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古言Ｒ） - 第四十二章　咒禁師（下）

　　趙清絃摸了摸濕漉漉的肩頭，想也知道此時的狼狽狀，取了衣服便繞至屏風後，不料竟見沐攸寧搬來椅子靠坐在窗邊發愣，連他回來都未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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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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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迎上他的目光，懨懨應了聲，再又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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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脫下外衣，用乾布拭擦裡衣，所幸外衣料子上好，水並未滲進去，他把換下的衣服晾在屏風，向她走過去，溫聲問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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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托著腮端視趙清絃，像要在他臉上尋出一絲異樣，而他並無半點不自在，兩人靜默對視，直至窗外飛來一隻鴿子，沐攸寧才伸手把牠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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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長與我同行，難道是因為我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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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立在一側，聞言微訝，不明白她為何會在此時提及這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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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攥著布帕的五指收緊，僅一瞬又放鬆開來，背向她緩緩展開布巾，晾在換下的外衣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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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錯過趙清絃的任何動作，眉梢一挑，問道：「我是你留的後手，用在武林大會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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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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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長一直在利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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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樣的猜測，他逃避似地低頭翻了翻未平整的袖子，直到身上的皺折俱被撫得平順，才不情願地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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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鴿站在沐攸寧懷裡，以喙啄她的指頭玩耍，可能腳上的竹筒太大，硌得牠不太自在，展翅幾回，發現無人理會，乾脆瞇起眼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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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看得有趣，伸手就要把牠撓醒：「小道長今日是難得少言，莫不是有事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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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愈是掩藏，被拆穿時就愈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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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愛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是他自私地以為對方情竅不開，他便可肆無忌憚地將滿腔的情動宣洩出來；就可以在危險關頭將她抽身開來，不受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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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有私心要在她心中佔據一席位，但他從未想過要位居其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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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人非草木，便是有心控制，也無法壓抑那日益漸長的感情，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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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沐瑤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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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瑤宮所行之道為「無情」，有傳此道修來的功法最是精純，故身邊的男寵換得極快，當他們一心牽掛在某人身上，多落得悲涼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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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得刻意，也許是在試探，也許是真心求解，可趙清絃卻無法回答，哪怕知曉輕描淡寫地回答「不是」對彼此皆有好處，他也無法吐出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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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可承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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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要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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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故技重施，藉窗外的盛陽把剛剛的不自在一併驅散，笑得自信又坦蕩，反問她：「沐姑娘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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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鴿子啊，你說你為何那麼傻，明明就沒用繩子將你捆在身邊，怎麼還三番五次回來？」沐攸寧在鴿子腦袋上親了一口，雙眼卻是直勾勾地盯著趙清絃，將他刻意繞開的話題拉扯回來，問道：「你就這般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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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可能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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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苦笑一聲，自她手中接過鴿子，讓語氣聽起來更加自然：「沐姑娘體質特殊，此前沒有坦言一切是我錯了，作為補償，日後定全力護你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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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持續拉鋸，再這樣下去怎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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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咬下唇，追問：「沐姑娘會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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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是誰說別咬唇的？」沐攸寧見他數度遲疑，心中了然，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下，嘻嘻笑道：「咬破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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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力在趙清絃的腰間掐了一把，他吃痛鬆手，鴿子就掙脫開來，在房間飛了一圈，穩穩落在屏風上，歪頭看著兩人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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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你便是這麼用力。」沐攸寧拉起他的手覆在腰側，慢慢將人按坐在椅上，隨後鑽到他懷中：「我的腰都被你掐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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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搭在她腰間的手一僵，訥訥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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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長除了愧疚，除了道歉，難道就沒想過要解釋什麼嗎？比方說解釋一下你和國師之間的恩怨，比方說……我還能參加武林大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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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國師纏鬥多年，箇中緣由頗是複雜，連他都未想好後著，自也不知該怎麼向沐攸寧細說當中的彎彎繞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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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解釋這事比坦露心跡可要容易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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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輕嘆一聲：「這事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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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法力低微，他為佈下陣法與我一戰，必先尋得大量活人作引，五年前我體虛抱恙，只能和他戰個平手，如今已然大好，年底的武林大會便是我法力最盛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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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沐攸寧才開口問：「武林大會……辦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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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來想一睹武林大會的盛況，哪怕現下神色自若，趙清絃仍覺得她是失望的，便安慰道：「我會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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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眼睛一亮，聲調也高了不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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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被她的反應逗樂，鬆了一口氣，挺身後仰，脊背貼在椅子，失笑問：「這樣的小事值得你苦惱至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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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止！」沐攸寧自覺奸計得逞，得意笑笑，捂住小腹繼續探話：「我還有一事想不明，本欲傳信去問師父，可這鴿子屢次跑回來，也不知哪裡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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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姑娘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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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雙修過後，我總覺得體內有異，是有什麼……專門剋制真氣的咒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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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思索片刻，搖首道：「不能單獨壓制其中一門，甚至對真氣無可奈何，都是對內力進行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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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眨巴著眼，呆呆地點頭示意瞭解，又問：「小道長的法力似乎又弱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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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頜首道：「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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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並非童身，為何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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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禁之術聲名遠播，趙氏一族出了不少術者，為何多年來從未有人見過咒禁師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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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打斷了她的話，反倒拋出另一個問題，沐攸寧茫然地啊了聲，胡亂猜測道：「因為……他們不喜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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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趙清絃覆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手心撓了撓，繼續道：「是被歷代家主禁錮起來，至死為西殷帝皇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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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降的法力只傳嫡系，且滿十歲才會顯現，故此前都會被送至祖屋，和旁系孩子一同習武，最後找出天選之人，喝下洗髓湯，廢去功力，此後身體容不下丁點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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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玩鬧般咬了他下巴一口，趙清絃在她面前從沒刻意隱藏身份，她知道他法力高強，外人也知他能掌握無數人生死，可對於他的背景身世，卻從來無人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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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她，也是在利用過後，發現有異的當下才隨口一詐，壓根兒就不是想要好好地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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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來把趙清絃待她的好視作理所當然，而他卻是那麼的坦率，知道她不甘於被保護，哪怕擔心她知道事情全貌會涉險也不願對她有一絲的隱瞞。言談間固有無法啟齒之事，仍始終將她放在高位，寧願她誤會自己被利用才同行上路，生硬地扯開話題，實在傻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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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的喜歡又不止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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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只要他答一句不喜歡，她就不會再深究，只要這樣，那些他不願提及的身世，她都不會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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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揉了揉眼睛，抬頭問：「你呢？怎麼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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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個交易，暝煙記留在家主手上，許我離開。不過他們慣來反口覆舌，這幾年都被追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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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歪頭看她，眼神溫柔，悄然把二人距離拉遠：「沐姑娘既納我為男寵，可別把我弄丟了啊……」

雖然PENANA沒顯示發佈時間，但——

還是要紀念一下下啦～已預約發文: 2022-02-2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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