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兩天後的傍晚站在隱岐家的門口前時,他卻遲遲沒有勇氣按下電鈴。
他會不會根本一點都不想認識我…不,他應該連我是誰都不曉得吧。白癡哥哥說的其實一點也沒錯,沒有哪個正常的七歲男生會把將棋和落語當作自己的興趣。不會有人想和我這種異類做朋友的…他一邊想著,一邊將頭抵在門上,卻突然重心不穩的向前傾,驚慌失措地抓住了門框才沒讓他的臉和地面來個零距離接觸。
「嗚啊,嚇死我了,要是臉直接撞上去的話一定很疼吧…欸?」
隱岐家的大門並沒有上鎖,甚至連關都沒關好,所以他剛剛把頭抵在上面才會差點摔倒。
難道是有人闖空門?可是故事裡和報紙上的小偷都是翻窗戶,會直接走大門嗎…反正門都開了,還是進去吧。「打擾了」三個字才剛到嘴邊,他便聽到屋內一聲巨大的「匡啷」。他想也不想的朝聲源所在地衝了過去,然後在廚房門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那個男孩成大字型的躺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身旁有一個翻倒的凳子。
這時候要怎麼做找大人嗎打電話給醫院嗎電話在哪到醫院要怎麼辦要怎麼跟隱岐阿姨和媽解釋…他大腦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男孩突然眼睛眨了一下,然後以異常清晰的聲音說道:
「水上哥哥,可以幫我拿一下櫃子最上層的玻璃杯嗎?」
他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對方看他遲遲沒有任何反應,再度開口:「我把原本用的杯子打碎了,想拿一個新的,所以我就想說站在凳子上面應該搆的著…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原諒他,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默默的把凳子扶起來後,他爬上去把玻璃杯拿下來,在把水杯遞給對方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剛剛是不是直接徒手撿玻璃碎片?」
「對啊,水上哥哥你好厲害喔,是怎麼知道的?」
「…你的右手在流血。」這個小子反應能不能再遲鈍一點啊?流了那麼多血,就算傷口不深也會疼吧…
沒想到男孩只是眨了眨眼,「我知道啊。」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去拿個醫藥箱包扎起來?血一直在滴…」
「一定要包扎嗎?可是我覺得不包扎也沒事啊。而且我們家有醫藥箱嗎…」
不行,完全無法用平常的思維跟這個小子溝通。雖然很想直接舉雙手投降不管,他的身體卻違背自己想法的牽起了對方沒受傷的左手。「你跟我來。」
回到他的家裡,他先從客廳的櫃子上拿下了醫藥箱,然後帶著對方上樓到他的房間,在床上坐定。「喏,右手伸出來。」
在用濕紙巾擦掉對方手上的血跡後,他徹底無語了。「你管這叫沒事?傷口深成這樣不處理萬一惡化成蜂窩性組織炎怎麼辦?」而且撿玻璃碎片正常也只是表面皮膚劃傷吧,到底是怎麼割這麼深的…
「水上哥哥,蜂窩性組織炎是什麼?」
「…你只要知道嚴重的話可能要截肢就好了。」他拿出棉棒和碘酒,照著記憶中母親的動作消毒傷口、上藥,但由於他從來沒做過這件事,動作不免生疏拙劣。然而男孩卻一聲「痛」都沒喊,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
「我動作那麼大力你都不會痛嗎?」
男孩搖搖頭,「會痛啊。」他突然笑了,「水上哥哥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都沒喊痛嗎?」
「因為就算我喊痛或哭泣,狀況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而且哭泣的話爸爸媽媽只會更討厭我吧。」聲音逐漸細微了下去。
「我受傷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會不會痛…水上哥哥你是第一個這樣問的。」
他聽了這番話,不知怎地有些揪心,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對方的頭,純黑的髮絲像烏鴉的羽毛一樣細緻柔軟。真的是像一頭被遺棄的小獸一樣忍不住讓人憐惜啊,看來自己看人的第一印象還是準的,這個想法讓他自己放心了不少。
「會痛就要說啊,バカ孝二…我這樣叫你可以吧?」
「…我覺得把バカ兩個字去掉會比較好。不然直接叫隱岐也行。」相當認真的表情。
「你現在這個正常邏輯拜託也在別的地方用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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