不敢又酸了。

這個世界除了愛與善意，或者甚麼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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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鬱症病患者可以談戀愛嗎？

原來經非正式統計，繼谷歌搜尋關於抑鬱症這方面的關鍵字後，就是抑鬱症病患者可否談戀愛。

此事反映患者都一樣害怕自己的缺陷會影響到對方。

大部分抑鬱症患者其實處處都為對方著想。

另外，經非正式統計亦表示，即使您有沒有患上抑鬱症，六成情侶亦會因為過了熱戀期而分開。

我們應該勇敢去愛嗎？當我得知我患上抑鬱症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次我該不該分手。

原因不是不愛了，而是我很不開心看到對方因為我情緒崩潰而不愉快，甚至影響著對方日常的生活。

病患者擁有極端想法，要不需要全心全意，全力灌注的精力去愛護和疼愛；要不遠離人群，獨自在自己的世界存活著。

渴求著比常人需要更多的安全感，需要更多的關心和愛。

無比的矛盾，每天腦子都在打杖，特別是看到他因為我哭泣而感到煩厭的表情。

我在想如果他跟別的「正常」女生在一起，便會更快樂。

不會因為我，而產生大量的壓力。

我徵詢過治療師和醫生，他們都對我說患者是可以拍拖的。

有時候，如果得到對方的理解和陪伴，患者會更容易康復。

我保持著開放的思想，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從無求到最後，我只想被在生命中缺席的愛所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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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晴朗的一天

這是晴朗的一天，與我的心情格格不入，就如我自己和我身處的這個地方。

我的袋子裡有一封私家醫生寫的轉介信，我把此交給櫃枱裡的護士，然後付上很便宜的診金。

來回了數次不同的小診所，詢問了精神科門診的方向，走上斜路時太陽伯伯強烈地照耀我灰暗的心，最後終於找到了政府醫院的大門。

我懷著緊張又害怕的心情，乘搭只有我一人的升降機，突然覺得升降機非常冷清。

當升降機的大門開啓時，我看到很長的一條隊伍，原來大家都在等著職員結束午餐的時間。一位職員問我前來的原因，指導我排一條新的隊伍，因為我看的是新症。目測旁邊排隊的病患者的平均年齡是我歲數的一倍，我的心愈來愈不安。這裡只有我一人是九十後，我在幻想著如果我未來還要承受多二十年的困擾，活著真的比死更難受。

人生其實是一場苦難嗎？眼看著各位公公、婆婆、叔叔和姨姨，我覺得大家都很勇敢。

如果他們不在這一層等候看症，單憑肉眼，其實你不會知道他們心裡生病了。

我相信大家在這裡都有著不一樣的故事，顯然地大部份都是悲傷的。

我把轉介信交給護士後，來到等候區，看著牆上的展示牌介紹的強迫症和焦慮症，感受著寒冷的空氣從空調吹出，我的淚水不敢從眼中湧出來。我不知道為甚麼我的心情突然十分低落，可能是害怕醫院的味道，可能是看到坐在旁邊的病患者有家人的陪同而感到孤單，可能是一時三刻還沒有辦法接受到自己患上精神病。

精神科的男護士詢問了我簡單的個人資料後，遞給我一張測驗，告訴我把最接近心中的答案圈起來。

這個測驗比起我在網路上的版本更加詳細和更加深入。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把它完成。

完成後，再次等候有人呼喚我的名字。

精神科的男護士看完我填寫的答案，再問了我大概的情況。

今次，我並沒有把我所有的故事一一說出來，因為我覺得這位護士沒有用心的傾聽。

跟之前約見的治療師和私家醫生比較，我感受到的只是循例的一份工作。

問著預設好的問題，然後在他的紙上填寫著一個又一個的等級。

他問了一個很讓我很深刻的問題，因為是前兩位沒有問過的：「你有出現過幻覺或幻聽嗎？」

我又遲疑了半天。

他不耐煩地問了下個問題：「那你有吸煙或喝酒嗎？」

我迅速地回答：「沒有吸煙，有喝酒。」

他接著又問：「那你有出現過幻覺或幻聽嗎？」

「沒有幻覺，但有幻聽。」

我細聲繼續說道：「有時候在洗手間會以為我手機裡的通訊應用程式響起，會急著走到房間看。結果，每次其實都沒有人找我。」

我猜是我太期待和太緊張是否我愛人的短訊，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男護士給了我他寫的小紙張，上面有我看不懂的暗號，然後我帶著因為覺得沒有被別人重視和理解的難過心情，去窗口預約下次正式見醫生的日子。

從網路上的資訊得知，一般約見政府的精神科醫生都需要排期很久，大概要兩年，而私家醫生亦說大概需時一年半。

我聽著下次預約的時間，感到驚訝不已：那是兩星期後。

我不敢懷疑我的耳朵。

坐著公共巴士回去時，我在思索那究竟是因為我的病情真的很嚴重還是是私家醫生轉介信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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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只看到了雲迷霧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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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不被在世的人掛念，他才算真正的死亡！

起床的感受是無比的內疚和夾雜著少許的不安。

與朋友失約的次數愈來愈多。

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差劣，卻又無辦法作出正面的改變。

最後讓我更衣的原因是見心理治療師。

一直想著這是對我內心非常有用的治療方法。

進度比我想像中緩慢。

每次見完我都淚流滿面，情緒像海嘯般湧來，防不勝防。

治療師問：「最近這幾年有沒有發生過甚麼對我影響很深的事情？」

我：「有很多，其中一個是關於我人生中遇過最單純和最天真的閨蜜。」

願純真又單純的您在天國過得安好。

願您永遠擺脫痛苦和煎熬的人生。

有著無盡您喜愛的自助餐，還有米奇跟小飛象陪著您。

喵喵跟柴犬與您一直同在。

下一輩子，我一定會確保沒有人強迫您上滑雪課，然後教您雪盆技巧和參加雪盆大賽。

一起去說好的海島旅行。

還有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品嚐你媽媽煮的住家飯。

有人說過，當世界上沒有人記得您才是真正的死亡。

那我會在我在世的時候，永遠記掛著那麼在乎我的您。

我不懂⋯⋯不懂⋯⋯真的不懂為何上天不奪去白衣人的生命，而是那麼天真的你。

上天總是要我學習失去這個課題。

還是學不會⋯⋯到底要怎麼去面對才是正確的態度？

我相信每個人相遇總有原因！

那我們的相遇一定是：上天想讓我感受一下久違的愛，被人豪無條件付出的被愛和被寵的感覺。

還有，提醒我不要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我應該要好好努力地生活、努力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好好的追夢、好好的煮住家飯和好好的去愛身邊我愛的人。

感恩，這一段有著您支持我陪伴著我走過人生難過的難關，帶給我雖短暫卻寶貴的回憶。我會⋯⋯我會記著圓潤可愛開大土朗的您、親切的笑聲和慷慨又大方的心。

這絕對是人生中不能承受的痛！

這篇是我在外國收到這個傷心的消息，幾天後打的悼念文。

那一天的早上約六時多七時，床上的手機響起，是我們的好姊妹打給我，告訴我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正常情況來說，我是不太喜歡接聽電話。

加上，那是很早的早上，通常我都在熟睡中。

然而，那一天不知道哪來的巧合，我接聽了這則很重要的通話。掛了電話後，我久久未能平復的心情，絕對不能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痛心的消息。

自己一個痛哭了一日一夜，把體內所有水份都流盡，情感一時找不到出口。

治療師說：「這件事情發生了多久？」

我泣不成聲地說：「大概是八至九個月之前的事。」

「那這件事只是不久之前才發生。距離現今的時間很短！」

「嗯！」我當下才意識到原來我在短時間內又經歷了一次失去。

一次又一次無情的失去讓我更加想捉緊身邊的一切。

可是，很多時候，當你愈想捉緊一個人或事，它便愈快地悄悄流走。

我很愧疚自己沒有好好地活著，當閨蜜想好好健康地活著但卻因為病魔而奪去既青春又寶貴的生命，而我卻經常有死亡的念頭。

攤躺在沒有溫暖的雙人床上，嘗試用睡眠來逃避現實，甚至輕易爽約朋友的聚會。

連綿不斷，白雪皚皚的雪峰，就如我對您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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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無力感

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

作為不同角色的我，我都覺得自己非常沒有用。

作為我媽媽的女兒，從小到大我都一直讓她擔心。

雖然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經告訴她，請不要再繼續工作，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不過，她都不肯辭職，害怕假若我有一天有任何意外，需要一筆資金。她亦經常擔心我在外國會遇到壞人，經常提點著我要帶眼識人。

我總是沒有吸取教訓。

工作了十年，仍然沒有能力給予我媽媽過著較高質素的生活。

作為教練的我，進步的空間仍然十分大，但我很懶惰，學習能力異常地低。

看著同期訓練的朋友，我常常質疑自己其實適不適合做這一行。

作為女朋友的我，我覺得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女朋友。

我不懂得如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造成對方非常大的壓力。

從以前在外地習慣同居的生活到回港後一時未能適應香港的拍拖模式，在這個大部份人都忙碌著工作的香港，我每天都很想見面，沒有好好體諒。

在應該很幸福的熱戀期，我卻無故地瘋狂流淚。

作為朋友的我，經常發放負能量給身邊的人，沒有好好關心身邊愛錫我的朋友。

我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我，我希望大家會因為我而笑，而不是聽我訴苦或替我擔心。

加上無數次的失約，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大家的友誼，我真的十分內疚。

在這個世界上，我覺得自己很沒有價值。

我的想法愈來愈負面，死亡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卻不敢真正的自殺。

解脫了就不需要再過著煎熬的人生。

可是，我害怕血，害怕痛楚。

懦弱的我根本無法解脫。

活著比解脫更加辛苦。

那是一種無力感！

假如人生是一場電子遊戲，角色死掉三次後便會結束遊戲。

那我希望現在的我失敗過後還有最後一次重新的機會。

那我可以選擇的角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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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短訊救贖了我

有一天醒來，水腫的雙眼緩緩張開，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心跳，一想到接下來的時間又要尋找生存的意義，感到非常疲倦和鬱結。

窗外刺眼的陽光透進我孤寂的房間裡，不安的情緒如常入侵我身體每一角。

不安，伴隨著我差不多一半的人生。

當我快被這種感覺逐漸吞噬時，冰冷無情的通訊工具突然浮現出一個邀約住家飯的短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住所是我世上第二個最溫暖的家。

她母親是我世界上「第二位媽媽」。

負面的情緒頓時慢慢消失。

對我來說，住家飯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是比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還要好吃的東西。

因為，充滿了愛。

常言道：「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有很多事情，都是失去後才知道它的重要性。

小時候，我不愛吃母親精心準備的晚飯。

長大後，我非常懷念其中一條家規：每天晚餐都要有一條港式蒸魚。

當中有接近一年的時間我只是靠吃著杯面和微波食品去存活。

所以，現在的我十分珍惜每次能夠品嚐三餸一湯的機會。

還有，很感恩有人願意花心思和時間由買挑選合時的食材到不怕油煙的下廚給我吃。

平淡就是幸福。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希望能夠與我所有愛的人在家中看著電視節目吃住家飯。

一個短訊，這成為了我那天繼續再活下去的理由。

親情，這兩字一直是我不感觸碰的話題，亦是我最渴望的。

謝謝，愛我的「親人」。

大部分的人都不甘於平凡

而平凡就是邁向幸福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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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一場不再會醒來的眠

那是我約了私家醫生覆診的那一天，我的愛人終於放假了。

一早起來，前一天晚上我帶了我的運動裝備到他家。

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的跑步，亦是最後一次。

之前我為了做完運動後有更多的安多酚，以及希望跑完步後會比較容易入睡，就算真的很不想出門也嘗試約朋友到海傍跑步，持續了好幾天。

堅持，從來不是易事。

跑步可以以年計未發生過，一開始，我沒有足夠的氣去維持更長的路程。

每次一停下來，我的臉便𣊬間發熱，頭部十分眩。

幸好，我的朋友都有陪伴著我，配合我的節奏，並沒有厭棄我。

跑步帶給我的好處是減少腦部任意的思索，專注的去搭出眼前的每一步。

我很喜歡全身濕透的那一種感覺，流汗後使我感到我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不是一個行屍走慾的人。

我的愛人是一個會到健身室的人，當健室室關閉的時候，偶然也會跑步。

那幾星期，我一直吵著他請陪伴我做一些健康的運動。

可是，每次時間和地點都不配合。

終於，期待已久的這天來臨了。

天氣很炎熱，熾熱的陽光撫摸著我的皮膚。

他給了我耳機，大家聽著流行歌圍著草地跑了一圈又一圈。

酷熱的天氣讓我很想喝水，不過我們都沒有準備，附近亦沒有可以飲水機的地方。

我的心跳愈來愈快，我快呼吸不了，我覺得我真的需要停下來休息。

他說讓我自己先慢慢走著休息一圈或停下來在椅子坐著，然後他繼續跑步。

可是，我認為是兩個人一起跑步的意思是一起行動和一起休息。

他卻認為這是難得一天的放假，很想可以好好的跑步。

他很生氣地把他的耳機和上衣拋到綠油油的草地上。

我傷心、難過又害怕的心情一湧而上。

我的小腿急忙在他身後走著。

小小的爭執引伸到我覺得生活中九成的事件都依據著他的計劃，只是這一次可不可以遷就著我。

他愈聊愈憤怒，我愈說愈激動

雖然我很清楚流淚是解決不了問題，但是抗壓性低的我，情緒又再一次崩潰。

他向那草地旁的長椅子走過去，極度生氣地說：「我今天不跑步了！今天哪裡都不想去！」

我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坐著他身旁，公公和婆婆都在看著我們。

我泣不成聲，奢求著一點點的安慰和擁抱。

可惜，事願如違。

他冷酷無情地問我：「那你想怎麼樣？」

我崩潰地說：「我好辛苦，我好想死！」

他說：我都好辛苦！這個世界有很多比你更辛苦的人！那我帶你去界限街被車撞吧！」

他站起來，我緊緊跟隨在後面，我們都被自己的情感牽引著，沒法好好溝通。

繞過草地外面，走了一段小路後，到達界限街。

看著右邊不遠處的私家車，他一邊捉著我其中一隻的手臂，一邊推了我出去馬路。

我嚇壞了，我身體內僅餘一點點求生的意志被激發出來。

我知道我們都只是被憤怒和傷心蓋過了理智。

我踏回行人路上，歇斯底里地哭泣。

讓我極為難過的原因已不是本身的爭執，從我的愛人口中聽著叫我消失於世界上的說話是比死更難受的感覺。

我說：「我幻想了很多次死亡，我不想被車撞死，我怕變成肉漿；我不想被火燒死，我怕被火焰燒的痛楚；我也不想從高樓大廈上跳下來，我怕血肉分離；我不想在水裡死去，我對大海有一種極恐的感覺。如果要我選擇，我會選擇吞進幾百顆的安眠藥，讓我靜靜的好好睡一場不再醒來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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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只是需要一點點的勇氣

他慢慢往他家的方向前進，我流了這年最多的眼淚。

我知道他的心情也很糟糕，他不會給我當時十分需要的安慰或是最簡單的一個擁抱。

我嘗試盡最大的可能平復自己的心，這就如要拿奧運選手金牌般的困難。

途中經過便利店，他拋給了我一大瓶我很需要的水。

我靜靜地跟在他身後，滿臉都是濕的。

不只是我的臉，汗水和淚水使我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回到他家中，他說讓我先洗澡。

由於他昨天晚上答應了我，跑完步後會陪伴我到中環，他坐著家中的沙發說道：「我今天會留在家中，你自己去你想去的地方！」

乾淨的水花流遍我的全身，洗滌我煩亂的心靈，抹去和沖淡我臉上的淚痕，彷彿感受到大自然在對我說要堅強，心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我從浴室走了出來，雙眼仍然通紅，不過眼淚已經乖乖地停止了接觸外界的空氣。

當我用風筒冷靜地把頭髮吹乾的時候，他好奇地問：「你等一會兒去中環是幹甚麼呢？」

他前一天晚上已追問了好幾次，但我都沒有正式回答。

我仍然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或者到最後該否自己一人去看醫生。

我害怕他知道後會標籤化，我想像不了他的反應，是完全未知的反應。

他再及道：「如果一段關係不坦白，那有甚麼意思呢？那我下一次有事情的時候亦會隱瞞。」

我口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覆診。」

他說：「我現在去洗澡，你自己過去，然後我再來找你。」

我說：「現在已經過了預約的時間，私家醫生很忙，大概沒有辦法見我。」

他告訴我先打電話前去確認或改時間。

接著，我便致電診所，連聲抱歉，最後醫生安排了三個小時後的一段時間給我。

經過洗澡後的冷靜期，大家都大概平復了心情。

在港鐵的電梯，他說了一聲對不起，並說我的身體機能很差，這麼快便要停下來休息，害他對我發脾氣了。

我默默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我也為著我控制不到我的情緒而感到歉疚。

我們襯著覆診前的空餘時間，他帶我去飲茶填飽肚子。

他記得我喜歡香港傳統的飲食文化，喜歡飲茶。

那一刻，我是開心的。

勇氣是人類最重要的一種特質，倘若有了勇氣，人類其他的特質自然也就具備了。

—邱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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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擁抱勝過一切言語

從見私家醫生那天計起，已經過了十二天。

這次跟上次相比，少了很多病患者在等候。

忐忑不安的心，那是我最後的思考機會。

一如以往的基本身體檢查後，護士叫著我的名字，溫柔地告訴我可以進醫生的房間了。

我站起來，看著旁邊的愛人，他沒有意識想陪伴我進去。

坐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椅子上，私家醫生關心著我這段時間服藥的副作用，亦聊到早上發生的爭吵。

私家醫生很高興我接受了她的意見，帶了我的愛人前來，徵詢了我的同意，她作為尊業的醫生向他透露我病患的權利和尺度。

我走出房間，跟他說：「你想進來一起見醫生嗎？」

他驚訝地說：「為甚麼？」

我支疑吾對地說：「醫生說想您也一起進去。」

他坐著我身旁的椅子上，既嚴肅又冷靜地聽著的私家醫生說的每一句。

私家醫生從現今充斥著很多不安、不快和沒有公義的社會角度說了幾句開場白，再聊到我前來找醫生的原因，及後再有聊到我們早上爭執的事情，瞭解一下我愛人對那個事件的心情和態度。

我坐在醫生的對面，不敢直視，亦不敢跟我的愛人有正面的眼神接觸。

醫生說：「請問你有沒有發覺你女朋友最近的思想很負面？」

他說：「有呀！」

醫生說：「她上次來找我的時候比起今次，用了更多的紙巾。」

醫生從尊業的角度，告訴他我這些年大概的經歷、關於情緒病的起因、症狀和大部份人對此的誤解、現時採用的治療方法和副作用，以及作為男朋友可以配合的方法。

醫生耐心說道：「並不是每一個人對同一件事的抗壓能力都一樣，有些人需要比一般人花更大的努力才能抑止負面的情緒或者完成一件您覺得可以很輕鬆做到的事。希望您明白，她已經很努力。」

他都一一認真地聆聽著。我仍然很擔心他知道後的想法。

我強忍著淚水，我不想把我難得平復好的心情再一之爆發。

最後，醫生給了我們一個功課：每天花兩分鐘的時間好好仔細用心聆聽對方的說話。

每人兩分鐘的時間去細說自己當天發生過的事或者感受。

對方不得中途打斷。

醫生說這個練習對很多情侶未必每天做到，叫我們好好嘗試一下，每星期做到的練習愈多愈好。

即使一開始只有一星期三次亦沒有關係，要求我們嘗試傾聽對方的內心。

那次的會談長達一小時多，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只是默默地抹眼淚。

我們回到外面的沙發上，等候領取藥物。

他溫暖的大手緊緊握著我，讓我的心情穩定了一點。

我到藥劑師面前確認我的名字，把那包粉紅色的方形藥物再次放進我的小袋子中。

他在街道上深深擁抱了我，並說：「為甚麼沒有跟我說？」

擁抱，真的勝過千言萬語。這是對心靈最好的藥物。

我澄清地說：「我考慮了很久，問了幾位姊她妹的意見。其中一位令我想通了：這是你的選擇。你有權利知道我的事情，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跟我一起。加上，我相個這位醫生尊業的建議，是她提出我應該告訴你並帶你前來。醫生說這樣的話你的壓力會減少。」

他說：「那你不相信我嗎？」

我：「⋯⋯」

請給予我時間，再繼續好好努力。

永遠失去的永遠到底有多遠

坐在叮叮車上，窗外密集的港島高樓大廈風景我已經無暇觀看。

我們討論著私家醫生的建議。

我們討論著晚上的去處。

他說他今天晚上想七點便回家，但我說我感到很不安跟提議隔天他再走，他都沒有聽進耳裡。

沉默了一段時間，我們下車了。

在人來人往的銅鑼灣，我們找不到他說好要去買日本甜點的店，可能已經結業了。

我不安的心根本無辦法好好的逛街，不安全感不斷的湧上來。

回到我的家中吃完晚餐後，我理性的自己是知道我應該要讓他走，但是我情緒失控的我沒有辦法處理。

我很害怕當天當我很誠實很坦白地把我內心深處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後，我特別害怕我會失去他。

而我覺得在我旁邊的陪伴是讓我感到安全感的方法。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沒有價值，亦更加害怕。

跟早上一樣，同一天的執著點，都是想在過往十次我都遵循您的意見的時候，可不可以只是這一次我真的很需要您的時候，妥協一次。

我心裡奇怪的執著點使我不肯放手，我們完全溝通不了。

我的情緒非常激動，我的心就如墜進了深谷。

他說：「如果你不讓我走，那我們下星期整整七天都不要見了！」

我的心瞬間在滴著一公升的血。

「你怎麼可以用我的弱點來攻擊我！」

他無情地說：「那分手吧！」

他生氣地跑出了我的家門，我的小狗跟隨著我跑到走廊，我緊緊地捉著他強而有力的手臂不想他離開，他一手箍著把我小狗的頸子，把牠撲到大門上。

小狗一臉悲哀，無力地反抗。

「放手！」我大叫著。

我完全被嚇怕，我充滿內疚的心只想跟我的小狗說聲「對不起！」

我寧願他是對我這樣子做，我無辦法接受我的小狗要承受他對我的憤怒和不快。

我知道他這樣子做只是為了讓我放手。

我緊緊抱著我的小狗，牠不斷緊張地把牠長長的舌頭舔乾我臉上的淚珠。

只可惜，牠永遠都舔不盡，我的淚水沒完沒了的流出。

這是我今年心情最沉重的一天，我絕對要為此負上責任。

我全身乏力地坐在骯髒的舊式走廊，期盼著他會回來。

傷心、失望、悲泣地等待著，這樣的心情很矛盾很難過。

到底是哪來的勇氣讓我對他沒有絕望和灰心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抱著我那隻驚恐但仍然是那麼可愛的小狗回到家裡，檢查牠的身體，直到牠放下界心，在玩牠的現具時，我才稍為沒有那麼擔心。

我不想再描述再記錄那天我當時的心情⋯⋯失去的心情。

我不想把這篇文章變成厭世文。

我為著讓自己繼續活著，我用我哭泣中僅餘的氣力，我衝出了街上，一架紅色的計程車載了我到我最好的朋友的家中。

謝謝當天那位計程車司機叔叔，並沒有追問我在他車上豪哭的原因，還飛快地把我安全送到目的地，應該是司機叔叔害怕哭泣的女生吧！

我最好的朋友的家門是用指模鎖，我虛弱地把我的手指在鎖上一按，大門就開了，我更加痛哭不已。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能在所有迷宮花園中找到出口，卻不是我悲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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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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